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rou与灵
海神再次下了人间,他几千年没开荤,饥饿得紧,一夜包了十几个妓女开起纵欲派对,夜夜笙歌。海神有一双狭长的溪色眼睛,注视你时温柔多情,没有人能拒绝俊美的海神,已经享用过的妓女被海神杀死,尸体抬出去,也总有新的人补充进来,三十日以来,城镇无人生还。 这种放荡的行径终于激怒天神,他一道落雷降下去,把海神镇压在漆黑的海洋最深处。 海神被困在海底几百年,孤独与黑暗几乎逼疯了他,他只能不断想象以往他专注望向的那道太阳——温暖的、炙热的、让他战意沸腾的。冰冷的海水却把他拉回现实,他阴暗沉默的怒火让大海颤栗,鱼类通通开始畸形生长,变成狂暴丑陋的生物。 数不清年岁的某日,真正的光照下来,这次并不是幻觉,阿波罗在海底端详海神枯槁的脸,他的降落把太阳光带到了最深的海底。 阿波罗解开海神的封印,把海神带回岸上:“你的刑期到了,我来接你。” 海神面色沉郁,一句话没说,跟着阿波罗来到了一座雕满黄金的城市。 “为什么是你来接?”海神被安置好后,才开口问。 “刚好比较近。” “这是哪里?”海神有点惊奇,因为阿波罗头顶皇冠,身披大氅,俨然一副人类国王的模样。 “太阳城,我亲手建立的城邦。” “我被困的这些年,你就在和人类玩过家家游戏?”波塞冬捏碎手中装着仙露的杯子。 “所有星神都或多或少为你求过情,天神才提前释放你。”阿波罗解释着,“好好恢复一下,三日后是天神与月神的大婚,我们都得出席。” 一头狮子走进大殿,往阿波罗脚边趴下,缓缓入睡。阿波罗弯下身轻抚狮子的鬓毛:“你休整好了就先回去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吗,我的好哥哥。”波塞冬冷声说。 “你杀害人类前科太多,我现在得保护我的子民,”阿波罗赶客的态度不容置疑,“如今我是国王,已经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责任在,你留在太阳城,我的子民们会有危险。” 波塞冬的神色被那海藻般弯曲的额发遮住,很久他才说:“很好。” 他说完就走出大殿。 波塞冬一路端详这座金子雕成的城市,折射太阳光刺进波塞冬眼里,但波塞冬依旧觉得这种俗气的光辉远不及阿波罗那头淡金色的头发,只有那种真正象征着太阳的白光才是他海底几万里日思夜想的。他遇到了瘫倒在路边的爱神艾丝美拉达。爱神双眼被一条白布蒙住,还是感知到海神的存在:“你回来了。” 波塞冬横抱起艾丝美拉达:“怎么在这里?” “想来找阿波罗。” “你随时都能瞬移去他的大殿。” “但我只想一步步寻找。” “寻找什么?” “光,”艾丝美拉达窝在波塞冬怀里轻声呢喃,“来之不易的光才有意义。” “那我带你回去找他。” “不用了。不找了,带我回神殿吧。”艾丝美拉达改变主意,睡了过去。 “……”波塞冬眺望着太阳城的城门,风吹起他浅绿色的卷发,烈日下泛着粼粼波光,额发下的眼神却漠然得如同极北之地的冰岩。 回到神殿他与爱神喝酒,爱神述说他被封印的几百年来,爱神在人间喜欢上一位人类牧师,为了他,她化身人类与他共同生活。但同村人因为艾丝美拉达过于惊人的美貌而惶恐,将她打为冥界爬出来的孽物。他们拿冥王手下的器具偷袭她,戳瞎她双眼,剥光衣物,捆绑在十字架上,村里的男人日夜强暴。 波塞冬捏了捏拳头:“我不介意再蹲几百年海底。这群牲畜在哪里?” 爱神笑笑:“阿波罗救了我。” 被折磨的第十天,太阳神自空中登临。十字架径直几百公里内被高温灼烧成一片焦土,无一活物。爱神只感觉到炙热的温暖,与丑陋的人类躯体完全不同的热度——她被解开束缚,感知到身上被裹了一件长衣,再被打横抱起来。 “我来晚了,抱歉。”阿波罗轻声说。 爱神只是笑笑。天神并不是看不到她的苦难,只是因为前期的私人恩怨选择沉默。 