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摄像头的窥视

    眨眼进入五月，金曲奖公布入围名单，万物揭起赫然在列。

    塔伦和萧楚炎都很激动，开会的时候，郑霞表示给三人配了工作助理、生活助理、随行经纪人、造型师、形象顾问、健康顾问、健身顾问……

    塔伦兴奋极了，这才是他们应有的待遇啊，之前一直放养她人都胖了！

    郑霞还特别贴心。团队只跟工作，不会妨碍他们的日常生活，尤其霖渠，为了尽量给他多的私人空间，就他没有助理。霖渠淡定地表示一切听从公司安排。

    与此同时，网上关于万物揭起金曲奖的累计的话题讨论量十分惊人，吃瓜群众十分激动。万物揭起要出镜要露脸了！！万物揭起包揽金曲奖，有十多项提名，哇哇哇哇！！！！！！

    喷子纷纷开骂，骂主办方三观不正有黑幕，骂霖渠塔伦劣迹艺人靠py交易，还有人组队众筹，目的是要把宏大塞的钱双倍给到主办方，让他们别放万物出来恶心人。

    他们还有口号：“人人献出一块钱，为民除害你我他，万物从此无天日！”

    在这样的舆论大势下萧粉简直以泪洗面：“我们萧萧是无辜的，抵制霖渠和塔伦但不能误伤他啊！我们萧萧已经那么可怜了，好不容易接活就被那两扫把星拖累成那样呜呜呜……”

    萧楚炎沉重地叹气，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作品太肤浅，所以吸引的粉丝质量不高，感觉跟饭圈的没啥区别。他喜欢极日，或者说万物粉。但粉丝单独把他从乐队里摘出来，跟着骂霖渠和塔伦，万物粉也一定不喜欢他了。

    ＊

    五月中旬，万物揭起参加颁奖典礼，首次出镜。

    萧楚炎在化妆间准备，他十分紧张，霖渠更是一整天都没说话，此时终于叹着气把真心话秃噜出来：“我不想去……”

    萧楚炎在做妆发，转头把爪子放在霖渠肩膀上：“你不想去可以，只要让我亲一口……”

    造型师强硬地给他摆正：“耍流氓就耍流氓别瞎动！”

    7点，颁奖晚会准时开始。

    摇臂一直追着塔伦，直到她入座，和自己招手微笑后才离开。

    塔伦今天又酷又飒又美，穿一席超低胸米色燕尾裙搭配涂鸦粉色长筒袜，脚踩棕色磨毛靴，一头长发拉得笔直，高竖脑后，露眉的齐刘海像犀利的刀片。

    她身旁是两个低调的男伴，都是深色西服，不过内敛下自有其亮点，就是西服里颜色跳脱的内搭以及无可比拟的帅脸。

    萧楚炎一直注意着身边的霖渠，他头发没扎起来，这下要出境长发遮脸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但造型师没让他如意，给他剪短了一大截又往后梳了三个蜈蚣辫，让他锋利的下颌线和俊逸的侧脸轮廓完全展露出来。

    这样的发型让萧楚炎对他完全挪不开眼。但霖渠一直低着头，看着很想把自己藏起来。

    一不留神听到“万物揭起”，萧楚炎转头看到身边的塔伦，她正憧憬地望着舞台，他就知道是要颁奖了。他胡思乱想着略掉了一大断冗长的介绍，然后听到了……哦，万物揭起获奖，意料之中，不太意外，只是才开始没多久，没想到会这么快。

    上了台拿到话筒和奖杯，无尽地狂喜才涌上心头，让他更紧张了。这是什么奖来着，走神了没听清楚。

    “我，那个，我……咳咳……”萧楚炎看向塔伦，“真要我代表乐队发言吗？我忘词了。”

    底下嘉宾都笑起来。萧楚炎公式化地感谢了公司制作和粉丝，傻愣愣把话筒往旁边递，看到霖渠低着头，紧皱的眉眼隐在右边头发的阴影下，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恐怕给霖渠递了个炸弹。

    霖渠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塔伦那边的颁奖嘉宾，是个德艺双馨的大前辈，不好苟着不给面子，于是伸手接过话筒：“我……”

    他抬眼，摄像举着“大炮”就站在前面三米处，还朝他挪了点，那镜头牢牢抓住他，一闪一闪的红色提示灯表明正在录制中。

    霖渠眼帘微微睁大，瞳孔阔张，忽然间暂停了呼吸。

    ＊

    他们已经回来了，回来了好一会儿。此刻，霖渠正襟危坐地直视舞台，这样的表现似乎很正常，但萧楚炎听到他沉重的气息，慢且不连贯。仔细看，眼神也没有聚焦，仿佛在压抑什么，让他看起来木讷又怪异。

    这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拉着霖渠离场。这么想着就忍不住碰了霖渠的手，从冰冷的指尖滑到虎口，勾着手腕晃了晃：“你还好吗？”

    霖渠纹丝不动，对他的触碰没有回避，像是连外界的信息都没能接收。这个样子显然不好。

    现场音响声音很大，演出过程中也没法说什么，于是萧楚炎的手搭上了霖渠，就一直没拿下来。

    三首歌演完，萧楚炎好不容易把手里那一片肌肤捂热，霖渠也放松不少，垂下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只听主持人大声宣布：“下面有请最佳新人得主——万物揭起！”

    霖渠洗了把脸，把领口袖口和头发都弄湿了。他脊背弯曲，低着头撑在洗手台前，萧楚炎能从镜子里看到他微蹙的眉头和濡湿的睫毛。

    “你还好吗……”上前伸出手轻轻触碰霖渠的后背，他条件反射般往前一缩。萧楚炎收回手，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扯了一捆纸走上前去递给他。霖渠摇头，萧楚炎把纸团了团塞进口袋里，郑霞的电话进来。

