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良
沈云舒穿上白大褂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刚刚才脸上的亲切温和转变为严肃认真，手里拿着好几份纸质的材料，招呼着温慈进去诊室里面的房间。 “小温公子，你先填一下这份问卷，随意填就好。”沈云舒顺着桌子把手里的几张A4纸推到了温慈面前。 “随便填？行吧。” “小温公子，你的情况你哥哥先前就和我沟通过了，你不愿意和医生沟通，所以你可以把你的情况写在纸上，不用向我赘述，当然你也不用欺骗自己，你的答案可以作假，你的数据却骗不了人。” “哦？骗？沈医生的意思是？” “即便你在这份问卷上作假，你的数据也会告诉我你真实的情况，所以为了大家都轻松一点，希望你能配合，尽量如实做答。” 温慈皮笑rou不笑的看着沈云舒，“那么沈医生，在开始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我会尽力为你解答。” “你和我哥认识多久了？shang过床没？” 沈云舒温和的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窘迫，“小弟弟，你的问题很有意思，但这不是今天我们要解决的主要问题。” “好吧，我尊重嫂子的秘密，我一定会极力配合嫂子的，我们开始吧。” 沈云舒并不在意的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温慈开始。 温慈暗自咬牙，面上却不显，神色从容地抽出西装内兜的钢笔填写起问卷来，心里想他哥这对象，真只有长得斯文，内里一点不好忽悠，说话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手段却一点儿不含糊，还不受激，三言两语轻轻松松的就拨过去了，什么眼光，真是难搞。 最开始填写时，温慈还十分轻松，只觉得这上面儿的问题就像幼儿园数学题似的，啰嗦又弱智，但是越往后面写，他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那上面的问题…… “呵，沈医生，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测试我是不是潜在的杀人犯？”温慈眯着眼睛，笑看着沈云舒，说话的口吻也像在开玩笑。 “小温公子，这些问题可能会让人有点儿不适，但是我这里所有的问卷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在针对谁，如果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唔～嫂子真犀利，难怪我哥那个孤寡男人会喜欢你，我也快爱上你了呢～” 沈云舒无视了温慈调笑的表情，脸上毫无波澜，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一份实验分析数据。 温慈自觉没趣，刷刷刷的两三下填完了手里的问卷，潇洒的甩在沈云舒的面前，“诺，填完了，我可以走了吧，沈医生？” “不急，去做个身体检查。” “小陶，带这位病人去做一下检查。” 先前给兄弟两道水的小姑娘闻声立马从外面进来了，面带微笑，礼貌的朝温慈说，“您好，请跟我来。” 温慈面上不显，心里骂了沈云舒三千遍，最后坐了几秒，还是起身跟上了小陶的步子，当然走之前还特欠的凑到外面儿等着的温幕旁边，小声说，“哥，嫂子真辣～” 温幕瞪了温慈一眼，正想教训他几句，温慈就已经雀跃的跟着小陶走出去了。 外人面前的温慈，温柔又知礼，在小陶带着他去做血液检测的路上，一直很绅士的和小陶聊天，半点儿没有在亲人面前的恶趣味，妥妥的一副绅士模样。 “小美女，刚刚看你和我哥挺熟的样子，你是不是经常见他啊？” “啊？没有，不熟的，我和温总只见过几次，算不上熟。”小陶被温慈笑盈盈的眼睛看着，不自觉的脸颊都有点泛红了。 “是吗？你们今天不是还聊得挺好吗？你们以前就见过吧，难道我哥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没有没有，我确实见过温总几次，但是温总过来这里不是看病，是过来找沈博士的，今天温总也只是问了我几句关于沈博士的事，我们才多说了几句。” “沈云舒？他们很熟？” “嗯，温总和沈博士关系很好，我见过温总来接沈博士下班，见过好几次。” “嗷～真可惜啊，我还以为，我能拥有一位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嫂子，我哥真没眼光…太让人失望～”温慈一脸遗憾惋惜。 “不…不是…不是的，我…我和温总真的不熟。”小陶脸红得像一只龙虾，说话都结巴了。 “好吧，那…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和沈博士这么要好吗？我哥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好朋友下班，他以前也没来接过我下班呢。”温慈问得自然，一副吃哥哥醋的语气。 