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是他犯贱

    坠入海中后，巨大的冲击力将顾亦白从苏墨怀里推走，水声也使他的耳朵短暂地失聪了。顾亦白突然什么也听不见，脑内来回循环着最后听到的那句话，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说话的那个人。

    顾亦白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也不忘使命，狼崽子紧扣着海蛇不松爪，深深地沉入海底，片刻后便迈开两只后腿踩水使自己上浮。顾亦白把头冒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再次下潜，在飘飞的泡沫中寻找另外两人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本来是被苏墨用力抱着的，但是在砸上海面时，苏墨的身体颤了一下，手臂忽然就失了力道，体温也一并被海水带走。

    顾亦白不清楚现在西希和苏墨的情况怎样，但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必须尽快找到两人！

    视线捕捉到一抹红色，似乎是某人化开在海水里的血液。顾亦白赶紧向血液的源头游去，很快就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

    西希竟还搂着苏墨不放，白花花的大腿缠在苏墨的腰上，头靠在对方胸口，一张脸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苏墨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里不断地溢出鲜血，几乎把周围的海水都染红了。

    见此情景，顾亦白胸口猛地一窒，心像是被剖出来千刀万剐似的发疼，他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飘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为谁心痛。

    西希憋不住吐出了一串泡泡，顾亦白不敢再耽搁了，立刻化作人形游到两人身边，抓着西希的胳膊把他们带上海面。一接触到空气，西希就剧烈地咳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苏墨却迟迟没有反应，呼吸停滞。

    顾亦白一急，想也不想就吻住了苏墨的唇，渡了好几口气过去。待苏墨吐出肚子里的水，不再需要人工呼吸了，狼王意犹未尽地吧唧了一下嘴。

    突然，顾亦白一愣，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不正常了，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正在顾亦白盯着苏墨的嘴唇反省自己的时候，西希醒了。他睁开眼，恍惚地盯着眼前的苏墨，嘴里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西希，你没事吧?”顾亦白带着两人往岸边游，见西希神色有异，便习惯性地表达了关心。少年没理他，只是停止了碎碎念，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顾亦白还以为他消停了，可下一秒，西希就埋头在苏墨胸前舔了一下，紧接着还把自己的臀部往苏墨的小腹处顶了顶，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只要是个性功能正常的兽人都明白。

    顾亦白脸色一黑，醋意无比地把西希从苏墨身上扯开，怒道：“你干什么！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他正在等西希回应，余光里却瞥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冒出了一个个黑色的三角形物体。那些东西划开海水迅速地向他们靠近，顾亦白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瞳孔一缩。

    从他们三个落水开始，海兽族就没了动静，包括那只原本就待在海里的巨大章鱼也没有对他们发难。顾亦白还以为海兽族追丢他们了，没想到对方竟是这种打算！

    鲨族生性嗜血，对待猎物的方式非常残暴，海兽族派这群鲨鱼来追杀他们，分明是要让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无论如何努力地划动四肢，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顾亦白的心态有些崩了。

    如果扔掉一个累赘，用他引开敌人的话，自己和西希也许都能得救……一个阴暗的念头没头没尾地冒了出来。

    顾亦白望向苏墨这个所谓的“累赘”，眉头一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抛弃战友，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以来都在影响他的思维……顾亦白终于察觉了自己身上存在的违和感。

    他意识十分清醒，知道自己不能扔下苏墨不管，可搂着苏墨的那只手却渐渐松了。顾亦白被自己的举动吓到，心中惊异不已，他试图收紧手臂，但身体竟完全不听使唤！

    “只要抛弃苏墨，你们就安全了。”一个声音在他脑内疯狂地叫嚣着，“别犹豫了，再拖下去西希会死！你忍心让你最爱的人去死吗?”

    “我……不会让西希死的。”顾亦白痛苦地摇了摇头，眼中笼上了一层黑雾，“对不起……苏墨。”

    他颤抖着手正把人往外推，苏墨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握住他的手腕与他四目相对。

    那对桃花眼里泛着水光，动人无比，也空洞无比。苏墨面无表情地看着顾亦白，只有眼角的泪可以表达出他的心情。

    看到苏墨流泪，顾亦白的理智瞬间回归大脑，他从正体不明的cao控者那里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一只手拎着西希，另一只手将苏墨紧紧地扣进怀里，慌张道：“苏墨，刚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有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我……”说到一半，顾亦白卡壳了，苏墨眼里的绝望和恨意刺痛了他的内心，让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还解释什么呢，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苏墨也不会信了。顾亦白悲哀地想。

    “顾亦白……”苏墨勾起唇角，笑容里不带一丝温度，“你想扔下我，让我吸引鲨鱼……这样你就能和心上人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是不是?”

    由于内伤严重，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很吃力，却强撑着把话说完了，与顾亦白的哑口无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亦白低头，不敢直视苏墨的眼睛。

    “呵，真是情深意重。”苏墨苦笑着吐出一口鲜血，“你想让我怎么做?成全你们吗?”

    不等对方回答，苏墨便接着说道：“好，如你所愿。”

    他抹掉嘴角的血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然后像条鱼似的挣脱了顾亦白的怀抱，用尽最后的力气踹开了这个人，同时也把自己送到了鲨鱼口下。

    顾亦白在那一刻显露出的诧异让苏墨感觉有些许畅快，他望着天空，仰面躺在海上等那群鲨鱼来撕咬自己。但当余光瞥见顾亦白毫不留恋远去的身影时，他还是无法骗自己洒脱。

    他清楚顾亦白并没有错，没有人规定他爱的人必须也得爱他。是他擅自以雄性的身份爱上了顾亦白，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且不自量力地投入了一段注定不会得到回应的感情。

    到底是他自己犯贱。

    眼角刺痛的水渍已经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

    “太累了，我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