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困不住

    “好。”我伸出手想要再抓他，结果被他一下子给扣住了手腕。

    “怎么？”慕初明看我一眼，带着一丝无奈，“还想做什么？怎么这么不乖？”

    慕初明说完后就硬是把我给按在床榻上，近乎强硬地把我穿上衣服后，一把就将我拎到了一处森冷到让我忍不住牙关打颤的地方，这地方在后山一处很不起眼的洞xue后面。须得穿过恍若凝结的冰瀑，而后再前行数十里，穿过了那处冰窟之后，才得以抵达。

    其实这地方看着极其漂亮，有光透过头顶透明的冰层穿到下面，而地上也长着许多颜色浅淡的花草，是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奇珍异宝。空气虽冷得彻骨，但是仔细感受却能感到仿佛有一阵又一阵强劲的灵力往我的筋脉挤。

    慕初明站在我身边，终于将我的领子松开。

    他开口，语气也如这片冰地的空气一般，冷得出奇：“在这里闭关吧。二十年吧。我等你二十年。金丹后再出来。”

    我瞪大眼睛看他，开口：“慕初明，你是认真的。”

    慕初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看我，神色肃穆，眼神看在一处冰锥之上，只不过语气带着些犹豫，像是做出了什么妥协一般：“那好吧，那不然我每年来看一看你。”

    “……”我想说不必了，他又继续道。

    “每年只看一次是否有些太过寂寞了？”慕初明自顾自地道，完全没有询问我的意思，“这样吧，一年两次。一旦我有空了就来吧。”

    慕初明说完后，似乎眉眼轻松了些，“就这样吧，我若是的空了就来见见你。我在洞口设个禁制，你何时能突破了再出来吧。否则我真怕你出来后，我护不住你。”

    慕初明这次看向我，语气倒是很认真。

    “我……”我一时语塞，看着慕初明这副冷然模样，知道他的决定难以撼动，只能叹了口气，“知道了。可我还未筑基，还不能辟谷……”

    慕初明像是不屑地笑了一下，他道：“今日就筑基。”他的手快速地结起了一个聚灵阵，而后伸出手狠狠地点在了我额前，似乎有些灵气顺着我的额头涌入灵识，让我浑身一暖。

    我瞪大眼睛，尚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给一下子按在了地上。他的手在我后背的几处xue道上点了几下，似乎在我身体也结了个阵。我只能察觉到身体内的灵气恍若漩涡一般地剧烈旋转。

    ＊

    “尊者，魔尊啊，夷雾啊！”梦魔被扣在了魔族的牢狱里面，浑身被浸泡在了一个可以抑制修为的池中，池水浸透了他的半身，让他的下半身早已毫无知觉。他瞪着眼，紫色眼瞳中的紫色正在变浅。

    “你还想要蛊惑我？”夷雾没有再披着那外袍，他很自如地走在了旁边的干燥的地方，逐渐地靠近了梦魔所在的池子，“别再白费功夫了，若是你还有力气，不如想想怎么逃走？”

    “呵呵。”梦魔闭上自己的紫色眼瞳，那张素来模糊的脸上只是薄薄地萦绕一层魔气，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显然现在的酷刑对他来说也有些痛苦和难以接受，“魔尊实在是不讲信用啊。”

    “我不讲信用吗？”夷雾嘴角笑得夸张，像是要咧出血了一般地看着梦魔，“那不是因为你实在是太过没用了吗？”

    “我都已经帮你带回了方恪厉了！我哪里无用？”梦魔睁开眼，狠狠地挣扎了几下，但最终因为太痛，还是不得不颓败地低下头，只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冷笑。

    “哦？”夷雾冷漠地看着梦魔，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带着怨愤，“可是他走了！他又一次跟着慕初明这个恶心的东西走了！我就不相信，他们回不来寻你！”

    “他走了又如何，那说明是他不爱你罢了。你一个魔界尊者，竟然痴情于正道修士了！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为情所困的魔尊，实在是太可笑了！”梦魔张大嘴使劲地夸张地笑了出声。让夷雾心头越发恼火。

