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找到他了

    要不是灵魂被K强制赶出身体，罗绅都快忘了，系统本来就是一种可以控制他的可怕存在。428温和蠢萌，并不代表所有的系统都像它一样好相处。

    他无奈地跟在K后面，两人行了很长的一段路，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座灰白色调的宅院。K动作利索地翻过宅院的围墙，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弋尔就被关在这里？”罗绅按耐不住问道。K不置可否，集中精神贴着墙小心挪动。很快，罗绅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找到人鱼了！快去支援，那里人手不够！”

    “打伤了我们的弟兄还想逃，给那怪物点颜色看看！”

    脚步声由远及近，K蹲下身，躲进了墙边的一个灌木丛里，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那些人很快就从他身边掠过，并没有察觉到灌木丛里藏着一个人。待他们走远，K就站起来继续靠着墙移动，很快抵达了宅院的大门。奇怪的是，大门没有看守，似乎所有的人员都被调去追捕尼厄丽德了。

    这正合K的心意，他抬头，盯着大门上方拍摄角度不同的一排监控摄像头，心念一动，它们便应声纷纷爆裂开来，罗绅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破坏了监控，就不必束手束脚了，K光明正大地推门进去。屋内没有现代灯具，只有零散的几根蜡烛支在墙上发着昏黄的光，空气阴冷潮湿，让罗绅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海底洞xue。几根突兀的管道盘踞在地面，不知有何作用。

    他飘在K的前面，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弋尔的身影。

    “别看了，它不在这里。”K立刻给罗绅泼了一盆冷水。

    “不在这里？你刚才不是还说他就在这儿吗？”罗绅急道，“弋尔到底在哪儿？”

    “我说过，现在还没到救它的时候。”K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只是找个离男配比较近的地方消磨时间罢了。”

    K拐进一个像是储藏室的昏暗房间，原地坐下，“我先在这里待机，等男配被虐得差不多了再行动，您请自便吧。”

    罗绅低声骂了一句，正要离开去找弋尔，却又听见K说：“您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找到男配了又能如何？他甚至都看不见您，您也触碰不了他。您无法改变任何事。”

    “还有，我劝您别到处乱跑，灵魂和身体的距离太远容易被世界法则当作孤魂野鬼消除。”K补充了一句。

    罗绅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把K的冷嘲热讽甩在身后。他总算是确认了，自己讨厌这个新系统，非常讨厌。

    虽然K嘴上说着弋尔不在这里，但罗绅并不完全相信，他的目光锁定在地面那些功能不明的管道上。

    罗绅走到管道旁边，半透明的脑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穿透了管道，他把眼睛探进内部，看清了里面装的是水，而另外几根管道却什么也没装，可能是用来输送空气的。他有了一个猜想，便一路跟着管道延伸的方向走，最终发现它停留在墙角，深深扎进了地面。

    地下可能有东西。

    罗绅试探性地向地面伸出手，手掌瞬间就被地面吞噬，这诡异的一幕令人心里发毛。

    “没事的，就当是在潜水。”罗绅鼓励着自己，虽然用不着呼吸了，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屏住气息，任由自己的灵魂躯体不断下陷，直到被地面完全吞没。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指引方向的东西，迟来的恐惧涌上心头。说实话，罗绅不知道往下走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弋尔，或许他猜错了，弋尔的确不在这里。继续下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人在黑暗中总是会胡思乱想，罗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成头朝下的姿势，加快了下沉的速度。无论如何，在确认此路不通前，他都不会打道回府。

    终于，罗绅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他赶紧向着有光的地方移动，紧接着就完全摆脱了快要使他崩溃的无尽黑暗。他望着下方出现的崭新空间，释然地松了口气。

    他猜对了。

    眼前的地下室像是临时建造出来的，没有多余的装饰，既简陋又潮湿，距离地面足足有百米多深，全部的空气供给都依赖着那几根延伸到地面的管道。

    罗绅清楚自己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找到地下室并不等同于找到弋尔。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不负责任的猜测，弋尔是否真的被关在这里其实还不得而知。他沿着满是水渍的坑洼道路前行，在即将拐弯时发现转角处堆着一团团白色的东西，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罗绅小心地靠近那些东西，待看清它们是什么后，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他不会认错的，那几团萎缩着的白色物体，不是别的，正是被切成小块的触手。他虚靠在墙上俯下身，原地干呕起来，胃部一阵痉挛。