波塞冬听完,握住爱神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阿波罗无法容忍他的家人遭受苦难,”爱神反扣住波塞冬的手,“他认为我们都是他领地内的东西。” “我可不是,”波塞冬懒洋洋地反驳,“他征服不了我。” “阿波罗说在统治太阳城时,他懂了人类,也更懂了爱。” “爱,是什么?”波塞冬对这个在妓女口中听到的词语感到了迷惑。 “爱,是占有。相爱,则是彼此的唯一。为什么父亲给我取名爱神?明明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一样事物被称作爱,我困惑了很久,”艾丝美拉达有点醉了,“我不懂阿波罗为什么会在太阳城得到答案,但我现在有自己的答案了。” “……什么答案。” “阿波罗就是我的答案本身。”艾丝美拉达松开海神,“我的眼睛,去找哈迪斯可以帮我复明。我还是想念能看见光的日子,人类和我们,都一样,向往光,这不可或缺,或许爱也是。” 波塞冬欺身向前搂住艾丝美拉达,把脸凑上去:“巧了,属于阿波罗的,我偏要和他抢。” “你从来没对你的兄弟姐妹下过手,”艾丝美拉达与他拉开距离,“如果在之前,我或许答应你。但灵与rou两者,有了爱后,变得缺一不可。单纯的rou体,无法填补灵的空虚。” 波塞冬愣神了。爱神走了很久都浑然不觉。 三日后天神与月神大婚,神殿欢庆。天神把月神高高举起,示意这个女神是天后。 难得的日子,神殿里飘满酒香,波塞冬为天神与月神献上贺礼,难得没有在宾客之间斡旋。他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拒绝任何小星神靠近。大家都说波塞冬从海底出来后性情大变,果然被镇压深海是最为严酷的刑罚,众神对天神更为敬畏。 大殿外轰然巨响,众神以为是袭击,纷纷出去查看情况。只见天神与太阳神在空中打得难分难解,电光火石间,照亮天神战意勃勃的脸。这场战斗是太阳神顺了一个台阶下,主动认负,似乎是在卖天神一个面子。 天神酣畅淋漓地大笑,自从做了众神之王,他再也没有机会与谁搏斗,今日他故意以太阳神迟到为借口让自己的兄弟给他圆梦。他搂住阿波罗的肩往神殿走,众神纷纷为他们让道。站在最后的波塞冬眼底深处的冰原只倒映出阿波罗的脸。 天神问:“我该怎么罚你?” “不醉不休。”海神听见太阳神回答。他的视线黏在天神勾住太阳神的手臂上。 “我来晚了,自罚三杯。”太阳神站在阶梯上,对着底下的众神高举酒碗示意,仰头干下去。波塞冬直直盯着阿波罗持续上下滑动的喉结看。 三碗见底,阿波罗随意拿手背擦拭嘴角,在众神掌声下与天神低声交谈。过了一会,岩神小蛮走上去,亲昵地挽住阿波罗的胳膊,阿波罗回过身去,给小蛮一个温柔的笑。天神觉得惊喜,他拍着太阳神的肩,说着什么。 大殿的角落慢慢结起一层薄冰,蔓延至大殿中央,众神看过去,只见波塞冬安安静静靠在墙上,藏在阴影里。 阿波罗拍了拍天神的肩,朝着波塞冬走去。他来到跟前第一句就说:“幻术收回去。今天是天神的婚庆,你想让他觉得你要谋反?” 波塞冬冷笑:“你倒是终于看到我了,我的好哥哥。” 他还是收了幻术,听着太阳神接着问:“你怎么没有去和别的星神交谈?” “和这些愚蠢的小神有什么好谈的,不过是我们的咒力化成的玩具罢了,也就比人类坚韧好玩一点。”波塞冬歪着头,斜睨阿波罗。他的身躯被阿波罗挡住,别人看不到他形象崩塌的样子。 “你如果被困几百年还是这么想,我也不会刻意改变你。” “你和小蛮什么关系?说起来,还是她阻止我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呢。” “我和她大概100个时日后就会在太阳城内成婚,她会成为太阳城的王后。” “成婚?”波塞冬非常不解,“你那么想过这种被一朵花束缚的生活吗,阿波罗,这也太愚蠢。” “我的伴侣只会是她一人。”阿波罗皱眉,严肃道。 “你不是还想和我这个男性上床吗,我的好哥哥,”波塞冬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般笑出声,“女性的身体满足得了你?” “你要知道时间足以改变很多,我也不是对男性感兴趣。” “那是什么?”