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被丢弃在垃圾场的他
徐喜想,得先打车去火车站,补办临时身份证,然后坐火车回家。不对,不能回家,姜淹肯定会找到过来的,也不能回父母那儿,那么就先跟朴成联系,然后换个地方先生活一段时间…… 不对!都不对!得先拿到钱!没有钱他就只能四处乞讨!拿着表也没用!徐喜用拳头敲脑袋,拳头疼得厉害,刚刚打医护的时候用力过猛,骨节上的皮rou都打烂了。虽然他为此感到抱歉,但是没有办法,他得活命。 不对……还是得先跟朴成求救,他已经一个人对付一个变态太久了,现在身心交猝,急需一个后备军支援他。哪怕这次也逃不掉,他也得用仅有的时间发出求救信号,再被抓回到姜淹那里,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跟外人联系上了! 他跑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看到一些高中生在等车,三男两女,嘻嘻哈哈地说笑。 “同学,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借手机发一个紧急短信吗?我手机刚被偷了,现在很着急。” 学生就是好说话,徐喜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其中一个矮小的女孩子很爽快地掏出手机给他,徐喜战战兢兢地点开了信息的图标,开始输入朴成的电话号码。他一直记得,不是因为还有旧情,而是因为习惯性地记住了,毕竟这是他在世上唯一能联系得到的人。 拜托别换号,拜托拜托,求求你了,朴成…… “救我!xx区,xx别墅,徐喜。” 怕被人看出不对,徐喜发完就把短信删掉了,手机还给了女生。 “那个,再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手表回收店吗?” ︿︿︿︿︿︿ 外面下着大雨,但男人还是闯进了手机手表维修店。 “哎呀,刚刚还热得要死逑了,这怎么突然下暴雨嘞。” 老板总是孤独一人修表修手机,好不容易逮着个能说话的人,便很快打开了话匣子。 对方很焦急的样子,并没有跟他嘘寒问暖的意思。 “啪”地一下,一个黑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放在老板面前。 “什么东西?”老板拿起来一看,是个旧手机。 “老板,麻烦您尽快修好给我,刚滑到水坑里了,现在开不了机,拜托您了。” “啊,这手机看着蛮旧嘛,怎么不换个新的?” “怕有人给我发消息,只能用这个手机。” “小伙子,你傻啦,卡坏了你买个新手机去营业厅换卡不换号不就行了,来我这里挨宰吗?”老板笑道。 “他们今天早下班了,我急着用,就想着您要是今天能修好就最好,我等不了,我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好嘞,我给你看看啊。” 手机拆开,零件一一摆落出来,sim卡和其他硬件都被雨水泡得面目全非,问题到底还是不少,老板摇摇头。 “你确定要旧手机吗?这修起来得四五天,价格还贵,有那功夫你早买上新手机了。” “那算了,谢谢您啊,真是打扰了,耽误您这么长时间。” 男人出了门,冒着大雨往回赶,备用的电话刺耳地响起,他找了个公交车站避雨接电话。 “小朴啊,明天八点准时到学校集合,为期两个月的封闭出卷,手机都要没收的哈,你抓紧收拾行李。” ︿︿︿︿︿︿ 徐喜左问右问,终于问到了一家收旧手表的。 他冒着倾盆大雨跑了进去。 老板不在,只有一个剃平头,耳朵上挂满刺钉,热得穿着一字肩露肚脐短袖的少女在看店,裸露的黑皮肤上全是刺青。 女孩翘着腿,边嚼泡泡糖边修一块表,还扭头看小电视里放映的还珠格格,电视声音开得好大。 “你现在叫十二阿哥,你就十三阿哥也没有用!你叫万岁爷也没有用!我劝你还是不要犟下去,老实招了吧!” 演的是容嬷嬷扎针那一段,女孩看得乐呵呵的。 “你好,我卖旧表。” 徐喜拧着头发上的雨水和汗水,跟那个姑娘说道。 “我家老板不在,明天再来。”女孩看都不看他一眼,看还珠格格看得入迷,笑声清脆,手下修表的动作不停。 “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拿你就没辙了?”容嬷嬷在电视里针扎紫薇,紫薇嗷嗷地喊。 “你说还是不说!”容嬷嬷叫声刺耳。 “那个……”徐喜着急,敲敲桌台,又去问少女,“我很急,你能不能先看一下?能不能叫你们老板现在来一趟?” 女孩这才转头看他,把修表的东西往旁边一推。 徐喜把表给她。 “嚯,你从哪儿偷来的?”女孩看着那表笑道,“偷来的我们可不收啊,警察找上门来,闹死了,我们不做那生意,麻烦。” “那生意”就是倒卖赃物的生意。 “不是、不是偷的,别人送的。”徐喜撒谎道。 女孩盯着他看了看,她年龄虽然小,却是混江湖的老油条了,一眼看出来他的不对劲,明显是不信。