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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下班前霍辛琢磨着要不要带点东西回家哄丁琦珞开心,早上直到出门前丁琦珞都没下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一个人生闷气。 霍辛向秘书征求了意见,秘书要他送花、送巧克力,这些怎么看都不是丁琦珞会有兴趣的东西。霍辛到商场四处转了转,最后挑中了一条女式项链,这条项链下面坠了一颗红宝石,选择缘由是联想到了丁琦珞腿上的纹身。 霍辛把项链放进口袋,准备找个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将礼物出其不意地送出去,晚餐过后霍辛邀请他去天台上吹风,丁琦珞答应了。 一坐上吊椅霍辛不由想入非非,随即内心爬上一层尴尬,欲望烧心人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偷偷瞥了一眼丁琦珞,丁琦珞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辛的手揣在口袋里,在项链盒上来回摩挲,刚欲掏出来手机率先响了。 陌生来电,今天他已经接到了无数多个陌生来店了,拉黑了一个还有下一个,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变态一整天不间断给他打sao扰电话。 “你今天很忙吗,为什么手机一直不停在响?” “不是。”霍辛低头把这个号码拉黑了,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很奇怪一直有人给我打sao扰电话,平均隔一个小时打一个,然后接通了那边也没有人说话,拉黑了之后又有新的号码打来,真是有够无聊的。” “打了一整天?” “嗯。” 丁琦珞突然站了起来,说是口渴了要下楼喝水,霍辛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两句他人就跑没影了。 丁琦珞躲在客房的浴室里偷偷打电话,他坐上浴缸边缘咬着手指等对方接起—— “喂。”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上来就听到丁琦珞冰冷的质问,史灵越刚提起的热烈情绪一下子就覆灭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叫你别再给霍辛打sao扰电话了,拿这种事情威胁我有意思吗?” “反正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那也绝对不是现在。” “丁琦珞,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我说了别逼我了。” “爸…爸…” 即便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丁琦珞也没做好任何准备来承受“爸爸”这两个字的压力,他多想否认这个孩子的存在,多想残忍地剪断这条不明朗的亲缘,可是他做不到,他比任何都知道被抛弃的滋味,所以一闭上眼就会开始对这个孩子的成长轨迹、现在或者将来产生一系列的联想,他不能不管,如果真的是他的孩子的话。 “你在听吗?” 丁琦珞回过神来,支吾了两声,“嗯……我、我抽时间会去看他的。” “明天。” “明天不行。” “那就明天。” “你为什么总要这样难为我?” “明晚七点圣海大酒店,如果你不来我会带着霈临去找你的,哦,还没告诉你小宝叫什么吧,他叫丁霈临,名字好听吧?” “你这样做算什么?你真是没意思透了。” 电话挂了,丁琦珞撑着浴缸虚弱地吐了口气,他起身时没站稳差点跌倒在浴室里,等稳住重心缓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恰好撞到了正在找他的霍辛。 霍辛扶住他肩膀,问他怎么了。 丁琦珞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没有。” 犹豫再三,霍辛还是把心里所想的事问出口,“你最近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丁琦珞皱着眉头紧张地看着他,霍辛立马懊悔了起来,丁琦珞近来心情不佳这种话想必只会惹他难过,于是主动张开双臂把丁琦珞揽进了怀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没关系。 “明天……” “明天怎么了?” 连指尖都是僵硬的,丁琦珞根本没有力气拥抱回霍辛,他无力地把头靠在霍辛的肩膀上,用飘忽的声音说道:“我很期待明天。” “我也是。” “我明天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霍辛若有所思地嗯一声,然后把丁琦珞牵回了房间。 当天下午霍辛早早回家了,不知道为什么丁琦珞见到他的反应好像有点惊慌。 “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和我约会?” “当然不是,是你回来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霍辛看丁琦珞态度这么认真,都没好意思继续逗他,“我开玩笑呢。” 霍辛转过头仔细地看了丁琦珞,说道:“你是不是最近又瘦了?再这样下去其他人要说我对你不好了。” “哪里的话。”丁琦珞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又突然发问道:“变得不好看了吗?” “怎么会不好看呢?怎么样都好看。” “好了,差不多了。” “我说真的。”霍辛把他脸上的碎发往耳后拨了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 霍辛的话与回忆大相径庭,丁琦珞凝神仔细想了想,道:“可是当时你根本看都没看我一眼。” “遇到太耀眼的人不是反而不敢看吗?青春期大家都会这样想吧?”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只是……” “只是什么?” 