波塞冬骤然垮下脸,眼神尖锐。 阿波罗顿了顿,最后说句:“都过去了,不必讨论。” 几日后,阿波罗在太阳城内处理事务,隐隐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逼近。他瞬身出皇宫,光剑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波塞冬。 “看来做皇帝的生活并没有磨损你的战斗神经。”波塞冬与阿波罗刀剑相抵。 “如果你做客是以这种方式,那这里不欢迎你。我们都该长大了,现在确实没太多时间像以前那样陪你决斗。” “这次的决斗你非接不可。你不接我就把你的子民全部屠杀殆尽,直到这里只剩下你和我!” “为什么?”阿波罗有点头痛。波塞冬出狱后性情变得棘手。 “因为我必须杀了你。”波塞冬陈述自己的想法,“我必须杀死你。” “我愚蠢的弟弟,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能管教你了。” 似乎是什么词汇触及到波塞冬敏感的神经,他再也没有留余地,攻势愈演愈烈。两人这次打了六十多天,波塞冬的幻术自从海底出来后变得狂躁阴郁,剧烈的精神污染侵蚀阿波罗的神经,好几次他差点就看不穿波塞冬的海底幻境。 打碎了真正的镜面解除幻术,阿波罗说:“我想我们应该要停止了。还剩40天就是我大婚的日子,我得花时间准备,不能陪你耗着。” “你居然还想能在我这里走去婚礼的殿堂?”波塞冬的卷发在空中狂舞,他的脸变成了影子般的漆黑,如同戴上一张狂笑的面具,桀桀嗤笑。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阿波罗这次有点无奈了。 “退婚,否则没完。” “为什么我要退婚?小蛮之前和你没有什么话说,你在人间厮混是你的事,但要是对我的妻子动心思,那我们确实必须死一个。” “我没有的东西,我不允许你有。你有的我就要抢过来。” “我想我们争斗了几千年,但我从来没把你当过仇家,波塞冬,”太阳神银色的眼睛闪烁了些许失望,“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但我没想过你是真正把我当作仇敌,而不是家人。” “我没有把你当作仇敌,”波塞冬的黑面具不笑了,两颗惨白的圆眼睛大大地瞪着太阳神,“你这婚是非结不可?” “当然,而且我们在一起本身就是天神的旨意,”阿波罗回想起天神的话,“我和小蛮,在一起合力能稳住人界。人类的力量越来越强了,他们很多人想要反扑我们,尤其是你在人间犯下那种恶果之后,很多人产生了弑神的心思,天神希望我和小蛮能在神与人之间维持平衡。” “……只有做了天神,我才能主宰你的自由,是吗?” “是,做了天神,就能命令我离婚。”阿波罗的笑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嘲讽,他看出波塞冬失去战意,便收剑入鞘,“但当初你输了,我也输了。你不是天神,这有什么办法呢?除非你成为宇宙的主宰。” 波塞冬的面具从脸上褪去,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40天后你记得来,但如果是来捣乱,到时制裁你的就不是我,而是伐纣野。”阿波罗匿去身形,留波塞冬一个人站在屋顶。 波塞冬提着他的双刀,在屋顶站了三天三夜,日晒雨淋,巍然不动,仿佛一尊雕像。等到第四天晨曦,波塞冬仰头看向天空,回想起太阳神千年前说过的话:“拿武力把你的手和腿打断,把你锁起来,你就属于我。” 会拿武力把你的手和腿打断,把你锁起来,你就属于我。 会拿武力把你的手和腿打断,把你锁起来,你就属于我。 “原来还是有不杀死阿波罗的方法存在的啊。”波塞冬慢慢勾起一个残暴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