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剧情/觐见）
玻璃公国冬天的风向来又疾又利，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割一般。 风刮过南部的松柏林，卷起大雅湖的碧波，呼啸过雄伟的基耶萨城，旌旗猎猎作响。 风咆哮过泥泞的小道上，一辆马车正急速驶过，周围的松柏发出波涛般的声响。 马车内，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依靠着椅背。他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此时杂乱不堪，然而这也无损他的容貌与气度。车窗玻璃倒映出他秀丽的脸庞，看起来雌雄莫辨。他怔怔地看着玻璃外疾速驶过的风景，有些憔悴与茫然。 “父亲，哥哥……”梅耶斯干裂的嘴唇陡然颤抖了一下，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一般。 就在之前，周边几个大公国突然联合起来向教廷举报他的父亲波利大公和兄长路易斯王子被恶魔诱惑，背叛了教廷。 事发突然，教廷为了安抚几个公国，将波利大公和路易斯王子暂时监禁起来，声明一旦查清真相，就会秉公处理。 然而这一调查，就已是两月。梅耶斯整天在格拉斯堡宫里坐立不安，他母亲去世很早，从小他便和父亲哥哥相依为命。现在的他几乎是被软禁在这座城堡里面，而父兄下落不明。终于听闻教皇要莅临爱丽行宫避寒。幸得公国里一位伯爵建议，提议他面见教皇，以求获得转机。 现在，他冒着凛凛寒风踏上了这条路。 爱丽行宫坐落于玻璃公国与玫瑰公国的交界处的白露镇。白露镇四季如春，拥有丰富的温泉资源，专属教廷管辖，每年冬天教皇都会来这边避寒。而爱丽行宫是由两个公国的初代大公合力修建，作为献给当时教皇的礼物。整座堡宫以玫瑰装饰和彩绘玻璃窗闻名。 梅耶斯捏紧了裹在身上的毯子，神色有些惴惴不安。 他不知这一去能否成功，能否挽救父兄和玻璃公国，或者是玻璃公国就此覆灭，消失于奥土历史当中…… “亲王殿下，到了。”马夫耶罗敲了敲门，唤回了他的思绪。 “谢谢，耶罗。”门打开，梅耶斯勉强笑了笑，拢着羊毛披风走了下来。 天色已深，深蓝的空中挂着璀璨星星和一汪弯月，模糊了远处景色。 爱丽行宫是一座秀美的宫殿，配以种满玫瑰的枫丹花园。他们此刻停在了花园门口，抬眼便可望到远处的白色宫殿。爱丽行宫整体以白色砂土为材质，房檐上堆叠着大理石雕饰的玫瑰。然而爱丽行宫最着名的还有彩绘玻璃窗，上面是玻璃公国几百年前的顶尖绘画大师皮耶罗所绘的圣母图，美轮美奂。 因此爱丽行宫又被称为圣母宫。 “梅耶斯亲王殿下，有请。”花园门口早已等待着一位大主教，穿着一声黑袍，脖子上挂着长长的圣牌，“宗座听闻你要来，十分高兴。” “圣父在上。”梅耶斯弯腰亲吻了一下对方的权戒，低声说道，“多谢阁下的等待。” 白露镇要比玻璃公国的王城基耶萨暖和不少。梅耶斯随着主教穿过花园，依稀可见深绿的灌木丛中竟然还有几朵红色的玫瑰，在这深冬中生机勃勃。 他有些出神，玫瑰在地理位置偏北的玻璃公国极为少见，上一次见到还是兄长从南方国度快马加鞭带回来的，可惜因为保存不当很快枯萎了，还让他叹息了好久。乍然一见，心生感叹，然而此刻并不是欣赏的好时候，想起生死未卜的父兄，梅耶斯收回视线，随着前面黑袍主教的步伐匆匆走去。 “亲王殿下，我们到了。” 黑衣主教在宫殿门口停了下来，梅耶斯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听着对方和黑衣修女的谈话。 “麻烦通知一下宗座，梅耶斯亲王到了。” “宗座说梅耶斯亲王可以直接进去。” “亲王殿下，圣父就在里面。”黑衣主教转过身来，对他说道。 “好的，麻烦主教大人了。”梅耶斯微微屈身。黑衣修女为他拉开了珠帘，梅耶斯弓腰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的暖风，地面是洁白的大理石，隐隐约约可见整座长廊装潢富丽，奢侈至极。 梅耶斯穿着丝绸制成的华丽长袍，胸口垂着银制的圣牌，昭示着他忠诚的信徒身份。他低垂着头，微微弓腰走路，以示对教宗的尊敬。金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垂落在肩上，攥紧的皎白手指透露出他的紧张。 他穿过长廊，进入了一个温暖的铺满了羊绒地毯的房间，面前出现了一袭圣洁的白袍—— “梅耶斯亲王。”他听见对方的声音，如同皎月般冷清，又如水波般轻柔，“贵安。” 梅耶斯抿了抿唇瓣，缓了缓心神，他单膝下跪亲吻对方手指上的金色权戒，“圣父在上，愿主圣安。” “主听到了你的祝福。”教皇和蔼地说道，“梅耶斯亲王，请抬起头来。” “是。”梅耶斯顺从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轻柔笑意的脸，然而那笑意并未达眼里。对方湛蓝的眼里似乎含着无尽的深意，让他胆战心惊。 男子有着一张年轻却富威严的脸庞，一袭洁白的长袍垂地，领口工整服帖，看起来一丝不苟。他并没有带帽子，修剪整齐的金色头发透露出柔软的光泽。 这是教廷最年轻的教皇——朱利安三世。 “梅耶斯亲王，冒着凛冬而来所为何事？”朱利安看着他慈和地问道。 “我尊敬的父，今日冒昧到访是为我的父兄。”梅耶斯停顿道，似是在注意自己的措辞，“恳请陛下还他们清白。” 他跪下来垂着头亲吻对方右膝上的十字纹绣，双手合拳，虔诚地祷告着：“仁慈的天父，我伟大的神，你是至尊至大的神，你的大能无所不及！求你洁净我们，使我们的灵魂白如雪，洁如水；求你指引我们，远离恶魔的引诱。在你的带领下，我们必然远离一切不公正的对待，洗去被污蔑的阴影。我敬爱的主啊，让我忠心地赞美你，侍奉你，你是我为伸冤的神。＊” “梅耶斯殿下，神圣的父赞叹你的虔诚，感叹你的勇气。然主明断是非，待查明真相后，自会秉公处理。”朱利安低垂着眼眸，沉声说道，看起来有些悲天悯人。 梅耶斯听不出对方的喜怒，心沉下半截，想起过来之前那位伯爵的建议——他惴惴不安嗫嚅道：“还请圣父明察秋毫，梅耶斯……愿付出任何代价以换父兄清白。” “殿下不必过于忧虑。至高至上的主永远有着他自己公正的判断，他的圣明一直在领导着我们。”朱利安抚摸着手上权戒，微带笑意地说道，“若亲王无事，可在行宫小住几天。初春将至，枫丹花园的玫瑰即将盛开。”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灌木丛，零星的几朵玫瑰开得娇艳。少年恭顺地跪在面前，金发垂落，从柔软如云朵般的衬衫领口延伸出一段洁白纤细的脖颈，看起来如同一只温顺听话的绵羊。 美人与花，倒是般配。年轻的教皇心想，玩世不恭的神色在他脸上转瞬即逝。 “多谢主的恩赐。”梅耶斯恭敬说道，将头埋得更深，以显自己的谦卑。他低着头跪在那里，几近虔诚地跪拜着面前所谓神灵的代言人。 殊不知神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片永恒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