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兵荒马
第六十一章 兵荒马乱 小酒馆里,暖气烧得热乎乎的。酒是温好的,菜是辛辣的。陆初见是忧伤的。章博给他倒酒,自己点了根烟:“说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陆初见:“如你所见,异地恋最大的问题,不信任。” 章博:“你担心他?” 陆初见:“这周有几次晚上给他发视频,他都没有接。说有训练,很忙。再忙,连个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章博:“也许他真的忙呢,你们好好谈了吗?” 陆初见:“谈着谈着就谈崩了,我现在只想过去见他,可是困在这里,我们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章博:“那就去见他啊,飞机不过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陆初见:“我根本请不出来假,你知道我们学校课题有多变态吗?我只要缺席两个课时,小组成员马上可以要求换人。” 章博咋舌:“我知道你们学校变态,但是,你们要不要这么拼?” 陆初见:“大二有个出国交换生的机会,整个大一必须要修够学分,而且还要有五个课题以上的研究成果才行。压力真的很大,交换生,谁不想去?都挤破了头想去的。” 章博:“你也想去吗?” 陆初见:“那是当然了。学无止境,人往高处走,交换生的机会千载难逢。” 章博:“你俩现在不过隔了俩城市,就闹不愉快了,如果分隔两个国家……” 陆初见:“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这和我以前想得不一样。” 章博:“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也现实点吧。” 陆初见:“我一直都很现实啊。” 章博:“我们都是男人,难道你不觉得,大学的世界和高中完全就是两码事吗?” 陆初见沉默了,章博说得对,大学和高中差太多。高中时候,他们天天在一起,住一起,上学也在一起,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可能二十三个小时都在一起。大学就不一样了,认识了更多人,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交了更多的朋友,他还能在感情上一直原地踏步吗? 章博又问:“所以,现在是你生气了,还是他生气了?” 陆初见:“我们都生气了。” 章博:“所以就晾着对方了?” 陆初见:“晾了!” 章博:“你听我一句话,晾着晾着就凉凉了,你也想凉凉吗?” 陆初见:“我……” 章博:“别拉不下来面子啊,男人呗,道个歉,哄一哄,不就行了吗?” 陆初见:“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喝酒喝酒,不说了他了。” 章博:“你能这么想也好,毕竟你们分开的时候,就应该都做好了准备。” 大学的时间过得飞快,吵架的两人一晾,就晾了半个多月。互相电话也不打,消息也发。陆初见明白,是自己的自尊在作怪,拉不下脸来哄人。再加上他课业压力大,课题做个不不完,和小组的同学每天忙着做项目,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 寒假的时候,陆初见拖着行李回金州的家。 刚下飞机,金州的空气就让陆初见红了鼻子。金州的天很高很蓝,空气很冷。和B市的干冷不一样,金州的冷是绵绵的,丝丝渗透人骨头的。 陆初见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短款羽绒服,带白色围巾,口罩,帽子。黑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潮,俨然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陆莹开车来接。 陆初见拉开车门,放好行李,坐在副驾。 陆莹问:“不先去奶奶家吗?” 陆初见:“先回雅水名居吧,我得收拾收拾行李,回头我再过去奶奶家。”其实陆初见没有说,他和邢言约好了,在家里见。他要先见邢言,两人见完面,在各自回家过年。 陆莹把人送到楼下就走了,陆初见自己提着行李上楼。 家里门一开,一股常年没有人的冷清迎面扑来。灰尘味夹杂着阴冷的气息,无不诉说着落寞。 电话响了起来。 陆初见接通:“喂。” 邢言:“是我。” 陆初见:“怎么了?” 邢言:“我……可能要晚回去几天……” 陆初见火一下上来了:“我一共十天假期,咱们说好在一起呆三天,后面我还要去奶奶家去看我妈,安排的这么满,你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邢言开始有些吞吞吐吐:“我真的有事,走不开。” 陆初见那时,心忽然就冷了下来,他口气和心一般的冷:“行,那你随便吧。” 电话被挂了,世界又恢复了安静的模样。 陆初见真的生气,他一把将手机甩在了沙发上,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四处乱串。 大学那个时候,对他们来说都太残忍了。 