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分娩之中【女生子】
05 “嗯——”她垂下头,脖颈与下巴都颤抖着,几乎埋进胸膛中。没忍住,还是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身体因为刺骨的疼痛狠狠地抖动。 身旁很快投来几道好奇的视线,乔安娜涨红了脸颊,上下牙紧紧咬在一起,臼齿已经用力得发痛。但没有办法,身下的疼痛更加剧烈、刻骨,而且那个东西——她孩子稚嫩的头颅——正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在她身体中蠕动。她的产道枉顾本人的意愿,宽和地接纳了新生的婴孩,放任它的头骨顶开自己柔软的内壁,刺痛细嫩的、初经分娩的身躯。 乔安娜紧张地收缩着下身,但没有用,她能感到腹腔中灼热而沉重的胎儿、感到体内不容拒绝的分娩的欲望。“呃——”她的声音又大了一点儿,引来更多人的侧目,但她也顾不得了,因为这一次,这可怜的姑娘终于意识到:她可能会生在这里。 她是个初产的孕妇,虽然在医院的产妇培训班里学到了怎么数胎动、怎么分辨宫缩,但这些都太过纸上谈兵。总之,如果把时间拨回两小时之前—— 教授开始演讲,人群中,乔安娜又一次感受到腹部剧烈的疼痛。胳膊立在桌板上撑着脸,其实是在捂住自己即将出口的尖叫。疼,太疼了。这一次比在厕所时还要疼上数倍。 ‘假性宫缩。’她深呼吸着,痛楚潮水似地涌上,又潮水似地褪去,‘只是假性宫缩。’ 但显然,十分钟后,她就没法这么想了。 双腿蹬直,又收回,差点儿踹上前面人的椅子腿。坐着笔记的手紧紧攥住了笔,老天,这太疼了。 好像有只手在肚子里一通乱搅似的,乔安娜差点儿吐出来。 ‘这只是假性宫缩。’她其实已经不太确定了。 她一半的大脑正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聆听、思考、像个飞轮一样呼呼转动。但她的另一半头脑,又在被痛苦撕扯,为下腹的绞痛而惴惴不安。 显然,兴奋而敏捷的那部分压过了痛苦犹豫的另一半,乔安娜轻轻抚摸着肚子,徒劳且不太认真地安抚它,有点儿天真地寄希望于胎儿的乖巧。 她试图忍耐疼痛——即视而不见、置之不理——让腹部自行恢复平静。可宫缩并不会迎合她的期望,在下一个十分钟,它又积极地工作起来,忠实地推动zigong收缩、产道蠕动。 她又猛地蹬脚,竭力忍耐这短暂的疼痛。 也许在四五次之后,她意识到了一些不对。但当女人扭头看向出口时,身旁被腿脚挤满、几乎无法让人通过的走道让她却步。太多人了。她疲于应对反复无常的疼痛,汗湿的身体轻轻打颤,已经没有信心托着这样沉重的肚子从这里挤出去。 上天作证,乔安娜·霍尔一直是位爽快、果断、积极勇敢的姑娘,但这一会儿,大家也应该体谅她的年纪——才十九岁呢——年少、初产、又是个可怜的学生,面对过最严峻的问题是自己的学生贷款,还远不习惯袒露无助——尤其在生理问题方面。因此,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对产妇和胎儿都是——这位聪明女孩难得的犹豫和愚笨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没办法,上帝也没法让一个急于呱呱坠地的婴孩停下它的步伐,就在乔安娜纠结着放弃了举手提问的机会后,她身体中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疼痛盖过了一切思绪。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乔安娜松开自己紧咬住手掌的嘴巴,才意识到自己下身一片湿热。 温热的液体还源源不断地从产道中涌出,她的卫生巾已经吸得沉甸甸的。 在这数百人的大厅里,她的羊水破了。 全新的疼痛好像一闷棍,已经把她打得七荤八素。更不用说一个多小时以来坐在僵硬的椅子上,保持几乎差不多的姿势。这让她被胎头挤压的胯部疼痛麻木,腰累得像要断掉似的。现在,她真的手足无措了,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宫缩变得规律且频繁,发作的时间也在渐渐延长——二十秒、三十秒…… 羊水顺着裤袜滑进靴子里,好在大衣足够长、足够厚,椅子上不至于留下痕迹。但事实上,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回到一开始我们所说的,这可怜的姑娘终于意识到:她可能会生在这里。 她性格中的韧性和坚定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于是,就见这位身形笨重的女人猛地站起身来,她的身体向前挺着,像只惊慌的企鹅,跌跌撞撞挤开身旁坐得紧凑的过道。实在太挤了!她勉强跨过一只又一只已经尽力收起的脚,却还是被其中一个绊倒,一个趔趄,差点儿倒在那人身上。 坐着的学生已经竖起了眉毛,就要说话,就看到乔安娜托着圆鼓鼓的、灼热的肚皮,直直向她倒来。她在跌倒前撑住了扶手,但肚子已经近得几乎贴在那人脸上。“呃……抱歉……”她含糊地道歉,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无意义的咕哝。但没人在意这个了,那个女学生惊讶地看着她的腹部,嘴巴长得大大的。 乔安娜托着肚子,每迈出一步,她的双腿就牵动着产道,让内部柔软的xue壁随着步伐蠕动,给里面的婴孩又多一点钻出的动力。老天!这种感觉!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保持住最后的体面——可能又踩了很多人的脚,但至少她没有摔倒——勉强离开会场的。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展厅外的志愿者依旧在等候。 乔安娜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的脸因为疼痛而僵硬,舌头在口腔中颤抖着。当思维中只剩下疼痛的嘶喊,她是怎么应付过这些关怀询问的?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在一通胡乱搪塞之后,志愿者居然也理解地点点头,放她独自一人往无障碍厕所冲去。 “啊——啊——”她反锁上门,随手甩掉挎包,就扶着马桶圈大声地叫喊起来。甚至没有脱下裤袜,一下就跪倒在地。臀部翘得很高,双手紧紧攥着马桶,用大力到发白的指节宣泄自己的痛苦。像是要补偿之前两小时的忍耐和憋闷,乔安娜像一头低吼的母牛一般,从鼻腔中发出沉重的长长哼声,宫缩与她自发的推挤一起,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羊水簇拥着粗硬的胎头在产道里蠕动,它们争先恐后,被连裤袜包裹着,顺着湿漉漉的皮肤流下大腿。孩子狰狞的脑袋已经夹在她的屁股里,刺痛远胜过憋胀:“呃啊——啊——”她大叫着,软rou被挤开,被撑大。产道里的硬物往下一冲—— “啊啊——” 未脱下的连裤袜包裹着新鲜的、热乎乎的胎头,已经浸透胎水的布料紧贴在湿软凸起的产口,阻拦着里面冒出的黑色发顶。 “老天——不——不——”在头晕目眩的剧痛中,乔安娜徒劳地拉扯着裤袜,她颤抖失神的双手没法脱下紧贴皮rou的织物。胎儿的头颅就挤在这个狭小的、艰难撑开的roudong里,用它每一根湿润的胎发刺激着娇嫩的内壁,用它自身硕大的形状灼痛母亲柔韧却年轻的身体。宫缩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催促她将肚皮挺起,臀部翘高,跪趴着展露自己的无措。 “啊——老天啊——我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