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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我依旧会想起这通电话,陈骏的声音被电流裹上了层薄刺,他隔着这层刺在那头约我周末的时候见面,我明明应该拒绝,甚至应该在听到他提的见面地点是A中附近的奶茶店时装作才知道他是学生的样子并趁机切断与他这根本不该存在的关系,让他的生活回归正轨。 可我没有,我自私懦弱。 我只是像个瘾君子那样捏紧手里的手机,然后在彼此都没再说话的间隙里压抑自己莫名的哭腔,在朦胧的视线里看店外头路过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地分享手中的橘子汽水,然后,对着电话,对着他,说了声:“好。” 好。 八月在南方真的没法定义是什么季节,属于热天的颜色都被揉成了暧昧的画,炽热的阳光下能看到融了好几种颜色的将落未落的叶,花还开着,地上能看到花瓣,生和死的界限被模糊得成睫毛上沾着的水汽,朦胧不清,暧昧异常,像一场橘子味汽水的爱恋。 陈骏约的时间是奶茶店的高峰期,来往的学生们穿的校服都不一样,引我去座位的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明明冷气开得很足,我的胳膊都被吹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的头上也全是汗:“不好意思啊客人,麻烦您在这儿等一下,奶茶好了我就给您端过来。” “嗯,好的。”我点头回应,顿了顿,又加上,“麻烦你了。” 服务员冲我笑了笑,转身又去收拾别的桌子。屁股下的坐垫还带着上一个客人的温度,时间还早,陈骏应该还在忙,我百无聊赖地摆弄起桌上的一个小玩具,半晌,把目光投向外面来来往往的学生,悄悄松了口气。 我并不怎么喜欢A中,事实上我在里面的生活也并不算好。我在进入这所高中的时候年龄已经快十七岁了,本来校方是不想收的,唐珂拉着我去了趟校长室,任凭我像个商品一样在那油腻的男人的视线里站着,然后,给了我一把钱,让我去学校附近逛逛,自己则留在了里面。 随后,我就站在外面听里头的动静。 听男人的粗喘,听女人的呻吟,听rou体黏连体液的撞击声,听那渐渐响起的、来自脑海中陈骏吹起的口哨声。 我没有坚持下去,我在听到书被推到地上的声音时就逃出了办公楼,我形容不来当时的自己究竟什么样的心境,头很疼,舌头发苦,天都是冷的,太阳洒在学校那巨大的荷花池里,我只看到了清澈池水下、浑浊又脏污的泥潭。 让我心慌不已,痛苦不堪,掐着脖子跪到了地上。 我把胃里的东西呕了出来,黄水和食物把食道灼烧得刺痛,口袋里根本没有能让我把脸拾掇干净的纸巾,我踉跄地靠近水面,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扶住台阶,把脸埋进了水里。 我真的不应该活着,我活着就会给他人带来苦难,陈骏因为我亲了他被陈瑶和他爸打得鼻青脸肿,我逃跑,远离,以为这样会保护好他,结果我又害了把我从街上接回家的唐珂。 我真的不应该活着。 我在烈日下对水面上的自己笑,指甲扣进了石缝,尖锐的疼让意识从耳鸣里抽离。傍晚的时候我在校门等到了满脸堆笑的校长和唐珂,四目相对,校长摸我的头让我下周一以插班生的身份来上课,而唐珂在一旁跟着笑,哪怕她已经很努力地把自己拾掇好了,我还是看到了锁骨上的压印,还有被扯脱了线的吊带。 “要好好读书啊小辉,将来考个好大学。” “……嗯,好。” 我应了下来,在夕阳里抱紧了唐珂,我们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边际被模糊,连上街道尽头的阴影,我把眼泪狠狠逼回眼底,闻她身上的味道,直到确定自己声音不会再发抖了,才又重复了一遍:“好。” 我没能实现这个约定,我甚至不能去珍惜这个机会。唐珂在我读高中的半年后身体就被查出身体里长了个恶性肿瘤,手术费用很高,高到离谱,我瞒着她把学杂费全都投了进去,可是没用,真的没用,杯水车薪,而就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候,高年级的一个学长给了我一笔钱,然后和我说,让我帮他口,口到他满意了,这些钱就是我的。 我同意了,我被他摁着脑袋含住那腥臭的东西。我们在肮脏的公厕里进行着没比这环境干净多少的交易,他射了我一嘴,我依照约定咽了下去,甚至来不及去把嘴角的那点jingye冲掉,拿着那几张红色的钱就冲去了医院。 坐实了最开始进这所学校时,他们对我的传言。 关于,“高一那个插班进来的陈辉是个卖的,给钱就能帮你口”的传言。 这就是我的高中,无趣又会让人听着恶心,生活于我大抵就和那荷花池底的泥潭一样,我挣扎、反抗、呼救,最后只能越陷越深,而那些企图把我拉起来的人最后都会不幸。 比如唐珂。 比如陈骏。 比如……佟明。 我眯眼看向前方,蓦然出现的人影挡住了我的视线,许久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攒紧我的下巴,硬生生将我拉离座位,让我对上那双阴霾的眼睛,我才猛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陈辉,好久不见啊。”佟明把热气喷到我的脸上,面容被浅灰覆盖,像吐着信子的蛇,“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