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耽美小说 - 【剑气】暗火在线阅读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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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醉苏玉这一走,比赛自然是打不成了。谢从欢并不在意,于他而言来去不过无事消遣,再寻个乐子便是。

    他是自在,倒教李恨水心里忐忑,总觉得其中似乎是有自己的缘故,于是决意次日去销名时顺势问个清楚。

    待依着先前的排名领了银两,二人前后行至城门,李恨水紧走几步到谢从欢身侧,于宽大袍袖遮掩下暗度陈仓地将他的手偷偷牵在掌中,抬眼道:“师兄怎么不说话,是为退赛之事难过么?”

    谢从欢今日无由觉得心神难定,是故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被李恨水这么一问稍回了神,思量间倒也明了他的心思,摇头道:“不必多想,苏玉有她自己的事要办,至于比赛亦不过我一时起了玩心,歇便歇了,无甚可在意的。”

    见李恨水还是踌躇模样,谢从欢便把那装了银两的布包塞在他手中,出言调侃道:“有功夫胡思乱想,不若请我吃好吃的去。”

    后者神情一振,果然将此事抛诸脑后,兴致勃勃地开始同他历数这几日在城中寻觅到的吃食。谢从欢向来不曾留意这些,便只是听着,偶然应声两句,其间竟真生出点儿云游道侣般的闲适温情来。

    祁清川出现时,谢从欢正皱着眉头尝那道李恨水向他大力推介的酪樱桃。他不喜这过甜的奶油,伸手要去取一旁的茶杯解腻,却摸了个空,颇为讶异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温柔眼。

    谢从欢猛然怔住了。

    身着素袍后负长剑的青年将那茶杯于指尖略一摩挲,循着他此前留在杯畔的湿痕浅浅啜饮了口茶水,旋即露出点无辜又狡黠的笑意,轻快道:“一别经年,竟不知小谢何时竟也喜甜食了。”

    李恨水闻声抬头,视线正与那人带了三分探寻意味的打量交汇。他方才专心进食,自然未曾看到那略嫌暧昧的一幕,只当是谢从欢的旧友,于是十分得体地以笑致意。

    青年便挪开了视线,意味深长地又添了句:“口味果然是变了。”

    谢从欢竟破天荒露出些羞赧的神情,低咳两声止住他话头,拱手道:“祁师兄,别来无恙。”

    “嗯,诸事顺遂。这不,便回来了,”祁清川熟稔地在谢从欢身畔落座,倾身时有意无意地垂落一绺青丝,蒲柳般拂过他的手背,转又温和笑道,“但小谢似乎过得更是如意......诶,对面这位小师弟,你我应是初次见面罢,为何我总觉你分外面熟呢?”

    李恨水向来不善与生人言辞,何况祁清川这句招呼仿佛本就话里有话,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求助般将目光投向谢从欢。

    祁清川哪里看不见此番小动作,只觉对方是有意做给他看,不免心底暗自冷哼,脸上却仍一派光风霁月的笑,在谢从欢出声前打断道:“小师弟看小谢做什么?罢了,不过随口一说,倒似乎是我咄咄逼人了,实在抱歉。”

    谢从欢本有替李恨水接过话去的意思,听了祁清川一番言语,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道:“祁师兄只是寒暄,不要失了礼数。”

    倒是祁清川大方道:“无事,小师弟想来是头回下山,畏生得紧。我与你谢师兄自小同吃同住同修,早就是一家人,你如何对他便如何对我,不必拘束。”

    他话虽说得挑不出错处,但李恨水直觉自见面始,这位“师兄”字字句句皆似有弦外之意,可又恐是自己多想,只得压下心中怪异感受,勉强笑应道:“多谢祁师兄。”

    谢从欢似不察二人间气氛凝滞,抬手唤来小二,加了几个菜色,尽是祁清川往日里爱吃的,待菜时又皱着眉头将他仔细打量,语气略有不愉,道:“瘦了许多。”

    祁清川亲昵抚过他发顶,其间不着痕迹地觑了李恨水一眼,笑意温醇:“在外风餐露宿,哪有不消减的道理。倒甚至想念从前师弟在山上做过的太虚丸子,不知是否还有机会一尝。”

    “可是要回师门?”谢从欢替他斟茶,一扫此前倦怠懒散,神情认真道,“来去我也逛够了,到时与你同去,想吃什么,做给你吃便是。”