    夷雾沉着脸，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一下子几根阴冷的毒针刺向了梦魔的胸口额头，将他的五感彻底封住。

    夷雾看着正在嘶哑喊叫的梦魔，嘴角微撇：“不过如此。本座轮不到你们这些杂碎来嘲笑。若是要嘲笑，当然是我在这边嘲笑你们这群东西。”

    ＊（一年后）

    “师兄……”我恍惚以为我听错了，突然站起身，看向外面。冰窟外的冰很厚，厚得我根本出不去。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慕初明的禁制。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符守元的声音。符守元怎么在这？

    “方师兄……方师兄……”我站起身，走向洞窟一处，却再也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我在。”我开口，想要应答。外面声音突然没了动静。

    我站了片刻，继续起身往前走过去，但是手在一处禁制处停了下来，不能继续前进了。

    “方师兄！”声音又响了起来，很近，近得我怀疑就在我的面前。

    “符守元？”我开口，犹疑地道。

    “是我，方师兄。我告诉你，同光长老终于将我从外门弟子收为了内门弟子！”符守元兴冲冲地道，“所以我能上山来找你啦。”

    “那，师父呢？”我开口问道，不知道自己心头是一种什么情绪。

    “师父，师父在外面，最近师父总是在清缴凡人那边的魔物，最近魔物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外面也有魔物在派人找你，师父估计是在处理这件事。”符守元道。

    “找我吗？”我有些疑惑，突然思及已经一年不曾见到夷雾，估计是夷雾的手笔。

    “是的。甚至魔尊夷雾都偶尔会现身在天门派山门附近……”符守元道，“听到其他人说，夷雾总是站在山门静静地看着遁寒山的方向。我们都以为是想要与师父比试呢，结果有次他开口问了一个下山弟子，‘方恪厉，这段时间为何不曾出现’，我们才晓得，原来他是想要找你。”

    我愣了片刻，心底对于此事有些了然。夷雾总是这样子，仿佛是我的父亲一般，甚至是比父亲还要多层啰嗦。至少方独在世的时候最多指点几句功法之类，却是从不会来寻我的。寻我的只有夷雾，也只有夷雾会在看不到我的时候惊慌失措。

    我心底有些歉疚，想要让符守元帮我传达句话。

    符守元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而后又与我说了些其他有的没的，倒是十分活泼。全没有之前那股子呆滞劲了，甚至可以说现在的符守元已经与之前的符守元相差极大。

    “那我先走了，我会帮你将话带给魔尊的。”符守元道。

    “如果可以，不要让师父知道我让你带话这件事。”我开口，想到慕初明，总觉得他会在关于夷雾这件事上做些什么。

    “放心。那我先走了？”符守元道。

    “再见。”

    ——

    符守元走出洞xue外，看着慕初明站在山崖上的身影，突然跪地拜了个礼：“师尊。”

    “我都知道了。”慕初明开口，语气倒是寻常，没有什么情绪。

    “那，徒儿需要如此告诉魔尊吗？”符守元犹豫地开口，带着些疑惑，心口有些过意不去，但是禁制本身就是可以传出慕初明想要听到的任何东西。就算他不说，慕初明也会知道的。

    “怎么不告诉？告诉他，告诉他方恪厉正在修炼，并不想见他。”

    符守元听到慕初明的冷笑一怔，而后犹豫地开口：“师尊，方师兄说告诉夷雾，二十年后再见这事……”

    “也告诉他，将方恪厉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让他知道。这有什么？我素来不是这种小肚鸡肠之人。”慕初明的发被悬崖的冷风刮起，黑发飘起，仿佛每一根都带着森寒，每一根都如这遁寒山上的积雪，冰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符守元应了声是，而后就要下山。

    慕初明的话像是被飘在风里，符守元正要转过头来问他，突然见到慕初明转身往那洞窟而去。

    符守元张了张嘴，而后又闭上了，心想，总归是与我无关的，对，与我无关。

    符守元还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符守元挺直脊背，腰间的长仪剑微微地散发出荧光。符守元伸手按在了剑身上，浅浅地笑了起来：“还是长仪剑知我心意。”

