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能力

    今天林惊堂在公司里加了会儿班，出公司是天都黑透了。还没走出办公楼的门他就看到在路灯下站着等他的赵合德。赵合德依旧是站在车边安静等他，橘色的光束从上至下笼罩着他，竟然让人看出了一丝落寞。

    林惊堂直直走向他，赵合德看到林惊堂走过来，语气里有些心疼：“今天加班了？累不累？”

    林惊堂点点头说道：“你是不是挺闲的？”

    赵合德坦然承认，“确实，我也不用去上班了。但是想送你想接你是真的，就算我现在要上班我也会这样。”然后他给林惊堂打开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林惊堂抿抿唇，上了车。

    两人一路上沉默，直到快到家了林惊堂才开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你不可能一直不工作，你还能回以前的公司吗？”

    “我还没有想好。以前的公司不是完全不可能回去，但是我觉得换一家公司换一个不同的方向也不是不行。你别担心我，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停下来一段时间休息休息，等我觉得可以了我就去工作，我心里有数的。”

    林惊堂淡淡“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你就告诉我一声。”

    赵合德快速侧头看了一眼林惊堂，高兴笑着说：“好。”

    林惊堂原本以为赵合德不过就是心血来潮，等过两天就会觉得麻烦退缩了，结果没想到赵合德竟然真的天天接送他上下班。每次林惊堂一下楼就能看见赵合德靠在车边等他，每次下班，不管加班到多晚，只要到楼下就一定能立马找到赵合德的身影。

    一个多月里除了周末，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每当林惊堂在心里琢磨着今天天气这么不好，赵合德应该不会来了吧，可赵合德却每次都准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北京最近开始下起大雪，气温骤降，一团一团的雪被呼啸的北风裹挟直往人脸上身上撞。林惊堂下班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赵合德在办公楼的大堂门口站着等他。

    “惊堂。”赵合德的目光快速寻找到他，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这里等我了？”

    赵合德晃晃手里的伞，“外面下好大的雪，我接你出去。”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外面，赵合德撑开伞，另一只手伸出胳膊搂住林惊堂的肩膀把他虚笼着拉向自己。

    雪花极速落下，不过短短几步路雨伞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赵合德把伞微微倾斜，把林惊堂整个遮住，自己倒露了小半个身体在外面。

    两人坐进车里，落在衣服上的雪被暖气一烘全化成了水，赵合德的半边衣服几乎都湿了。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到后座，但是里面的衬衣依旧没能幸免，肩膀和袖子上都是湿漉漉的。

    “你衣服湿了。”林惊堂从包里拿出纸递给赵合德，“垫一下，别又发烧了。”

    “没事。”赵合德接过纸巾擦衣服上的水，“一会儿就干了。”

    结果都到林惊堂家了，衣服还是没干。林惊堂下车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敲敲赵合德的车窗，“你晚上要是没事的话上来吃饭吧。”

    赵合德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望着林惊堂，“什么？”

    “我下班之前下单让人送了菜，今晚吃火锅，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一起吃吧。就当是我之前说要请你吃的饭了。”

    “好……好啊。”赵合德都惊喜到有些磕巴。他飞快拿上外套熄火下车，生怕林惊堂突然反悔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林惊堂现在住的地方，他看小区的环境就猜到里面的环境应该不怎么好，但等他真的进去了，屋子里的环境还是差到让他吃了一惊。

    赵合德站在门口踌躇着，林惊堂给他拿了双拖鞋，“家里比较简陋，别介意。”

    这句话让他更心酸懊悔。林惊堂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不还是拜他赵合德所赐吗？

    他惭愧小声唤了句：“惊堂……”

    林惊堂却像是不在意一般进卧室换衣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件t恤给赵合德，“我只有这件衣服比较宽松了，你将就穿一下吧。身上这件用吹风机烘一烘。”

    “好。”赵合德拿着林惊堂的衣服进了卫生间，穿衣服的时候布料擦过赵合德的鼻尖，他跟深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林惊堂身上的味道。他默默把手里的湿衣服扔到一边，拉起t恤的下摆，把脸埋在里面嗅着上面的气息。赵合德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变态，可是他实在太想念林惊堂身上的味道了，想念到曾在无数个夜里侧夜难眠，翻遍家里所有的衣柜只希望能找到一件还残留着林惊堂痕迹的衣服。

