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志气
“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齐谐没有否认，但他和许念之间没有什么好讲的，于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一种无言的沉默。最后是齐谐先开的口，他瞥了眼坐在对方旁边低着头的男人，有些好奇地问： “这位是谁啊？” 元煜下意识揉了揉衣角，陷入了一种只有自己懂的窘境。几秒钟之后，他假装大方地抬起头，扯出一个笑道：“我想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元煜，当时还和你做过两年同桌呢。” 齐谐将他忘得干干净净这件事让他分外伤心，更加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自己时时刻刻把对方放在心上，对方却可以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呢？ 可能是身上的怨气实在太重，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齐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元煜？” 时隔这么多年不见，齐谐比起以前有着更强的压迫感，元煜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随后就听见对方继续道： “老同学啊，我当然还记得你。”齐谐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和元煜直直地来了个对视：“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变化还挺大的。” 元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么多年他确实变化了不少，少年时期就已经定型在一米八的个子没有再变化，反倒是体重在高中毕业之后迅速下降。当初的他算是精壮，虽然穿上校服看不出来，但拳头却是实打实的硬，现在可以说完全不一样了，几乎每个见到他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被虐待了，以至于整个人瘦到看上去能被风吹跑的程度。 “你的变化也挺大的。” 元煜看着面前的男人，认真地审视了下对方的脸。 齐谐的长相和高中没什么差，他在高中就已经长开了，一张脸棱角分明，就算不说话也能感觉到很强的攻击性。可高中的齐谐还有些营养不良，虽然整个人看上去就不太好惹，但比元煜矮了将近半个头的身高让元煜怎么样也不觉得对方有多大威胁，反倒喜欢天天往对方身边凑，仿佛养的是一只外厉内苒的猫科动物。 现在的齐谐穿着修身的西装，就连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使齐谐更加强势，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光是看着就让元煜有些喘不上气。 不得不承认，无论齐谐如何变化，他始终都是元煜最喜欢的样子。 “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已经这么久了。” 齐谐笑了笑，他掀起袖子看了眼手表，随后望向面前几乎呆滞的元煜：“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以后咱们有空再聊。” 元煜还没回味出改天再聊是个什么意思，身体先一步地做了反应，他随着齐谐一起起身，伸手去够身后的外套：“也行。不过看外面也挺黑的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许念在旁边差点就要咳出声来：“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元煜你搞什么鬼，竟然还知道送人？” 元煜不理这个损友，拿着车钥匙在齐谐面前晃了晃，解释道：“这不是老同学一场嘛...今天我正好开了车，带你回去完全没有问题。” 齐谐没说话，只是看着元煜笑。等到元煜被看得发毛，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的时候，齐谐这才拉开门，示意元煜出去：“行啊，我们元小少爷送我回去，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元小少爷是高中的时候周边几个朋友给他取的，他高中时候在学校里算家世好的，但这个词在现在看来未免有些讽刺。 元煜脸上一热，但顾及到齐谐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可能只是随后一提，很快又放平了心态：“嗐，咱们两个谁和谁呢，你把地址报给我，在这里我不用导航都能把你送回去。” 齐谐上车后便不客气地报出了自己小区的位置。 元煜细细想了想，未名小区是这两年新建起来的小区，由于地理位置极佳又方便通勤，自从建成以来房价就一直没下去过。不知道是该感慨齐谐买了房还是该感慨买了这么贵的房，元煜抬头看了眼镜子，委婉问道： “未名小区还挺不错的...不过齐谐你是怎么想到在那边买房的呀，毕竟你的主要业务不是在首都那边吗？这边没有必要买那里的房子，算下来会吃亏的。” 齐谐没有转头，他的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早就已经变得陌生的环境，闷声道： “之后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回待在这里。你也知道的，咱们这边当年只是小城镇，现在已经算得上一线了，我来这里算是开拓市场，暂时不会离开了。” 元煜没有离开这里，这些变化他自然比齐谐清楚。