    二人你来我往,好不自然,独独李恨水如坐针毡,倒真如同外人一般。但思及故友重逢,许是情切,到底还是没有出言打断,只默默捧着茶盏啜饮,这顿饭吃得浑不知味。他虽不算万人拥簇,亦不曾受过这种冷待,心下没有委屈断不可能,却因着谢从欢的缘故一一忍下。

    直到出了门,祁清川去牵马,李恨水才讷讷道:“师兄,你是真要和祁师兄回师门吗?那我明日也去退赛好了,和裴先生和小杨先生说一声,他们应当不会……”

    谢从欢却淡淡打断道:“不必。”

    李恨水神情微怔,心中似有所觉,顿了半晌方艰涩开口道:“师兄说不必…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他方才为何说你面熟?”谢从欢并不答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束腕,“你像他,虽只有三分,但我向来也只要这三分,多了反而东施效颦。”

    李恨水先是茫然,直待谢从欢话音落尽,耳中再不闻长安街人声鼎沸,只余那快刀般的杀人字句铿然有声,才缓缓觉出心头钝痛,却一时连质问都不知如何张口——要问什么,为何玩弄于我?为何一开始不说已经心有所属?为何又要返来寻我?

    可笑竟是,他看着谢从欢漠不关心的神色,顿觉这些似乎都没有再问的必要。

    而他自己与被人剥去衣衫扔在闹市供人嬉笑取乐的疯子又有何异呢?

    东施效颦,四字足矣。

    李恨水闭了闭眼,压下眼眶中灼人热意,终究什么也不再问,什么话也不欲留,亦没有再看谢从欢一眼,转身走进了茫茫人潮中。

    原是被弃如敝履的真心,痛便痛过,也要拾起来自珍,何苦再教人多踏上两脚。

    他本也是那样骄傲的鹤。

    谢从欢没有等来预期的痛骂斥责,此刻本应分外轻快——心心念念的祁师兄回来了,露水情人也并不多作纠缠,他却因何喉间发涩,凝眉不展呢?

    奇也怪哉。

    他望着李恨水远去消失的背影,不察祁清川却也在几步之遥静静望着他,伫立半晌,方故作讶异地近前道:“怎么,那位小师弟先行离去了?我还以为你和他是……”

    “师兄误会了,”谢从欢向他极浅地一笑,无端却有些自嘲的意味,“不过萍水相逢,缘尽于此。”

    祁清川与他比肩同行,状似无意道:“那小谢可还是喜欢……男人?”

    谢从欢便垂了眼,只替他牵过马,缓声道:“我既知师兄喜欢姑娘,便不会再逾矩,师兄大可不必担心。”

    祁清川步伐一滞,不自然笑回道:“小谢多虑了。我与鲤珠早已一别两宽,旧事何必重提。”

    说起这鲤珠,原是数年前钟意于他的秀坊女子。祁清川自诩天下情爱不过一指勾之,因此虽并不爱她,亦不挑明。可怜鲤珠满心以为的两情相悦,在撞见谢从欢酒后与他拥吻时化为笑谈。

    而其实酒醉本亦是祁清川有意图之。

    他知自己师弟心有绮念,本想醉后一夜欢好,依谢从欢彼时的性子,若是次日同他说自己并不爱男人,只是被他强迫行事,那么自责也罢羞愧也罢,这辈子他的好师弟也只会留在自己身边了,而他呢,依旧可以去与旁人风流,不必拘于谁身侧。

    只是还未成事,便被鲤珠撞破,谢从欢酒醒大半,自觉酿成大错无颜再对他,次日就自请下山去了。他亦觉山上无趣,游历数年,不曾想今日在长安相遇。

    他对谢从欢也好,对鲤珠也罢,或是对万万千世人,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掌控欲作祟。因此在看见李恨水的那一霎,他既惊且怒——惊的是从前爱慕自己的师弟竟移情他人,怒的是他私人所属岂能被旁人觊觎。

    好在,他似乎依旧赌赢了,谢从欢还是他的。只要他想,师弟仍旧会回到他身边来。

    思及此处,祁清川心情大好。来日方长,他自认有的是手段让小谢从今往后只心属于他一人。

    只是那个背影……

    祁清川眯了眯眼,难得竟有些如临大敌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