霍辛发觉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恐怕不太妙,拐了个弯问道:“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印象?” 丁琦珞垂下眼睛在思考,霍辛觉得好可爱,本来可爱这个词用在丁琦珞身上好像不太合适,但他就是觉得没理由的可爱。 “如果当时你过来告诉我你想和我zuoai,我应该不会拒绝你。” “啊,真的吗?” 真够出乎意料的,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有什么其他意思在。 丁琦珞点了点头,补充道:“因为你和我一样看起来格格不入。” 霍辛实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含笑的眼神集中到了他的嘴唇上,接着轻轻吻了上去。 “欸,现在时间还早。” 丁琦珞瞪大了眼睛,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及时将霍辛推开,但是霍辛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唇齿交缠间细声恳求道:“那这次你也不准拒绝我。” 丁琦珞放下手,闭上眼睛,默念了两声顺其自然,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要再想。 滚完床单两人又一起在浴室里泡澡聊天,几天没做丁琦珞居然变得凶悍了不少,洗澡的时候还一直有意无意地揉他胸,他的rutou被丁琦珞玩得又红又肿,轻轻擦过就会泛起丝丝快感,再闹下去他们今晚谁也别想出门,霍辛还是狠下心把丁琦珞赶出了浴室。 泡完澡令丁琦珞的心情好上了许多,但一打开手机就有短信跳了出来—— “七点,不见不散。” 丁琦珞把短信删掉了,随后走进了衣帽间。 霍辛出来时发现丁琦珞已经换好了衣服,惊讶道:“动作这么快?” “你不是想快点出门吗?别迟到了,你的衣服我也给你挑好了。” “真贤惠。”霍辛凑过去高兴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丁琦珞不领情地催促道:“快点吧。” 霍辛订了一家西餐厅,坐到位置上时已经六点四十五了,丁琦珞把手表藏进袖子里,想让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调换了个坐姿,再看一眼时间,才过去两分钟而已。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丁琦珞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有,我去个洗手间。” 史灵越在包厢里耐心等到了七点钟,见人没来就叫保姆把孩子抱上,但刚一站起身门就迎面打开了。 史灵越脸上渐渐浮出了笑容,他看了眼时间,道:“晚了一分钟,不过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他上前要牵丁琦珞的手领他进门,但被丁琦珞躲开了。 “我要走了。” 史灵越脸色骤变,道:“你什么意思?” “你又没有说要待多久。” “你到底在急什么,你都不打算认真看一眼我们的孩子吗?” 丁琦珞瞟了一眼抱在保姆怀里的小孩,淡淡说道:“看完了。” “你就这个态度?” “不然我还想我做什么?” “留下了,吃完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顿饭。” “抱歉,恐怕不行。” 史灵越嗤笑一声,“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吵架?” “好,那我们出去说。”史灵越把丁琦珞往外拽,半路上丁琦珞甩开了他的手,不悦道:“你抓得我很痛。” “你在装什么?” “那你一开始又在装什么?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我就问你一句话,什么时候和他离婚?” 丁琦珞嘲讽道:“这句话真新鲜,我记得我当初是不是也同样问过你怎么样才会愿意和我离婚?哦,不是问,是哀求,可是你怎么回答我的?” “你不愿意是吗?但你觉得你有得选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和你这种人在一起真叫人不寒而栗。” “你瞒了我五年才告诉我,现在还要把错误全部推到我身上,你未免太无耻了。” 史灵越咬牙切齿道:“我们本来不会闹到这种地步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从前我对你哪点不好,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连你他妈非要纹的傻逼纹身我到现在都还留着!没错,我是骗了你,但是我对你的好从来不作假,如果我不是爱你,何苦现在还来找你?” “说得真好听,该不会你自己都信了吧?”丁琦珞对这个人的不要脸的程度除了震惊,只剩震惊了,冷冷地嘲讽道:“你要是真有那么惦记我,怎么会一边找我复合还一边把情人带在身边?”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不喜欢他。” “是吗?我怎么听说几年前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艺人的时候就跟着你了,这么久都没培养出感情,你的心可真硬。” “不要扯题外话,如果你今天不给我一个答复,我早晚会带着孩子亲自登门拜访。” “不要一口孩子孩子的,你连自己的小孩都要利用吗?” “那你呢?自己的小孩都不要?” 那种喘不上气胸口闷痛的感觉又来了,丁琦珞恍惚了几秒钟眼前的景象才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还要我等你多久?” “瞒不下去了,不就结束了,要不了多久吧。” ——————————————————— 丁琦珞凭空消失了半小时,幸好中途来了电话,这才让霍辛安心了不少。没想到丁琦珞夸张地带回来一大束玫瑰花,霍辛实在受宠若惊,想着趁此把昨天准备的礼物掏出来,结果摸了个空,这才回想起来好像把项链放在另一件外套的口袋里了,他尴尬地微笑着,只好口头表示感谢。 “我想约会还是要正式点,所以去买了这束花。”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下次会改进的。” “已经很好了。