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治疗
白赫轩咬了咬下唇打散这不应该出现的负面情绪，这种简单的心理调节他早就过于熟练，果真，走到走廊最后一间房间时，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治疗，自嘲地轻笑起来——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工作狂。 这个房间不同于病房枯燥单调的摆设，里面有着许多温馨的小物件，而陌陌此时正抱着一只玩具小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准备好了吗？” “嗯，没事的。”陌陌深吸一口气，表示自己做好了准备。 “认真听我的指示，如果过程中出现呼吸困难、头晕、想吐，先尝试忍耐，承受不住了立马闭上眼睛回想你的亲生母亲，她找到你，并且爱着你。” 说完，白赫轩拿出记录本随意地翻动着，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对方的情况，甚至在本子上画着一些毫无意义的涂鸦，这是避免太多的注视给对方造成一种压力，开始治疗。 “试着回忆一下他带你回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像是下雨......” 故事很悲伤，小女孩被谎称是父亲的人带走，而这人不过是仗着是死去父亲的兄弟，取而代之罢了，她被带回去的目的，很可笑也很荒诞，只是压力太大的发泄玩偶。 吃不饱的每一天，反复被殴打的每一天，不断被灌输母亲不爱她才抛弃她。 渐渐的，丧失判断的能力，直到亲生母亲找到她，她仍不敢相信是真的爱她，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同母亲‘正常’相处，而母亲本人也是粗心大意那种类型，更进一步加剧小女孩的心理压力，最终防线崩塌，寻求死亡。 “我做得不好，他们都不喜欢我......” 陌陌回忆到最痛苦的记忆，情绪开始不稳定，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着大口喘息，叙述的话语也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阿姨.....是不是讨厌我？” “呜、可是啊，呜嗯、我真的说不出口，喊mama，我是不是坏女孩？” 养父虐待的记忆不是崩溃点，而是无法判断母亲是否爱她，这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块石头。他再明白不过这种感觉，爱，就是如此矛盾，它能成为拯救你唯一的光，也能成为难以承受的负担，常常还取决于你看待的角度。 白赫轩保持医生该有的职业道德，观察着女孩的情况，决定不做出任何安抚性的行为，反而十分冷漠的说了一句继续，治疗是十分残忍的，强迫一个人去回忆他痛苦的事情，反复多次。不是为了折磨患者，而是让他们不会轻易选择逃避，甚至许多人只是简单的选择忘记，像正常人一样，平时完全看不出任何区别，但每当遇见类似的事，或者是某些特殊的物品，那将会是更加猛烈地崩塌，严重者甚至会应激休克。 脱敏疗法虽做不到完全的治愈，但却能很好缓解这种应激，当然，也是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选择治疗方案，有些病人一点碎片都能崩溃，就不能强硬地去回忆。 “可我也没有错，我也想努力去喜欢阿姨。” 见小女孩开始给自己建造护盾，白赫轩默默松了一口气，不把错误归咎于自己身上便是最大的进步，该收尾了，用更偏向严肃的语气重新稳定陌陌的情绪。 最终治疗结束，陌陌同样也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地嘀咕着：“白医生治疗的时候，好凶啊......” “你都说我是白医生了，医生可不是知心大哥哥。”白赫轩故意摆着一张冷脸表示恐吓，可惜陌陌不领情，笑嘻嘻的打趣道：“白医生，记得偶尔接受别人的好意，不然一辈子会没朋友的。”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递了过去。 “......” 所以说孩童比成年更加敏锐并不是谣言，轻笑一声，接过糖果无奈地摇了摇头。 “之后感觉难受时，记得先深呼吸，回想点高兴的事情，如果越来越痛苦，没办法控制，千万别硬撑着，回来找医生，好不好？” 陌陌点了点头，起身走出诊室，望向一直等候母亲，微微一笑，终于鼓起勇气牵上母亲的手，向白医生挥手告别后离去。 看着手中的糖果，缓缓拆开鲜艳的糖纸，没想到里面却是巧克力，大少爷本人对巧克力是十分挑剔的，但这次没有任何迟疑，拿起一块扔入嘴中。 如同猜想那般，劣质代可可脂的油腻感充斥味蕾，可甜味却深深融进心里。 好甜。 ———— 陆正一看着躺在地上锋利的菜刀，深呼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抓住正在剧烈颤抖的左手，再次深呼吸尝试放松自己的身体。 没事的，只是切一点葱，没关系的。 闭眼打散久违的恐惧感，直到察觉左手指尖已经能够微微活动，这才弯腰试着去触碰刀柄，光滑细腻没有多少摩擦感，白医生不常做饭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憋着一口气快速将拾刀回桌上，久违没有练习竟又开始反弹，这是不好的现象。 重新接过一碗水，往刀身上一点点倾倒，直到反复冲洗多次，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悄悄安慰自己，白医生应该不会介意他用这种方法洗刀吧？不过是等会多擦几遍桌子罢了。 算了，蛋炒饭没有葱也挺好吃的。 将刀晾干后放回原处后，掏出包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11：01，果然提前两个小时做饭是正确的。转身打开冰箱，里面放有不少鸡蛋和牛奶，还有各式水果和蔬菜，最底下还有一小袋精米，今早看到这些时，陆正一都有些吃惊，和凌乱的客厅相反，这些食材都提示着房子的主人偶尔还是会回归烟火生活。 拿出炒饭所需的材料，不用刀之后他做饭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只不过因为许久未下厨，饭的量严重估计错误，最终蛋炒饭的分量只够一个人。 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从橱柜里找到的饭盒拿出来，粉粉嫩嫩还怪可爱的，大概是从前给弟弟准备的？ 希望白医生不要嫌弃他的厨艺吧，装好蛋炒饭后，回到卧室换上新衣服，看着镜子中有些苍白的脸色，嫌弃地瞪了自己一眼，多大的事情，怎么又受不住了。 真没出息。 换回常见的笑脸，拿着饭盒推开门，抬头望向天空，夏日的烈日依旧猛烈而炙热。 陆正一到达医院时，首先去了一趟门诊没有发现白医生，于是又花了不少时间才问到住院部的位置，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他敏锐的神经，忍着想吐的不适感，缓慢寻找着医生办公室。 “白哥～又不是值班，陪我喝一杯。” “大中午喝酒？！” “位置定好了，超辣麻辣火锅。” “好吧.......”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陆正一，听出白医生一开始不情不愿的声音，可听到火锅后又明显兴奋的语调，低头看看手上饭盒，难怪昨天首先会带他去火锅店，随后偷偷转身离开。 反正都出门了，陆正一索性走到附近比较繁华的商业街，边走边四处打探有没有招短期工的店家，只可惜大部分店主一听他还是学生又是短工，纷纷都委婉地摇了摇手。 而餐厅这种常碰见刀具的地方他也不能去，直到下午四点，被拒绝得差不多，他才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休息，该不会只能去发传单吧，那可凑不够学费也还不上房租。 打开粉色的饭盒，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送入嘴中，冷掉僵硬的米饭掺杂着蛋的腥味，附带超标的咸度也让他舍弃了吃第二口的勇气。 幸好还没给白医生送过去，下次做好了最好还是先尝尝。 好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