    符守元走出了山门外，看向一如既往站在山门口的夷雾，神色淡然：“魔尊，方师兄有话与您说。”

    夷雾闻言看向符守元，见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轻蔑地笑了起来：“怎么，确定是方恪厉吗？可别什么阿猫阿狗地来乱说话。”

    符守元全当作没听见，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是方师兄的原话，方恪厉师兄的。”

    “知道了，你说吧。”夷雾有些百无聊赖地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像是在懒洋洋地休息。

    “二十年后再见，这二十年就当作不认得我罢，夷雾。”符守元模仿着方恪厉的话，说完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就是这句，方师兄这么跟我说的。”

    “……”夷雾眉头一皱，神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这么说？他怎么会这么说！肯定是那个慕初明畜生说的！”

    夷雾眼角一勾一抬，睁开了那双素来半睁的红瞳看向符守元。

    符守元被这么一瞪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耳中清楚地听到对方阴冷的嗓音：“叫慕初明出来，我不相信方恪厉会这么说。慕初明是在天门派吧，我的人在外没有他的信息，那就再天门派里。我希望你识时务，将那个畜生喊出来。”

    符守元眼看着夷雾勾唇冷笑，想要转身，又被慕初明扣住了肩膀。

    “不要想着去喊其他长老。”夷雾冷哑的嗓音靠近了符守元的耳侧，带着威胁，“若是不听话的话，我就将你给当场绞杀。你懂我意思吧，小道长。”

    符守元心头一惧，只得点头答应了他。

    夷雾果然信守承诺，将符守元放开了，看着符守元跑进去的身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只不过那双红色竖瞳让人看一眼就足以感到恐惧。

    “方恪厉，你到底去哪了？怎么不来见我呢？”夷雾语气疑惑，带着真切的不明了，仿若孩童般纯稚，“要是没见到你，真想撕毁协议啊。”

    夷雾站在山门，不曾移动一点。

    “夷雾。”慕初明歪了歪头，神色充满了挑衅，“怎么还没听到符守元所说的吗？哦，符守元就是方恪厉的小师弟。想不到吧，方恪厉都有了小师弟。你这个师兄，过时的老师兄。方恪厉都不想要见你。多么可怜啊……”

    “慕初明！闭嘴！”夷雾神色一僵，带着憎恨地往前走了几步。

    双手积聚出了魔团，狠狠地被他砸向了慕初明。慕初明一身浅色衣袍，穿得仿佛一个名门公子，倒是一派风流倜傥，没有一丝修士之气。

    慕初明几步就躲过了那魔团，而后看向夷雾，带着嘲笑：“就这点威力？魔尊不过如此啊。我还以为这数年的修炼可以让你变得强劲，不过如此。不知道，魔尊这数十年都过得如何啊？啊，我突然忆起了，喝的是那很恶心的万兽血吧？真是可怜呢。”

    慕初明嘴上说着可怜，每一句都透出了嘲笑。仿佛是对夷雾的深切憎恶，每一句都满含着恶意。

    夷雾抬眼看着他，眼中红色竖瞳骤然紧缩，显得尤为危险。

    夷雾开口，语气也仿佛蛇吐信一般地阴冷：“恶心吗？我看不若正道剑光慕初明恶心呢，真是个恶心的师父啊，连自己的徒弟都下手，这是不伦呐。真是恶心的名门正派，让人作呕的正道修士。还不若我们这些魔族中人。”

    慕初明神色愈发地冷，他一下子抽出正在嗡鸣着的玉储剑。玉储剑是慕初明的本命剑，与他情绪相通，此刻感知到了自己主人的情绪，疯狂地鸣叫着，仿佛要与夷雾一决死战。

    慕初明的剑尖对准了夷雾，神色淡漠地道：“何必再说，直接一战。”

    “不。”夷雾后退一步，他自知现在实力不济，只得恼恨地道，“匹夫才用剑。虚伪。”

    夷雾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满怀不甘地转身离去了。

    他离去前冷笑道：“你困不住方恪厉的。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他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