    他缓了一阵，颤抖着手想去触碰那已经有些腐烂，还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残肢，想到自己如今的状态，又悲哀地收回手。

    “朱轶恺，你怎么敢……”他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某个人起了这么强烈的杀意。虽然他知道朱轶恺会为了引出尼厄丽德而折磨弋尔，但他还是没料到这所谓的“折磨”竟残忍到如此地步。

    触手与人类的手臂意义相同，人要是被切除了手臂，伤害的就不只是身体了，还有神智。在罗绅眼里，弋尔和人类没什么不同，他害怕自己找到弋尔时，对方已经变成一具死气沉沉、和尸体没有区别的躯壳。

    朱轶恺没有必要特意把残肢扔在地下室，弋尔它一定就在这里。难怪门口没有守卫，毕竟他把人藏得这么深，一般人根本无法发现。罗绅心知这一点，横冲直撞地在地下室内寻找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地变淡，落下星星点点的银白痕迹拖在身后。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绕了多少个圈子，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囚笼中，弋尔闭着眼睛，病怏怏地瘫在地上，它少了五只触手，剩余的触手则被枷锁勒得扭曲变形，几根水管悬在天花板上，不断地对着它的身体喷水保湿，巨乌贼淡蓝色的血液被水冲刷了一地。囚笼的铁栏杆像人的躯干一样粗，间隙却很大，足以让人从中挤进去，却不能让巨乌贼这种体型的生物通过，应该是为了弋尔特别定制的。

    “弋尔！”罗绅飞速飘到弋尔身边，他望着弋尔触手上的那几个断口，心疼不已。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弋尔睁开眼，原本暗蓝色的眼睛此刻变得浑浊不堪，接近黑色。它缓缓竖起身子，迷茫地环顾四周，视野扫过罗绅时，神奇地定住了。

    见它这样，罗绅惊道：“你能看见我？”

    其实不然，弋尔只是看见了别的东西，巨乌贼很艰难地抬起一只完整的触手，然后轻轻碰了碰罗绅脖子上的珊瑚项链。先前一直在担忧弋尔的安危，没工夫管别的，罗绅这才发现，自己明明已经是灵魂状态了，但珊瑚项链居然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弋尔静静地注视着项链，触手在项链上摩挲着，令罗绅的灵魂颤了一颤。虽然他知道弋尔碰不到他，但他却有种自己的脖子在被对方爱抚似的错觉，脸上顿时起了热度，不由自主地往后飘了一段距离。弋尔见项链躲开自己，立刻失落地垂下了头。罗绅于心不忍，又飘了过去，直接把脖子送到了弋尔的触手上。

    他看见乌贼很愉悦地晃了晃触手，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彩，于是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唇，心里的悲伤跟着消散不少。弋尔兴奋地用触手再次环住项链，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蓝光，罗绅愣了一愣，觉得这一幕貌似有点眼熟，然后马上反应过来。

    弋尔这是要变成人形了。

    果不其然，待光芒散去，弋尔再次变成了那个黑色长发的俊美男人。那些原本捆在他身上的枷锁失去了目标，重重地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地面。他迷茫地抬起手，似乎也很疑惑自己怎么会突然变成人形。

    明明之前试过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为什么不早点变成人形逃走啊！笨蛋！”罗绅不知道内情，看见人形弋尔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既心疼又有些怒其不争。

    他此时说的话，弋尔自然是听不见的。身体重获自由后，弋尔并没有急着逃出囚牢，而是径直走到珊瑚项链旁边，俯身在项链上虔诚地落下一吻，然后望着项链上方的一片虚空，笑道：“你来找我啦。”

    罗绅闻言，鼻头一酸，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哭得撕心裂肺，就像把以前憋回去的泪水全部释放了一样。心想反正弋尔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他倒不如就这样放肆地哭一回。他抱着弋尔，灵魂汇聚的泪水落在地上化作白雾散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近乎消失。

    “你在干嘛！”系统空间里突然传来了K的怒吼声，“都叫你注意不要离身体太远！不想活了是吗！”

    “还不快给我过来！”下一句话却是从身后传来。

    罗绅转头，正看见K紧握着囚牢的栏杆，手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