徐喜穿的不知是什么衣服,看着不像是能拥有这种表的人。 “绿水鬼潜航现在估价太高,我做不了主,只能等我给老板问了再跟你说。”她转着眼睛想了想,觉得到嘴的肥rou丢不得,那就赌一把呗。 “现在、现在能问吗?我着急用钱,很着急很着急。价低一点没关系的,我赶时间。”徐喜不安地搓着被雨水泡得浮肿的手。 “你等会啊,我进去打电话问他。” 女孩按下还珠格格暂停键,扭头跑到铺子里去了。 她刚进去,店里就来了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一个个也是纹身刺青,进来就特别熟练地这摸摸那看看,其中一个个子很高,长得也壮实,皮肤黝黑,看着很凶。 现在的年轻人……徐喜暗想,越来越不正常了,以为自己在拍黑道港片吗? 有人看到了徐喜手里的表,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小哥,表不错啊,来修的?”一个龅牙上来跟他搭话。 徐喜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看来不是店里的店员,但又不像是普通顾客。 “来卖。”徐喜心乱如麻,随时都怕姜淹突然出现把他绑走,无心应付他们。 女孩这时候掀了后面的门帘进来,看见他们几个人围着徐喜,脸色一变。 “喂,日你大爷屁眼,来这儿闹jiba闹?” 女孩毫不客气地对那几位不速之客下逐客令。 “嫂子,我们大哥说他知道错了,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就一次。” 徐喜看了看,原来是说长得最凶的那个男孩。他看见女孩过来,立刻变得局促不安。 女孩连着爆了一串粗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待会儿我老板回来,弄死你们几个傻逼,识相的赶紧他妈的滚。” 男孩被其他人怂恿着,上前小声地跟女孩道: “小狼崽,我知道错了,以后好好表现……在床上,我会好好学习的,真的,你想要什么姿势都行,我发誓。” 其他人想笑大哥这耙耳朵的怂样却又都不敢笑。 女孩理都不理他,叫徐喜跟她进去等,老板知道是绿水鬼要马上来店里看。 徐喜信以为真,结果女孩把门帘一闭,给他开了后门叫他赶紧跑。 “那些人不是好东西,看上你的表了,你留个电话给我就先赶紧跑,我们老板明天会打给你,他要跟你亲自谈。” “什么?”徐喜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已经跑了这么久,现在还得跑? 女孩正要记他的电话,徐喜已经来不及思考,他把表揣进兜里飞快地从后门冲进雨中。 ︿︿︿︿︿︿ 徐喜没有跑多远,就被刚刚表店里的歹徒们逮住了。 一伙恶徒,他们远比他想得要更险恶。 徐喜被包抄了进了垃圾处理站。 “小哥,你的表不错,我们老大看上了,要抢了送给他老婆求复合呢。”龅牙和黄毛阴险地笑着,离徐喜越来越近。 徐喜在暴雨里睁不开眼睛,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个歹徒就扑了上来,撕他的衣服抢他的表。 徐喜不能失去这块表,他奋力反抗,结果他们大哥先恼了,一脚揣在徐喜胸口,把他揣进一包脏兮兮的垃圾里。 垃圾袋撤了,里面泼出一地卫生巾,雨一浸,徐喜身上全是血。 他护着表,爬起来继续跑,但是被无处不在的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绊住脚,雨天地又滑,跌了不止一次。 那些歹徒们对他穷追不舍,徐喜寡不敌众,被他们抓住一顿拳打脚踢,带鞋钉的脚发疯似的踹在他前胸、腹上、小腿和后背,他们揪着他的头发来回扇他耳光,徐喜嘴角全是血。 他没有力气了,跑了一天,又被四五个人围着揍一顿,他最后不得不松开了攥着表的手。 雨越下越大。 歹徒们把表抢走就跑了,把徐喜一个人留在垃圾堆里。 徐喜又疼又冷又饿,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他好像需要一些虚假的光亮支撑着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他头脑清醒,并没有被打晕,甚至记得离开医院的时候,自己的写到哪儿了。 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他现在也不会沦落至此。 他在腐烂的垃圾堆里缩着身子呜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含盐分,把他脸上身上的伤口蜇得生疼。 在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姜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