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自由了

    蓝儿喝过第一副药后，李净之观察了一天，并没有好转，脉象不变，由干咳转为咳血，喉咙开始发肿，咳得她整个脑袋都疼。

    李净之没有气馁，改过药方，开始煎第二服药，他拿匕首在另一根手指上划了一刀，血滴滴答答滴进药罐里。

    喝了第二服药，蓝儿躺在厢房的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李净之坐在床边，给她把脉，眉头揪在一起，最终摇摇头，出去了。

    看来还是没有成功。

    他们一共在医馆待了四天，李净之就熬了四天，没日没夜的研究配药，把蓝儿这几天的诊脉记录都拿出来看，一下都没休息。熬得整个人憔悴了一圈，他每次都觉得这次准可以了，到头来还是不行。

    那天一早，蓝儿先醒的，有一点光洒进来，还能听到外面清脆的鸟叫声。

    她看到李净之趴在床边终于睡了一会儿，不忍心打扰，轻身起来，把馆内打扫了一番，想着能不能煮点热乎的东西吃。

    这几天他们啃干粮喝凉水，一口热食儿都没吃过，如果注定要死，也要吃饱了上路。

    她在药柜上翻翻找找，期望找到一点能拿来煮着吃的东西。突然，她怔住不动了，然后撒腿跑到厢房里把李净之摇醒了，“公子公子，快醒醒……”

    李净之脑袋很疼，一张脸无比灰败，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蓝儿指着自己，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我、我我好像好了，我没有咳嗽，嗓子也不痛了，也没有胸闷，我、我真的好像好了！”说完她又咳了一阵，但是没有咳出血。

    李净之立马打起精神，给她诊了脉，看了喉咙，好像，是没有昨天严重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看着十根手指的伤痕，激动不已，他道：“先不急，再喝一服药。”

    他连忙又去煎药。

    事实证明，蓝儿确实好了，前两天她本来已经开始咳血，还有呼吸困难的症状，但是现在完全没有了。

    到了下午，李净之确信，他做到了，配出了药，虽然药引是他自己的血。

    他又煎了两碗药，一碗给蓝儿喝下，一碗装在药罐里用衣服包着，打算送到山神庙去给凤冬舟。

    蓝儿一边喝药一边表示自己也要去。

    李净之道：“你别去了，好不容易治好了，别回头又被感染了。”

    这时，蓝儿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好奇，“公子，为什么你不会被感染呢？为什么你的血能治瘟疫？”

    她一直想问，只不过前几天都沉浸在快要死的恐惧中，没心思去想。

    李净之将药罐抱在怀里，道：“这很复杂，我说不清楚，蓝儿，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不要说出去。”

    “我不会说的，”蓝儿乖巧点头，“公子，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不回家吗？”

    “不回，我要等小姐一起。”

    李净之点点头，往外走，“喝完三服药就差不多了，再看看有没有后遗症，应该就彻底没事了。”

    他打开门，赫然见宋沅站在外面，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样子，高大的身躯差不多要将门堵住。

    李净之退了两步，他跨进来，皱眉看着蓝儿，然后冲李净之道：“今晚可以出城了，现在跟我走。”

    李净之又退了两步，不耐烦道：“我不是说了我不走嘛，你们自己走吧。”宋沅的话，他现在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宋沅心里很恼火，李净之不听话让他恼火，跟一个小姑娘待了这么多天让他恼火，更让他恼火的是，李净之完全不顾自己一心扑在救人上，他完全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们好像陷入了循环，总是在为相同的事情吵架。

    宋沅不想跟他吵，他不是来吵架的，他冷着脸干脆不说话，上去抓着李净之的胳膊打算强行把他带走。

    李净之全身紧绷着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宋沅一碰到他他就激烈挣扎起来，却也死死抱着怀里的药罐，这是好不容易熬出来的救命药。

    蓝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宋沅对李净之用强，鼓起勇气去拉宋沅，被宋沅一个手刀给敲晕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蓝儿，他再看向李净之，语气冰冷，“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敲晕，扛着你走？”

    那眼神过于冰冷，让李净之心惊，他再度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宋沅思念故人的替代品，如果是阿布，他就不会这样了吧。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痛不欲生，自己一腔真心被践踏，他没有怪过谁，这都是他自找，但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他看着宋沅，眼睛瞪得老大，忍着流泪的冲动，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也不能强行把我带我，宋沅，你管不着我！”

    “你管不着我”这句话相当于戳中了宋沅的肺管子，他不可置信道：“我管不着你？”

    “对！”李净之下定了决心，“你管不着我，我要跟你分开，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管谁。”

    他终于说出来了，虽然心里还是很痛，但有一种爽快感。

    宋沅定住了，理解了下这段话，突然不屑地笑了，“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你说要分开，就能分开的人吗？”

    他欺近，逼得李净之后退撞在柜台上，“你当我是什么，以前成天追着我说喜欢我爱我，现在却要分开？”他指着李净之的鼻子，“我告诉你，没门！”

    他真的没耐心了，再次抓住李净之的胳膊，李净之仍然挣扎，“我不走，你放开我我不走……”

    宋沅再次停下，怒气冲冲道：“我知道，救凤冬舟是不是？行，我救她，带她一起走，躺地上这个也带着，要是姓徐的在，也要带着，最好让山神庙那些人吸干我，看我一点点被吸干，看我死在你面前，你才会满意是不是？我答应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净之被吼懵了，心里泛酸，终于掉泪，“阿沅，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己可以救他们，我没有要牺牲你，我怎么会……”

    宋沅冷静了点，喉结滚动，咽下心口那点酸痛，李净之说要分开，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他着实被伤到了。

    他缓了下，“废话少说，赶紧走。”

    李净之还是摇头。

    “所有人都在等你，你非要这个时候惹我？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候站在我对面？为什么都是一个德行！”

    最后一句宋沅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真的不明白。

    李净之也绷不住了，他知道“都”字里面包含了谁，哭得更凶，“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惹你生气，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什么都不对，我根本就不是那个对的人，你一早就知道啊，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为什么又要怪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然后拼命怪我，我做错了什么，我都不认识他，我也想学学他的样子讨你开心，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性格，他会说什么话，你让我上哪儿去学，我本来就不是他，你又要来怪我不是他，阿沅对不起，我很想让你开心，可我真的做不到，我受够了……”

    他哭得不能自已，抱着药罐蹲在地上。

    宋沅愣住了，他从李净之胡乱的话里抓住了什么，像是一道光闪过，许多事串联在一起，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他为何总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为何无缘无故没了灵气，为何常常望着他出神，又为何总在深夜里哭，这一切突然有了答案。

    他心中钝痛，看着李净之缩在一起格外可怜的身影，悔意汹涌。

    他慢慢蹲下，握着李净之哭得发抖的肩膀，“不是的净之，你听我……”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李净之把拿着参片的手举到了他鼻尖，他便倒了下去。

    李净之抹了下脸，把药罐放下，把一直戴着的珍珠手环取下来放在宋沅手里，握住。

    纵使他真的很爱宋沅，可宋沅不是他的良人啊，何必强求呢，这样互相折磨，谁都不会开心。

    他俯下身，嘴唇贴着宋沅的，和着眼泪道：“阿沅，我不想听你说了，你听我说，我真的，好爱你，可我要离开你了，愿你以后事事顺意，还有，不要再把谁当成阿布了，我体验过，那样太可怜了。”

    心在滴血，可心也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