    “喂，我们在厕所……是，好，他不太舒服……嗯，嗯……”

    霖渠何止是不舒服，他努力压抑自己破碎的呼吸，身体的反应却挡不住，反倒因为过分压制而震颤的厉害，连带着紧抓台面的手都在抖。

    萧楚炎听了那头的说话，挂断电话后对霖渠说：“塔伦刚去领了你的编曲人，导播在找，接下来连着三个奖都是我们，估计年度专辑也没跑了……”

    “……”

    萧楚炎看了霖渠一会儿，转身走进隔间，把马桶的盖子放下，又回来歪下身看他：“你胃疼吗，我扶你去那边坐下休息好不好？”

    没有回应，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郑霞、塔伦、和主办方连番轰炸，萧楚炎急匆匆又接了两个电话，挂掉后对霖渠说：“我叫杨平过来陪着……”

    “不！”话没说完就被霖渠激烈地打断，霖渠喊完后喘地直哆嗦，脊背变得更弯了。

    萧楚炎看着他，在心脏的钝痛中泛起阵阵无力感。还记得霖渠在镜头前总是笑着，对于节目的各种要求都非常配合，还喜欢各种耍帅，引得台下不断尖叫。他仿佛生在海边，是比太阳更阳光的存在。他是神，是无数人的爱慕和渴望，他不该是这样……

    萧楚炎缓缓伸出手，盖在霖渠僵硬又冰冷的手背上。他不是在安慰太阳，而是安慰一颗易碎的玻璃：“那你在这里休息，没关系的，没关系，我领完奖就过来，我们回家，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霖渠颤抖着没有回应。他放开手转过身去，刚迈出步伐就听到霖渠的喃喃低语：“萧楚炎，你别走，别离开……”

    回头，萧楚炎看到霖渠试图站直身体，又佝偻着缩回去，只能向他伸出手，求救般低哑地叫唤：“我好疼，你别走，拜托……”

    萧楚炎瞬间化成一汪春水，连忙上前抓住霖渠的手。霖渠嘴唇发白，脱离了洗手台整个人都软下去，萧楚炎惊心动魄地把他拦进怀里，这一刻，心脏简直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塔伦一个人领了剩下的七个奖。万物揭起13提名9获奖，破了极日当年8奖的最高纪录。期间经纪人带着助理找遍了整个场馆，终于在颁奖晚会结束后接到了萧楚炎的电话。

    那时的他和霖渠正待在厕所隔间里，两人一坐一站，十指交握，霖渠忍痛靠在他身上，闭着眼几乎要昏睡过去。

    ＊

    塔伦推开门轻声道：“霖渠，睡了吗，先吃个早餐？”

    打开灯，霖渠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就发出一个单音节：“药。”

    塔伦关门走进去，把手里的餐盘搁到床边的小桌上，又从包里掏出药递给他：“你嗑一半，剩下的还给我。”

    霖渠很听话的咬了一半，拿出桌上塔伦拿来的牛奶把药顺下去。塔伦去窗边的沙发上坐着，抬了下下巴，示意：“那是你的早餐，吃完再睡。”

    霖渠倒回床上，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我胃疼啊大姐。”

    塔伦说：“还疼？一会就好了，这个药效快，你别饿着肚子睡。弟弟刚做的鸡蛋三明治，还热的。”

    听到是萧楚炎做的，霖渠慢慢蹭起来拿起餐盘的上的三明治，还垫了油纸方便拿，那么细心一看就是他的作风。他先闻了闻，有股暖暖的黄油香，光这气味就能缓解肠胃不适。

    塔伦看着霖渠慢慢啃三明治，淡淡地问：“你怎么了，又出现了是吗？”

    霖渠摇头：“没有，一点点吧，我记不清了。”

    “是人太多了吗？”

    “不是……那摄像机，离我很近，录像中，红灯一直闪……”

    “靠！”塔伦背部往后重重一砸，“你怕那玩意。”

    她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们不要镜头，不跑通告……只发歌……”

    这话说得有点艰难，她期待这一天好久。此时一想到没法在舞台上，在镜头前出风头、受人追捧，她眼里的一层光华都退下去。

    霖渠说：“不用，不能这么下去，公司也不能答应，养着我们不接活算怎么回事……”

    “真的！！”塔伦扑到床前，差点给他跪下了，她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颤抖着说：“你，你愿意？”

    霖渠把油纸折成纸飞机对着塔伦的脑袋助飞：“也没什么愿不愿意，这是工作。”

    塔伦惊喜：“你可别勉强自己啊！”

    “不勉强，第二次就有准备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慢慢就习惯了，这叫——脱敏疗法。”霖渠把飞机往门的方向扔过去，问她，“萧楚炎呢？”

    “弟弟在楼下，我怕你难受就让他别上来。你牛奶趁热喝掉，刷个牙自己乖乖睡觉。”塔伦看了眼手机，起身整整头发，“我不打扰你了，有情况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过来的知道吗？”

    塔伦其实不能马上过来，她凌晨刚下飞机就接到家里电话，姥姥心脏病发作，要做心脏搭桥，老人年纪大了性命攸关，比霖渠这边情况严重地多，她得过去陪着。

    她的想法是让萧楚炎留下照顾霖渠，但怕霖渠知道家里只有孤男寡男会紧张应激，这才没有告知实情，希望晚上能在霖渠睡醒前赶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