这些年他看着当初的建筑一点点被拆掉，就连学校都已经翻新了两遍，变成他不太认识的模样。原先的他痛恨这座城市发展得如此迅速，痛恨这些东西让他的回忆慢慢被现实抹杀，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因祸得福，换来记忆中的人回到自己身边。 “那敢情好啊。”他趁着红灯拍了下方向盘，由衷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以后只要有事，你都可以来找我的，我平时闲人一个，你想到做市场调研还是逛街我都可以陪你。” 齐谐听了只觉得好笑，他侧过身，认真地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你可拉倒吧，你也会有自己工作的，哪里能时时刻刻管上我？” “实不相瞒，我在我爸公司找了个闲差，平日里是真的闲得很...再说了，咱们不是老同学嘛，只要你愿意你发话，我保证准时来到你身边。” 齐谐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支支吾吾，眼睛乱瞟。他两手交叠在胸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凑身到元煜耳边：“真的吗？真的只是因为我是老同学？” 元煜很久没被人这么亲近过了。那独属于齐谐的气息打在他的耳边，竟然和高中时无二。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在后车不耐烦地催促声中松开了油门，慌张解释道：“绿，绿灯了，这儿不方便聊天，我还是先把你送到再说吧。” 齐谐从这反应中就已经可以确定什么了。他识趣地退了回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地到达了目的地。 元煜坐在位置上，看着齐谐将身上的安全带解开，有些懊恼。他们之间的对话本来算得上是很好的开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脑袋一抽，让原先美好的气氛变得这么尴尬。 若是齐谐行李再多一点就好了，如果有行李，那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和齐谐上楼，而不是现在和傻子一样死死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齐谐拿着公文包离开。 “还有事吗？”直到齐谐关上了门，元煜还是一动不动。齐谐站在车外愣了两秒，还是礼貌地敲了敲车窗：“是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当然没有了。 元煜脸突然红了起来，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 “我...我刚刚发了一下呆，马上就走。”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刹，准备重新启动车子。 “不过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上去我那坐坐吧。” 齐谐趴在还没有关上的车窗口，朝着里面的元煜眨了眨眼睛：“毕竟咱们也这么多年不见了，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呢。” .... 元煜很没有志气地熄了火。 齐谐的家和元煜想象的不太一样，齐谐平时工作应该很忙，元煜对齐谐的幻想一直是都市精英男，实在没想到对方装修的屋子会是如此清晰的家具风格。 整个屋子以暖色调为主，主要是咖啡色和杏色，家里背着的东西很多，看上去生活气息十足，完全不像是刚回来没两天能完成的大工程。 齐谐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他将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两声，将包挂在了玄关处的挂钩上：“我和我朋友住在一块，这里基本上都是他在装修。” 元煜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心直口快道：“是朋友还是女朋友啊，看这个装修风格就能感受到对方很温暖呢。” “普通朋友，不是女生。” “那敢情好啊，要不下次有机会安排我和他见见呗，我说不定也可以认识认识他。” “这就没有必要了。”不知道那句话戳到了齐谐，他的表情很快冷了下来，不在自在道：“你和他不是一路人，我看没有什么需要见面的必要。” “哈哈，我想也是，咱们也不是同一领域的，平时确实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哈。”元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会让气氛快速冷下来，他坐在沙发上，手脚拘束，只能挠挠脑袋自嘲一声：“毕竟你们优等生嘛，现在从事的行业我可能都已经看不懂了。” 齐谐“嗤”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 元煜想象中的上楼可不会是这样。他至少以为两个人可以寒暄一会儿，亦或者是根据现在城市的变化聊点什么，而不是照现在这样两个人沉默地大眼瞪小眼。 “那个...要是没有事的话，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家里还有狗狗没有喂呢。” 他也不管自己的理由有多么蹩脚，拿起钥匙迅速起身：“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看你也累了，咱们有事还是以后再聊吧？” 齐谐坐在原地，似乎没有想起身的想法：“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