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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教练我想学音乐

    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什么,以至于互相点头,迅速达成共识。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儿,接着邢露作为代表向我提问:“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做音乐?”

    我把思路倒腾出来。是这样的:

    从影视城回到工作室办公地,办公地点位于郊区地铁站附近的写字楼,附近是标准卫星城市辐射区:数十个小区包围着孤零零的地铁站、一个半破不破的商场、一个超大连锁超市、一个高中一个小学三四家幼儿园、零星几家店铺。

    写字楼除了我们租的一个向阳角落,其他户都贴着招租广告,打开门以后只有四个工位和几张桌椅,甚至还有两张单人钢架床,一看我就知道这是他给我俩准备的。而他为省钱租房的时候估计没想过我俩拍完这一趟能有如此收获。

    邢露很不满——“我们是明星工作室!隐私!你居然叫他住郊区!”,但是冯纯解释当时没那么多钱,于是在我为了省钱的拍板决定下,我们会持续用这个办公室直到一年合约到期;住宿问题上,考虑到我们有三个男人要住宿,本想租附近的三室两厅省钱,叫邢露单独再去找地方住,被邢露一票否决——“我这辈子不可能住在普通居民区,除非我死”,这时候冯纯才悄咪咪告诉我,邢露大学学的是珠宝设计专业,随便一个作业敲碎的珍珠都够我一年衣食住行的——她居然整租了附近的独栋别墅,一年价格比办公室都贵,但她坚决不让步。别墅空着也是空着,于是我们每个人都住上了独立带洗手间的卧室,拥有了单独洗衣房、超大客厅、餐厅,甚至是车库和能晒太阳的小院子。

    当然,这么多钱不能叫邢露白花,于是我们三个一合计,重新改了工作室股权分配:我40冯纯30邢露30,已经花掉的费用根据购买单据入股或者作为负债。有钱了再给。

    说起来我原本想给王军一部分股份,毕竟他作为后勤也是我们的一员,被他本人婉拒:“如果我能跟你们干三年以上再谈这种问题吧,万一我有事走了呢?顾一个就给一个股份,你这公司要不要经营了?”于是口头约定,三年后如果他还在,就分给他一定比例的股份。

    公司组成、办公地点、住宿隐私问题解决了,更重要的问题来了:我以后的事业。

    冯纯和邢露每天搜集各种影视剧资讯,挑剔着,王军大哥不介意在每天接送他俩的基础上整理卫生,而我,除了发呆,居然没事做,闲得可以抠脚,绕着小公园一圈一圈走。

    没事做久了,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关注身边的事。

    譬如,冯纯一早拉来让他们看门的地下视觉系乐队:Zero。

    别说毫不知情的邢露和王军了,我都快忘掉这几个弟弟。还是某天我在办公室给新买的绿植浇花,他们几个人热热闹闹地突然刷开了办公室的指纹门。背着琴盒的他们四个呆住了,提着花洒的我我也呆住了。

    他们之中比较机灵的人——主唱沈星旭率先跟我问好:“你回来了!拍戏辛苦了!”口气直像他们才是房间主人,而我是那个路过的。

    互相自我介绍完,很自然地聊到他们怎么获得办公室权限:独自搬家的冯纯,在街上遇到这几个因为延迟交房租被赶出门的高中生。听到几个人哭穷,冯纯没忍住多嘴问了问,才知道租房是为了练琴租房:升上高中以后四个人压力都很大,寄宿制学校,也不想回家,于是周末一起练歌聚会放松,过后再回到生活里,学业压力里。

    “我们一个月就聚会八次吧,叫我们掏3000房租是不是太不合理了。我生活费一个月也才1500呢。”沈星旭哭穷。

    人美心善的冯纯眼珠转了转,一拍掌:“我在附近有个办公室,你们帮我看家,我免费提供给你们场地练习。你们都是周五晚上或者周六日才排练,那个时候写字楼早没人了,也不用担心什么隔音问题。当然了,电费你们自己交,用多少交多少。”

    比起每月3000的房租费,电费简直是小意思。于是在我拍戏的三个月里,他们一直都在这里排练,休息放松。而这一天恰巧是周五的晚上,又到了练习时光,还没走的我就跟他们撞了个正着。

    对此邢露评价:“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要。”原本想怒骂冯纯的她,在听完乐队排练之后就随他们去了,回到我们的小别墅里休息,指挥保姆和钟点工做家务。

    正式得到我们全体的使用许可以后,主唱兼键盘手沈星旭、吉他顾飞、贝斯云翔和鼓手蔺伦就开开心心把乐器也放下了。平时放在角落里,用布盖着防灰,周末准时准点到办公室练习。

