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他的掌心热乎乎的,摸得章凌十分不自在
神经病。 章凌无声地咒骂,挺直腰背越过华斯礼往外走。 这条小巷子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但现在已经失宠,变成了章凌黑历史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不想回家,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他的家,那是他姐夫的房子。 章凌的jiejie叫章冰,比章凌大十几岁,嫁给了县里的检察长袁海平。 去年章冰查出肝癌晚期,熬油似地熬了几个月,在今年年初病逝了。 自那以后,章凌就察觉到姐夫袁海平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具体表现在眼神和肢体接触上,袁海平偶尔会抱住他喃喃自语,雄性荷尔蒙和烟草味铺天盖地将他笼罩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直到有天夜里,袁海平偷偷打开他的房门,裸着上半身钻进了他的被窝,章凌才意识到,袁海平可能是把自己当成章冰了。 虽然袁海平只是抱着他睡了一觉,但依然令人很不舒服。 本来有个袁海平就已经够让人烦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华斯礼。 章凌理了理被华斯礼抓乱的头发,心想,大不了老子不去学校了,看他还能拿我怎么办。 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小巷,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径直去了学校旁边那家小诊所。先前被打倒的那个黄毛正蹲在外头,遥遥看见章凌,急忙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凌哥!” 章凌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他们呢?” 黄毛叼着烟屁股,掏出打火机点燃:“他们先回去了。今晚去我家吗?我妈上晚班。” “不去。”章凌揉了揉肚子:“妈的,疼死我了。” “要不告诉你姐夫?让他去给你出口气。” “不要。”章凌面无表情地一脚喘气路边的石块:“网吧开黑吗?我请你。” “你姐给你留的钱还剩多少?”黄毛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哥,说真的,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你还是省着点用,毕竟还有一年多才高考呢。” 章凌完全没有想过未来,听见黄毛这么说,更加烦躁了:“再说吧。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黄毛是有点心疼他的,虽然嘴上喊凌哥凌哥,其实他是把章凌当弟弟看的。 章凌父母早年出了车祸,唯一的一个jiejie还病逝了,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 “我陪你我陪你。”黄毛摸出钱包还给他:“喏,你的钱包,我没动里头的钱,医生说我伤得不重,连膏药都不用贴。” 章凌接过,没说什么,和黄毛一前一后去了最近的网吧。 结果两人双排,输了一晚上。 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黄毛熬不住了,趴在电脑前呼呼大睡,章凌手指砸键盘砸得啪嗒啪嗒响,终于在快六点的时候赢了一把,他退出游戏,看了眼睡得正香的黄毛,独自下机走人。 凌晨六点,天空开始泛白,街上基本没什么人。章凌穿过街巷,拐进第三中学后面的小区,轻手轻脚地拿出钥匙打开门,这时袁海平还在睡觉,客厅里一片昏暗。 他快速地冲了个澡,回到房间换上干净衣服,又急匆匆地下楼,生怕袁海平被吵醒。 章凌在楼下花坛边坐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学校。 黄毛说得对,钱得省着点用,去台球室去网吧都要花钱,还不如在教室里趴着,老师们讲课的声音还很催眠,关键是免费啊。 况且,大学还是要考的。 章凌叹了口气,章冰离世,他肆无忌惮的叛逆青春期也就要宣告到头,因为不会再有人无条件宠着他了。 他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 华斯礼走进教室时,章凌正趴在最后一排补觉。 华斯礼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闻到一股清新的柠檬味,味道是从章凌的头发和脖颈里传来的。 他靠近了一些,手掌放在章凌的后背上,指尖滑到白皙的后颈,轻轻一按,肌肤上立刻出现了红印。 章凌还以为是后排的几个差生在故意戏弄他,也懒得抬头,只是咕哝了一句“别闹我”。 脖子上的手听话地离开了。 四周喧闹的读书声背诵声都变得遥远缥缈起来,睡意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抽走,只剩下一个空荡的躯壳。 早读课才到一半,班主任严如凤就来了。她踩着小高跟在讲台上审视一圈,瞥见后排的章凌,扶了扶眼镜,抱着本厚厚的地理图册走过去。 华斯礼好整以暇地迎着她的目光佯装背书,没有要叫醒章凌的打算。 严如凤冷着脸站定,屈起手指在章凌的桌边敲了敲,后者在困意的支配下完全不为所动。 她便卷起图册,猛地敲在章凌的肩膀上,用了很大的力气,连书页都被扇得哗啦作响。 疼倒是不疼,但章凌彻底被弄醒了。 那一瞬间他几乎出离愤怒,腾地站起身,冷不丁对上了严如凤火山大爆发的脸,对方比他更生气:“要睡滚出去睡,别影响其他认真学习的同学。” 靠,怎么是她。 章凌的熊熊气焰啪叽熄灭,默默地垂下眼不看她,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桌角磨蹭。 严如凤被他的消极抵抗气笑了:“章凌,想当初你可是第一名进来四班的,再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脸上的伤哪儿来的?又跟那些混混去打架了?你自己都不觉得丢人吗?!” 章凌抬手摸向昨天被华斯礼扇到的那半边脸,还是不说话。 “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严如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黑板面前,朗声道:“大家抓紧,未来是走罗马大道还是跌进东非大裂谷,就看最后这一年了。” 说完,她拎起教辅书离开教室,估摸着是去办公室了。 章凌顶着同学们窃窃私语的目光,不悦地坐回座位,瞥了眼撑着下巴看戏的华斯礼,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很怕她么?”华斯礼不答反问,“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人。” 