小陶被温慈说得窘迫，并没有发现温慈在套她的话，很自然的接着话茬儿就往外倒，“沈博士不爱和我们聊闲话，但是我听沈博士叫过温总学弟，他们应该是校友吧，而且应该认识很多年来，温总和沈博士很有默契，性格也很相似都特别温柔，这种友谊真是让人羡慕，记得我刚刚跟着沈博士做学术研究的时候，温总经常来给沈博士送午饭，一个月能来二十多天，来不了也会打电话给沈博士提醒沈博士吃饭，温总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小陶害羞的撇了一眼身边漂亮的男人，发现温慈脸色阴阴的，她以为是她刚刚的话惹温慈不高兴，连忙又说道，“刚刚温总问了我好多关于心理方面的问题，你们兄弟感情一定很好，温总很关心你，他是一个很细心的哥哥。” 温慈含糊的应了一声，“嗯。”手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思考。 小陶这个读了几十年书的女孩子，根本不会察颜观色，温慈脸上的神色哪里是不高兴，明明是一脸酝酿坏主意的神色。 小陶说起温慈止不住的赞美，听得温慈眉头一挑，但笑不语，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些想法，难怪温幕三十好几了不结婚，难怪从来不和女人约会，哼！原来是心有所属了，还是一个认识了很多年都没得手的男人，真是有趣儿，看不出来他哥居然还是个情种，以后他得好好利用他哥这个把柄。 小陶走在温慈前面，没看见身后男人一脸恶意的表情，一直尽职尽责的带着温慈做检查，温慈还在琢磨他哥喜欢男人这事儿，也没怎么折腾，乖乖的配合，抽了几大罐血也没哼一声，又做了几样常规的检查，前后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拿到了结果，又被领着回诊室去了。 诊室里面坐着的两人脸上的神色并不轻松，温幕的脸色尤其差，温慈刚被叫走做检查，沈云舒就把他叫进了诊室，给他分析温慈的病情。 “啊幕，原谅我刚刚说的话有点直接，但是你弟弟现在这个精神情况并不算好。” “你不是说他没有认真填问卷吗？这样分析出来的结果有偏差吧。” “啊幕，这份报告你自己也看了，你也很了解自己的兄弟，有没有偏差，不用我多说吧，不过我能理解你难以接受的心情。” 两人均陷入了沉默，最好还是沈云舒先说道，“啊幕…无良症是可以改善的…” “云舒，等下温慈的身体报告吧，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好吧…啊幕你是温慈的亲人，难以接受自己疼爱的弟弟从来没有对你产生过同理的亲情，这确实是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但无良症患者天生就存在感情障碍，我想…” “好了，云舒，不用多说了，等温慈回来吧。” “OK OK” 两人沉默相对良久，诊室里安静的气氛让人紧张，过了好一会儿，诊室外才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温慈笑嘻嘻调笑小陶的声音。 温幕听见温慈回来了的声音却没马上动，仍旧坐在沈云舒面前的椅子上，沉默着，半个小时前他弟弟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填写完了三份证明他有无良症的心理问卷，温幕此刻坐在这里心里说不出的纠结，他很想马上去拿过温慈的身体报告给沈云舒看，希望沈云舒能告诉他温慈没有这样的心理疾病，那几份报告只是误判，但是他又害怕沈云舒看了温慈的身体报告，给他的不是他希望的答案。 温慈可不知道他哥内心的翻江倒海，他现在只想赶紧应付完赶紧回家找顾煜去，昨晚就想见了，现在他真的不想继续陪他哥他嫂磨蹭了，迫不及待地敲响了诊室的门，“沈医生？” 沈云舒自然注意到了温幕脸色纠结的神色，无力的叹了口气，温和的说，“进！” 温慈刚刚抽了血，衬衫袖子挽在了手肘处，另一只拿着棉签的手摁着抽血的地方，光洁白皙的手部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温慈把报告放在沈云舒面前，“诺，报告。” 温慈注意到一旁坐着的他哥面色很是凝重，心想他哥不会是被心上人挤兑了吧，一脸死人相，谁欠了他钱似的。 温慈自然的把手搭在温幕肩膀上，“咋了哥，我不在一会儿去哪儿往脸上抹煤灰了，脸黑成这样儿，昨天晚上没睡好？还是郁闷自己没我帅？” 温幕深深的看了温慈一眼，没理会温慈的话，抬手把肩上搭着的手抚了下去。 “正经点儿，坐那边儿去。” “知道啦” 沈云舒哗哗哗地翻着手里面，温慈的身体报告，越看眉头越紧，看得一边儿坐着的温慈都有点儿紧张了，“不是吧，沈医生，你那什么表情啊，难不成我得啥不治之症了？” 温幕白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温慈，“云舒，怎么样？” 沈云舒抬起眼睛，眼神锐利的看向温慈，“温慈，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理想，我建议你住院接受系统的治疗。” 