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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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他嗓子哑得像大病初愈的患者。 “你……有点慢了。”她没有什么表情,“我不喜欢这么多人,太吵了。” “不好意思,不过,里面会安静些。”他望着她。 “不可能总躲在屋子里,不是吗。”她说,“我们总是摆脱不了目光的。” “但我们不用活在目光里,继续走下去,事情会有转机的。”魏知悯缓声道,“你不放弃,没有人会放弃你,你的爸妈不都在支持你吗?” “我……我等的太久了,我真的没力气了,”李静姝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我用那么大,那么大的劲去生活,去期待一个平凡的人生,可是他们如影随形!”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已经很累了,和我妈每天愁眉苦脸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给我说,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都是好人都是幸运事。”她的声音发颤,“可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永远,永远不能正常交往一个人,永远,永远也逃脱不了梦魇。” “太累了,我觉得……光离我太远了。”她眼神飘渺,“他们问我还有没有想再见的人,我努力想了很久,就只想见见你。” “你想,对我说什么呢?”魏知悯晦涩地开口,角落的警察正从盲区向李静姝靠近。 “我真的很感激你给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当时的痛苦好受一些。”她抬头深深盯着他,那双眼睛像潭水深不见底,却有“如果你还能感同身受的话,原谅我吧。” 话毕,她纸片一样倒了下去。 魏知悯大脑一片空白,他和身后的警察一起拥到窗前,看到地面上平摊着的那个小小人影,和她身边缓缓扩大的血痕。 他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个刚刚还在说话的女孩和地上那个四肢扭曲一动不动的尸体只差了几秒,他看见周围后退的群众在短暂的惊吓后退后又重新围了上来,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死亡将人变成一块死rou的恐惧让他哆嗦不已。 他呆立着,被警察塞进电梯里,又被从侧门推出去,眼前晃过好多个镜头,晕头转向地安置在了长椅上,手里多了一瓶矿泉水。 他坐到等口袋里的手机响到彻底哑巴,脸已经感觉不到风的寒意,人群来了又又走,黄线被大张旗鼓地横在气恼的上班族前,他的意识才钻回他的脑子里。 喔,我今天还要上班。 他正欲站起身来,就感觉到一双手又将他按回座椅,抬头,正是任冬。 “任哥。”他干笑几声。 “我现在有多像你哥,我刚在领导面前就有多像孙子。”任冬侧身坐在他旁边,“电话关机,人也不在说的地方,我还以为你也没想开。” 魏知悯尝试做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没成功,就嗅到任冬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alpha气味,是木质檀香中露水的味道,作为一个鼻子灵敏的beta,他不讨厌这种好意,但反感这种生理习惯。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回公司吧。”他突然站起身,打开水瓶清了清嗓子,“免得周sir更年期又提前进行。” “也行,咱们先上车再说。”任冬耸耸肩,魏知悯猜想是没发挥好信息素效用的尴尬,就沉默地跟着他登上出租。 “她……李静姝的家长联系上了吗?”魏知悯脑子一跳,问道。 “……你还不知道吗?李静姝前一天晚饭给她爸妈下了安眠药,又把他们手机关机,刚刚才通知到,两个人已经崩溃了。”任冬叹到,“这小姑娘也是真的让人心疼,给她爸妈留了遗书,还在里面夹了自己攒下来的钱。” “不过女儿过世了,对他们俩也是个解脱,这种模糊的案子耗很长时间也不会有个结果。”任冬道,“那个老师,水也不浅,站上法庭的表达形象,和请的律师,说没人指点根本不可能。” 魏知悯点点头,他知道任冬这种说法很客观,可李静姝那种凄惨而平静的笑和记忆里那段漫长的不堪压抑的生活重叠起来,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能不遇灾祸地活着就能被称之为幸福呢? 为什么底层地生存之道就是靠压榨一个痛苦的灵魂呢? 社会的规则清清楚楚写在每个温顺的羔羊面前,没人会质疑,他们各司其职。 “这不是你的错,”任冬见他持续沉默,加重了语气,“有求生欲的人,才需要被拯救,才能被拯救。” 啊喔,他想,经典台词又来了,一个人的自我了结当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它是犯罪者的错,更是数千加害者的错,甚至可能是内心屈服于软弱的错,光亮之下,才有堂堂正正的生命,自杀者并非没有求生欲望,他们只是……离光太远了。 “嗯。”他说,坐直身体向后靠上椅背,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他的大半张脸都笼罩在暖融融的阳光里,他想,这光来得总是这样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