他们互相折磨对方,互相耗尽了仅有的耐心,晾凉了一腔热血。两人曾经的感情犹如一颗完美的水晶球,一旦开始出现裂痕,痕迹便会慢慢扩大,裂痕不断在球体上堆积,直至最后变成深深印记,水晶球轰然炸裂…… 陆初见收拾了东西,直接离开了雅水名居。 邢言回来的时候,家里依旧空荡荡,他知道,陆初见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心中难掩的疼痛,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一一抚过家里的家具,鞋柜、桌子、椅子、茶几、台灯,钢琴那些属于陆初见的味道还附着在上面,可是邢言已经准备好和他们告别了。这一年来,他拼命训练,学习刑侦知识,练习体能,射击。只为了自己成为学员中最优秀的那个,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果然被选上了。 特殊任务,有很严格的要求,人际关系,必须要提前处理干净。 而现在,和陆初见的感情,对于邢言来说,已然成为了负担。邢言没法再带着他和一起的情感,去融入工作中。如果在这场战斗中,必然要有人受伤,那么,可能只有陆初见。 邢言只得一步步去亲手磨灭他们之前的感情。他承认自己是自私,是混蛋。为了自己的事情,将陆初见的感情仿佛玩弄于鼓掌之中。 邢言在车里刚睡着,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刚才那个梦,让他觉得心里很冷,身上也冷了两分。 刚才梦到了什么?好像是那个兵荒马乱的大学时代,梦里的色彩全部是灰色,好像里面只有陆初见的绝望。心脏猛然骤疼了一下,手机铃声吵得太阳xue突突直跳。 他清醒了意识,接通了电话。 “邢队,出事了!”一瞬间,邢言只感到头皮发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他嘶哑了声音问。 “你家里面着火了!” “什么?”邢言忽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脑子里轰然一片苍白。 “陆医生和小张呢?” “人已经救出来了,送去医院了!” 邢言电话都来不及挂,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发出轰然一声,仿佛黑夜中的怪兽,猛然冲入路上,急速向医院驶去。 路上,电话里已经搞清楚了事情。 陆初见和小张呆在邢言家,也没什么事可做,两人一个在客厅看电视,一个在房间看书。刚好趁着休假的时候,补充一下资料,把欠江子行的论文补一补。陆初见是这么打算的,因此带了不少资料过来。 窗户开着,阵阵凉风吹进房内,忽然,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奇怪。 一丝丝夹杂着燃烧的气味,让陆初见警觉了起来。 他起身打开门问:“小张,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是什么烧着了?” 小张用力嗅了嗅空气纳闷道:“没烧什么呀?也没抽烟,你看……” 两人正说着,忽然大门外的楼下一阵浓烟滚了进来。 两人脸色巨变,小张当即拿出手机拨通119。 陆初见想去开门,结果拉了很多次,门都打不开。他张口问小张:“门怎么回事,打不开?” 小张刚打完电话,马上也过来拉门。门果然被锁死了,怎么也打不开。 小张在里面拍门:“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拍门的巨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毫无回应。 此时浓烟已经从窗子和门缝下渗了进来,厨房外墙轰然被烤塌了! 陆初见忙去洗手间,打湿两个毛巾,递给小张一个道:“快捂住嘴。” 两人往阳台跑,打开窗子,总算还能呼吸一点空气。 消防员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有些昏迷了,吸入了过多的一氧化碳。还好送医及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邢言看到人没事之后,才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又恢复了正常流动,那一刻心中的惧怕,简直是前所未有。 他在病房外面打电话:“知道了,那边已经查清楚了……对……派人一直盯着了……今晚行动!” 挂了电话,他看了看还在睡的陆初见,轻轻推开房门,坐在他身边。 陆初见的头发有些地方被烤焦了,看起来有些狼狈,脸色也很苍白,他带着呼吸罩,让人觉得格外脆弱,仿佛破掉的娃娃一般,轻轻一碰就会散落开去。 邢言摸了摸他的手,温度从陆初见的手臂传来,温热的气息似乎在安慰他一般,昭示着昏睡人的生命力。 陆初见醒了,他看着邢言,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呼吸道灼伤了。入眼全是邢言担心的模样,陆初见给他做了个口型道:“我没事。” 邢言真的心疼极了,心中更多的是懊恼,后悔,自责。 种种情绪如利剑从天而降一般,压得他体无完肤,他眼眶通红,看着这样的陆初见,他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