温慈不以为意的笑笑，“沈云舒医生，你这么说不太妥当吧，什么病都没确诊就要我配合你住院，强行给我安个精神病的头衔，你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温慈，你现在可以确诊患有心理疾病，刚刚你填写的报告证实你具有极强的反社会人格和情感障碍，你的身体报告告诉我，现在你存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问题，并且还存在自闭症重演的风险，所以…温慈为你自己着想，我希望你能住院积极配合治疗。” 温慈笑得柔情，“沈医生，我的情绪、我的心理、我的身体，这些都由我支配，我们共同存在将近三十年了，原谅我不认可你的判断，我生活得很不错，情绪稳定、心理健康、身体强壮，特别是肾，沈医生如果不信，找时间我们可以去验证一下～”温慈暧昧的朝沈云舒眨眨眼。 温幕不满温慈对沈云舒的调戏，语气冷漠的朝温慈说道，“闭嘴，他是医治你的医生，你应该尊重他，不想住院就出去等我，我和云舒聊一聊。” 温慈笑嘻嘻的站起身，热情的向屋里两个板着脸的男人道别，“拜～云舒医生，哥哥，我去外面儿等你，你要快一点嗷～我可不想等你太久。” 温慈走后，温幕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沈云舒，仔细分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带着点求助的意味，“云舒，所以…” “啊幕，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的弟弟患有无良症，我建议他住院是因为他的各项身体指标不正常，他小时候患过的自闭症很可能会再次找上他。” “啊幕…心理方面的疾病没有绝对的好或者坏，无良症在某种程度上讲甚至是一种天赋，并且无良症并不代表你弟弟一定会做出反社会的行为，它很大程度上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譬如自闭症，你弟弟小时候能走出自闭症，并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受周围环境的影响，我并不了解你弟弟的成长情况，但是我可以肯定你弟弟成长的环境里，一定有人是很爱他的，所以现在他可以正常的和人沟通交流，无良症也同样，悉心的照料它的情况是可以改善的。” “云舒，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温慈住不了院，我们的父亲对温慈得期望很高，他如若知道温慈现在的情况，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所以…云舒，我希望你能理解。” 沈云舒听了温幕的话也皱起了眉，“啊幕，他是你们的父亲，他必然会珍视他自己的孩子，我想作为一位父亲，他不会为了孩子的疾病去为难孩子，并且这种疾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来源于遗传。” “遗传？” “是的，无良症如若算作一种心理缺陷的话，它起自人类基因的传递。” “云舒，除了住院还有其他的好一点的解决方法吗？我并不觉得温慈住院后会乖乖配合治疗，他并不是一个服管的人，我想我们可以寻求更好一点儿的折中的方案。” 沈云舒叹了口气，“好吧，这样吧啊幕，以后每个周你都带他过来一次，我给他做做心理疏导，等下我开点调节情绪的药品给你弟弟，希望这些能帮到你弟弟。” “谢…” “不用，啊幕，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不用这样，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向我道谢。” “好吧，云舒，我会让温慈配合你的治疗的，我先送温慈回去了，有空我再过来。”温幕起身往外走，手刚刚碰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了沈云舒的声音，闻声他站在了原地，却没有回头。 “啊幕，你的心太软了，也太重感情了，我理解你想要保护弟弟的心情，但是你不让温慈直面你们的父亲，那么将来你的父亲知晓你的欺瞒，你能承担吗？”沈云舒从温幕的话中听出了猫腻，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温幕很少提起父母，他也没有见过温家的掌权人，不过看温幕刚刚的态度，这位父亲似乎不是好相与的人。 “云舒，我知道，我能处理好，今天谢谢你帮我弟弟看病，如果你能治好他的心理疾病，我应该不需要去承受隐瞒父亲的怒火，所以云舒，希望你能帮帮我，帮帮我弟弟。” 说完温幕就拉开门走了出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弟弟那张薄情的脸，温慈含情脉脉的和沈云舒的助手搭话，看见温幕出来了，悠然的朝温幕抬了抬下巴，“哟～舍得出来啦。” “走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