    等他闻到心满意足了他才找了个衣架把湿衬衣挂好出去。出去的时候林惊堂正好在厨房里准备火锅的食材，赵合德轻轻走过去撸起袖子说：“我来帮你吧。”

    林惊堂头也没抬，边切rou边说：“你会吗？”

    “我会。”

    林惊堂竟然从赵合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骄傲，他看向赵合德问：“你会什么？”

    赵合德拿起一边的生菜说：“我会洗菜。”

    林惊堂轻笑一下，“那你洗吧。”

    赵合德的洗菜仅限于把菜叶子在水龙头底下冲一冲。林惊堂瞟了一眼，放下刀接过赵合德手里的生菜说：“不是这样，要把叶子展开冲。”

    “好。”赵合德连忙点头，“我来我来。”

    两个人吃不了太多东西，不过一会儿菜就都准备好了。赵合德看到林惊堂在调蘸料就说：“我帮你调吧。你去坐着休息。”

    林惊堂也乐于当甩手掌柜，放下碗出去了。

    赵合德在厨房丁铃哐啷半天，端出来两小碗酱汁给了林惊堂一碗。

    “快尝尝。我前几天学的。”

    林惊堂听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筷子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赵合德期待看着他，“怎么样？”

    林惊堂咬了咬筷子看着他说：“你自己尝尝？”

    赵合德也用筷子沾了一点尝，然后眉头立马皱起来了，小声嘟囔，“不该这么咸啊……”

    林惊堂笑起来，用汤勺舀了一瓢汤加进调料里，又给赵合德的那份加了一勺。“再尝尝。”

    加了汤稀释以后味道要好许多，赵合德有些抱歉说：“我以后会更努力学着照顾你的，你再等等我。”

    林惊堂把牛rou片放进锅里，说道：“那一会儿你洗锅洗碗吧。”

    “好！”

    两人吃饭时不怎么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火锅咕噜咕噜翻滚冒泡的声音。赵合德吃到一半抬起头，透过那层雾气看着林惊堂，想了想还是问道：“比赛结果是不是要出来了？”

    “嗯。还有不到半个月。”

    “紧张吗？”

    林惊堂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紧张。”

    “没事的，你肯定可以的。”

    林惊堂脸上没什么情绪，“希望吧。”

    赵合德见林惊堂不太想继续聊这个就换了个话题，“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应该会回吧。爸爸mama年纪大了，多回去看看他们。”

    赵合德点点头，“好。”

    等赵合德准备回去的时候衬衣也差不多干了，他站在卫生间里犹豫了许久才换上衣服拿着林惊堂的t恤出去。

    “惊堂，这件衣服我可以拿走吗？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随便你吧，不还也行。”这件本来就是林惊堂买错码了闲置的衣服，放在衣柜里还占地方。

    听了这话赵合德眉眼舒展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叠好放进包里。

    林惊堂本来是刻意避免自己去想关于比赛的事，可是今天赵合德提起来他不得不再次紧张得在床上辗转反侧。如果没得奖，不仅是自己接下来的半年没有收入了，甚至赵合德的工作都白丢了。

    想到这里林惊堂不由得焦躁起来。虽然赵合德说了不想要他愧疚，但他怎么可能一点愧疚和感动都不会有。而他现在几乎已经分不清他对赵合德的感情到底是因为想要弥补他所以才刻意的接纳，还是他的心本能的不由自主的朝赵合德靠近。

    林惊堂永远会被那些别人看来可能很微不足道的小事触动，永远会因为真诚而心动。

    赵合德为他学着做饭洗菜，学着照顾他，学着感受他的情绪，了解他的生活，为了能接他上下班，每天穿越小半个北京。

    他真的能感受到爱了，这跟八年前的感受不同。这次是真实的爱，是能触碰得到的爱，是让他不会再胆战心惊患得患失的爱。

    林惊堂拼尽全力的爱过别人，所以他对这样的爱十分敏感和熟悉。他在赵合德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爱，而这个爱的箭头是明明确确指向他林惊堂的。

    林惊堂知道，赵合德是真的爱上他了。

    他叹了口气，把脸埋在被子里。林惊堂从来没有失去过“爱”的能力，也从来没有失去过被爱的期待。可是这个人是曾经给他带来无数伤害和痛苦的赵合德，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愿意梦到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走向他。

    就在这样的焦虑和拉扯里，林惊堂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睡着了。那夜的梦里有一只温热熟悉的手朝他伸出。林惊堂静静看着那只手，过了好久，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也伸出自己手，轻轻捏住那只手的食指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