    而我抠脚期间,他们正在尝试原创词曲,只要他们练习,我就会在旁边听。见我感兴趣,沈星旭甚至把他的电子琴基础教学书送给我,还额外允许我使用他的键盘练习。简单的谱子一周练习完,再次见到他,他就换了一本进阶拜伦给我,我又继续练一周,他交给我实用键盘伴奏基础和古典练习谱……而到这一周,他已经没有新的可以交给我了。

    “哥啊,你不是大明星吗,或许请一个专业老师比较好?我也只是一个学生啊!”沈星旭提议道。

    不过这样一来,就瞒不住一天到晚为我的演艺事业奔波的冯纯和邢露了。于是我在新一周主动提出这件事情。

    事情好像大大超出他们三个人的意料,邢露眯着眼睛瞅我:“就这些?”

    “啊,就这些。我只是感兴趣,从小到大我都没报过兴趣班,只是想多学一点……”

    邢露又问:“会考虑作为事业发展吗?”

    我缩起脖子,气若游丝:“如果我说我想试试呢……但我就是想一想!想一想!现阶段只是想学一两门乐器!仅此而已!”

    邢露和冯纯相顾无言,片刻前他们吵接正剧、偶像剧还是耽美剧的激情,仿佛被我突发奇想给整得烟消云散。

    突然冯纯问我:“你跟洹载现在还有联系吗?”

    “?怎么突然提到他?”我诧异道。

    冯纯邢露对视的目光显得格外怪异,冯纯清清嗓子道:“就是问一问。”

    “……从那天出院后,再没有了。”

    刚分手的时候我做什么都精神恍惚,分手一周后,新闻突然报道洹载生病无法参与Peak9巡演,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起初我还刷一刷新闻,想看看洹载近况。可是什么都没有。包括我忍不住发微信给他询问病情,他也没有回复。

    那时候,我疯狂在SNS搜索他的消息,包括他的粉丝在内,都在不断问洹载病怎么样了,从最后一个巡演表现不佳推断他得了什么病……无数种分析都看了,得罪人雪藏说,病到瘫痪说,犯罪被抓说,看到最后把我自己给看笑了。正如我身边有冯纯这个好朋友加事业合伙人,他的经纪公司可是聚星永华,业内第一的经纪公司,无论从赚钱能力还是未来发展都是不应该放弃他的。

    一定是还没好,安然安慰我,自曝他有一阵子舞台恐慌,社交障碍,抑郁,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也只能这么相信。毕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对洹载的所有事情,知道的仅仅是他愿意告诉我的那些。多连一步都没有再深入过。

    从任何意义上,分手那天他说,“我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分手”,都是对的。爱一个人,却联系不到,怎么听都是渣男笑话的一种。我都不敢想那时候我都对洹载做了什么,而分手之后又是在矫情什么。我没法以他的前男友自居,更别说普通朋友。

    邢露和冯纯再次对视,突然两个人都笑了,剑拔弩张不复存在那样,笑得我莫名其妙。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我后知后觉地问。

    “对,笑你演员都没站稳脚跟,居然肖想做李洹载那样的独立音乐制作人了。”手里的文件一摔,邢露嘲讽道,“对了今天周五,你大可以去你最喜欢的面包店——现在是咖啡店,买个甜甜圈,最好多买点,晚上继续薅小乐队的羊毛让他们给你上课!我要下班了!真是气死我了。”

    “……那请老师的事情呢?”我在邢露发火的区间里反复横跳。

    “晚上回去好好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邢露怒骂道,我拔腿就跑,跑去我最爱的面包店,买点甜食准备贿赂小朋友。

    那时我不知道的是,我走了以后,邢露崩溃到一脚踢翻了垃圾桶,跟冯纯吐槽:“他哪怕就连一次都没想过,为什么那家面包店从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突然一夜之间有钱买了隔壁店铺,甚至能买得起国际一流厨具做饭了!卖30年甜甜圈不吃不喝那个老板也买不起那些东西!吴樾这个丑狗屎!”

    “哈哈,品牌的事情,不知道就当他不知道吧,毕竟我也不知道。”冯纯感叹,“他可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他喜欢的甜甜圈口味只在周末有,还限量十个——那是限量十个吗,好家伙,明明是只卖给他吃的,我吃过一口吗?一口都没有。”

    王军发出了“噢”的声音。

    机灵的冯纯问:“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个?”

    王军迟疑一阵,随即点头。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邢露问王军。

    “……到时候再说吧。”王军含混道,戴上耳机,继续看电视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