好了,我饿了,叫服务员把菜端上来吧。” 电影院就在餐厅附近,霍辛把花放进车里,打算和丁琦珞步行过去。 丁琦珞很快就发现路边有辆轿车在一直跟着他们,于是突然停下脚步给了霍辛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连霍辛自己都意外居然会被这种把戏弄得脸红,提醒了一句:“好多人呢。”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的意思这像热恋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觉得和我没激情了吗?” 霍辛也趁他不注意亲了他一口,道:“你饶了我吧。” 离电影开始只剩五分钟了,电影厅里除了他们之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丁琦珞疑惑地看着霍辛,霍辛不解地摇了摇头。 “看来今晚我们包场了。” 趁灯还没有暗,霍辛拿起手机偷偷搜了一下这部电影,不出意外,烂片一部。 烂片自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比起大银幕上正在播放什么他更留心关注丁琦珞的反应,既然来了也不能不给面子,想着只坐十分钟就离开好了。 突然丁琦珞牵过他的手,道:“霍辛,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霍辛感到有些许诧异,问道:“你想说什么?” “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想我应该不是一个擅长吐露内心的人,不知道这一点会不会让你感到困扰,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因为我突然想说了。” “一定要在这里说?” 丁琦珞无奈切道:“看着你的脸我可能说不下去。” “没关系的。”霍辛扣住他的手指,安抚道:“我会认真听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戴着墨镜吗?不是因为习惯或者是眼睛敏感,背后的故事源于我高中时代意外参加了一次话剧表演,那时候我没有朋友,和谁都相处得不太好,是别人嘴里的奇怪的人,起初那些因为我的外貌对我产生兴趣的人因为我的古怪最后也纷纷散去。”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像个异类一样活着。或许我没有自己臆想中那么能够忍受孤独,当时正巧话剧表演里有个需要男扮女装的角色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我站了出来,其实事后想起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话剧很顺利地表演完了,我也难得和别人亲近了起来,有个人拍了我很多照片,他拿着照相机在后台找到了我,夸了我一番,然后说我长得好像……好像一个过世的电影演员。” “他说的那个演员其实就是我的母亲。我当时的反应很大,把场面弄得一片混乱,我揍了那个人一顿顺便把相机砸烂了,之后得到了学校的处分,刚同他人缓和一点的交际关系也随之迅速恶化了。但是我不在乎那些,我变得更加害怕同他人交往,惧怕他们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过多的停留,生怕会看出点什么来。说回我mama吧,她短暂的演艺生涯总共就留下过两部作品,现在还记得她的人应该寥寥无几了吧,至于为什么那么短暂,也就是因为生了我。” “刚生下我没多久,我的父母就离婚了,mama一直独自带着我生活,但就在我七岁那年丁汶突然找上门来,进门没多久他就和我mama吵了一架,吵得特别凶,他走了之后mama抱着我哭了很久,然后我们就搬家了。” “我和我的母亲躲了他将近三年,期间来回在不同的朋友家中借宿,最后我母亲不想躲了,甚至带着我堂而皇之地住到他的酒店里,但第二天,她就死了。” “你知道吗?我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彻底理解自杀、吸毒和跳楼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的含义,那就是堕落。印象里我mama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但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愿意相信。” “我母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都说自杀的人不能上天堂,我不信,我不信她会自杀,反而是那些在诋毁她的人迟早会下地狱的。” “再来说说丁汶吧,他对我向来严格,严格到残忍,我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哭,更不会在他的面前笑。我即便性格不如意,做过许多蠢事但也不敢太忤逆他的意见,努力地变成了他所期待的样子。直到乔元去世的那一年我和他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争吵,我从家里搬了出去,不再管理酒店的任何事务。我整日闷在屋子里不出门,板上到处扔着酒瓶、烟头和外卖盒,因为我不靠酒精根本无法入眠,酗酒成性导致身体虚弱不堪最后甚至病倒了。也就是那时开始,丁汶居然变得对我宽容了起来,然后……然后我……” 丁琦珞感觉右脸的神经突然抽搐了一下,他咽了一口口水,紧握着霍辛的手,他的指尖触到了霍辛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戒指,果然他还是没有勇气全盘托出。 突然大屏幕的音响里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丁琦珞满眼熊熊的火光,心中警铃大作。 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说。 “然后怎么了?” “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