章凌被噎住了:“……” 半晌才小声辩驳:“我不怕她。” 只是因为严如凤和章冰是好闺蜜,章凌不想跟她赤急白脸,更何况,严如凤对他确实很不错。 华斯礼扫了眼前排的同学,凑到章凌耳边问:“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们的约定吧。” 章凌很想反手一耳光打在华斯礼那张帅脸上,奈何投鼠忌器,只得不情不愿妥协:“记得。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知道。”华斯礼懒懒往后靠在墙上,手里抓着支水性笔转来转去:“还没有想好。” 章凌:“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信。”华斯礼压低声音:“但在你搞死我之前,我一定会先让全校师生一睹你下面的风采。” 章凌心中默念:一字诀,忍。 ……好难忍。 他握紧拳头:“cao。我不想跟你讲话了。” 华斯礼却心情大好,眼神在章凌的侧脸飘来飘去,随即抬脚踹了踹章凌的小腿,命令道:“把大腿打开,往这边点。” 章凌皱眉:“干什么?” “给我搭一下。” 章凌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华斯礼亲自上手,掐着章凌的大腿往里扯开,他的掌心热乎乎的,摸得章凌十分不自在,正想伸手去拍开,华斯礼便熟练地把自己的一条腿叠在了章凌的腿上。 章凌:“……不是,你什么毛病?没长骨头啊?” “累。这样舒服。” 华斯礼说得很诚恳,但章凌只觉得好笑:“你在讲什么屁话,昨天揍我的时候不还挺精神的么?” “嗯,那确实是。”华斯礼转了转手腕:“要不……你再给我打一拳?” “滚。”章凌急忙护住肚皮:“别吵我,我要睡觉。” 他是真的困得不行了,眼圈都是红的,这么斜着看华斯礼的时候,居然有种楚楚可怜的既视感。 华斯礼大发慈悲地“嗯”了一声,从桌箱里摸出一张数学卷子慢悠悠地写。 -- 章凌一觉睡到了十二点,醒来的时候发现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学生在边吃打包好的午饭边看书。 旁边座位上空空如也,华斯礼不在。 他拍了拍睡得发麻的脸,打着哈欠准备去食堂吃饭。 在这个重点班里,他算是个异类,中考第一名入班,现在却晃荡成了吊车尾,脾气差,也不爱学习,在班里基本没什么朋友,甚至其他人还有点怕他。 要不是严如凤看在章冰的面子上,估计早就把章凌打到普通班去了。 黄毛算是他的一个好朋友,打游戏认识的,但黄毛不在三中,所以章凌平时在学校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他走出教学楼,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眯起眼睛,才踏上通往食堂的天桥,遥遥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章凌仔细一看,是华斯礼。 他身材挺拔,手长腿长,把学校的蓝白校服穿得格外好看。 章凌盯着他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英俊灿烂的脸,掉头就走。 “站住。”华斯礼懒懒地叫他:“再多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真是冤家路窄。章凌郁闷地转身:“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唉。”华斯礼大步走近,举起手中的打包盒:“某人睡得像头猪一样,给他带了午饭,反而还被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章凌恨恨道:“谢谢,要是真能咬死你就好了。” “咬哪里?”华斯礼挑眉:“你昨天舔我手心那一下确实爽,要不换个地方给我舔舔?” 章凌一时间没听懂:“什么?” “算了。”华斯礼盯着章凌的嘴唇看了会儿,旋即提着打包盒走进阴影里:“先吃饭吧。” 章凌一头雾水地跟上他,完全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算盘。 吃完饭,章凌又开始犯困,今天没有严如凤的课,他便大着胆子睡了一下午。 放学后,章凌乖乖去了办公室。 严如凤正在批改作业,看见章凌来,便停下动作,问他为什么又打架。 章凌很想说自己是单方面被华斯礼殴打,但这种话说出来也太逊了,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只一言不发地盯着脚尖。 严如凤叹了口气:“章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啰嗦的话我就不说了,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了,你现在这样破罐子破摔,章冰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会很难过的。” 提到章冰,章凌眼神里闪过几分悲伤。他略一思索,抬起头问:“老师,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严如凤心里一动:“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老师相信你会取得巨大的进步。对了,华斯礼是从市重点高中转过来的,我看过他的成绩单,各科成绩都很优秀,正好你们是同桌,你可以多虚心向他讨教讨教。” 章凌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华斯礼成绩好,转学第一天就引起了全班同学的热烈讨论,谁不知道。 对啊,华斯礼为什么要从市重点转来小县城? 即使章凌不爱学习,也知道市里的重点高中肯定比县里的要好太多了,教学资源和师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片刻后,他试探道:“老师,你知道为什么华斯礼要来我们学校吗?” 严如凤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表情顿时有些堂皇:“呃……这是他的私事,未经允许我也不好说,你如果好奇的话,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她这个表现,章凌就明白了。 看来华斯礼的经历没那么简单。 要是能查出来,说不定就能以此来和他谈判,威胁他删掉自己的照片。 章凌一边思索,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撩额头前面的碎发,立马让严如凤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突破口: “哎哎,你这头发!过来,我这刚好有把剪刀,得赶紧给你剪了,不然老是影响班风班貌!” 章凌僵硬地收回手,趁严如凤弯腰找剪刀的空隙,连忙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