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们分开吧
这几天宫邈都帮他请了假。 温文第二天醒来送宫邈出门,他的世界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自己定制的布艺沙发上发呆,眼神发散之余又将这件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囊进眼中。 柑橘小盆栽、陶瓷花瓶、抽象派艺术挂画、星际小熊摆件甚至是他坐着的素色碎花沙发垫。这些其实宫邈都不怎么喜欢。 太廉价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 不然怎么会那么深爱当初光芒四射的魏曲靖,那个他心中的初恋确实很优秀。两个人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 他又慢慢想到自己如此的平凡,平凡到只能和他淘回来的小物件归为一类。 宫邈的身价上亿,但他的存款甚至都不超百万,这还是不算上房租才攒到的存款。所以他送的西装很廉价,毕竟宫邈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着名设计师私人定制,一件百万也不足为过。 不对,不对......错了...... 温文慢慢动起来,将自己淘回来的小物件都收拢起来,推成了一个小山堆。杂乱不堪地堆在地上,简直就像一堆垃圾。 他又一点点将那些东西运到楼下全丢进了垃圾桶。 保安看见的时候还疑惑地问他在干什么。 温文摇摇头没说话,他没听见保安小声念叨着:这么多东西全仍了,多可惜啊。 他如果听到了也会赞同保安的话,但是东西还是得仍,宫邈不喜欢。 除了大件的家具扔不掉和一些必要用品之外,其他的温文几乎都仍了,整个屋子瞬间像是被掏空一般。 好像还不够...... 宫邈不喜欢的......不是还有他吗? 但是他还是可怜自己的,他不会把自己扔了。 温文收拾出了行李箱,翻开衣柜将自己常穿的衣服一股脑都搬到床上,一件一件收进那个有些年代感的行李箱里。 当翻到那件宫邈送他的针织衫时温文手上动作一顿,这是除正装外宫邈送他的唯一一件便装,也是他平常会穿出门的衣服。 他晃过神来惊觉自己在干什么?! 可是那是他爱了八年的人啊,真的要就这么放下吗? 温文心脏传来阵阵钝痛,牵动着他全身的神经,痛觉终于被唤醒了一般,想到离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就难受得连呼吸都会一抽一抽的痛。 真的要说再见吗...... 温文睁大了双眼,苦涩的液体聚满眼眶慢慢溢了出来。 他跪坐在地上弯下了腰,无神的眼里不停流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关不上水闸。 “温文!怎么回事?”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猛地转过来用那张泪痕遍布的狼狈的脸望着门外站着的人。 宫邈不可置信地看着卧室里被搬出来的衣物和那只躺在地上的行李箱。 他走近温文,拽住他的手,声音颤抖又带着愤怒地问,“你想走?!” 温文只是沉默着不停流泪,没回答。 如果自己没有担心温文提早回来看他,他是不是就这样不告而别擅自离开?! 宫邈怎么也没料到一向温和乖顺的爱人会不声不响地就打算离开他,“为什么?”他一想到回家看到的景象就血压上涨,音量下意识提高,他双手箍住温文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气急败坏般,“如果是魏曲莜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我和他们没怎么联系,除了他们回国那天帮了点忙。你别多想,”他说着抬手去抹温文的眼泪,意识到对方发烧刚好身体还虚弱着尽量放轻音量,“不哭了好吗?” “你每次就叫我别多想...”他抽噎着,“上次也是...宫邈...” 他哭得整张脸都泛起红,眼部周围的红血丝更加突张明显,一个人像笼罩在悲伤绝望中。偏偏是这样伤心,但他仍然没发出令人悲痛的哭声,只是无声地流泪,叫人心碎一地。 他觉得不应该再这样下去,忍着身体的颤抖迎接死刑一般——他听到那句恐怖的话从自己口中吐了出来,“我们......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宫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一天中二度经历难以置信的诡异事件。 他心焦地抓着对方,忍住大力摇晃他的冲动一遍遍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明明询问的人是他,在温文刚要开口时打断他的人也是他,“你还病着......别说傻话。” 宫邈把温文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把床上摊开的衣物一股脑重新塞进柜子里,又把行李箱踢到角落,最后脱掉外套钻进温文的被窝。 温文这时慢慢止住了泪。 宫邈一点点挪动身体抱住他,“我不去上班了,我们睡一觉。”他自言自语般,“睡一觉就好了......” 温文红彤彤的眼睛失去聚焦地盯着天花板的那盏柔和的吊灯,身边依赖的温度是多年梦寐以求的,此时却怎么也暖不到心窝处。 但物理上的温暖还是和疲惫的大脑联手让温文沉睡在无痛的梦乡。 醒来后已经入夜,身边的位置冷冰冰的,窗外灯火阑珊。 虚掩的门缝透进光亮,温文推开走了出去。 餐桌上有几道成色不太好看但还过得去的菜,往里看就是宫邈内衫长裤在厨房捣鼓的背影。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温文,“你醒了,我快好了,你等会。” 严肃穿着的男人端着菜出来,走近温文替他拉开椅子,“我刚打算去叫你,今天我做了饭,你尝尝。”他好像又忽然想起什么边说边往回走,“我给你去拿碗筷。”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宫邈有些期待地看着温文将那道焦黄的炒蛋放进嘴里,“怎么样?”声音冷静自持,但看表情完全是两回事。 温文低着头,半响微微点了点头。 宫邈一咧嘴,动手将另一道菜夹进温文碗里,“你尝尝这个鱼。” 温文顺着那双递来的筷子看向宫邈,没有丝毫预兆地掉下一滴眼泪。 宫邈动作惊慌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哭了。 温文艰难地咽下喉头的哭涩,拿起筷子将那块鱼rou放进了嘴里。 室内倏地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宫邈猛地站起身扶着温文的肩膀,“怎么了?!” 他捏着自己的脖子,想尽办法想把鱼刺弄出来或者咽下去,一张脸都咳红了也没能成功。 “醋......”温文难受地喊着。 醋...醋...宫邈反应过来立马行动,“我去拿!”他从厨房好不容易翻找到一瓶白醋,赶忙拿给温文。 ...... 两人折腾到最后还是去了医院。 那一桌宫邈第一次下厨做的菜最终的命运逃不过慢慢凉掉,最终被倒入垃圾桶。 取出鱼刺后温文总算如释重负,但是喉头仍有那种尖锐的刺痛感。 他从小就不会吃鱼,所以很少吃鱼rou。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并不是不喜欢鱼rou,相反的他很喜欢吃鱼rou,但是他不会挑刺,所以每次吃鱼很容易就会被鱼刺折磨,慢慢地也就很少吃鱼了。 出了医院,宫邈终于像做错事的小孩牵起他的手,“我不知道你会被鱼刺卡住。”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不会吃鱼,被鱼刺卡住这种愚蠢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算正常,毕竟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你今晚还没吃饭......”他又说。 大有带自己去那些奢侈豪华却不实在的高档餐厅的势头。 但是温文不想去,他打断宫邈带他吃大餐的念头,“我想去以前大学旁的那条小吃街。” 宫邈虽然不赞同,他觉得那条小吃街人挤人不说,各种摊位上看着像是充满细菌的模样,即使游荡在那的人们看着像是很喜爱的样子,但是他不得不照顾病人的意愿。 宫邈把车停在离小吃街有些距离的地方——小吃街太过狭窄拥挤,就算想开也开不过去。 两人步行去了那条温文熟悉的小吃街。 宫邈护着温文买了他最爱吃的章鱼小丸子和黑米饭团。温文吃着熟悉的味道重温着大学的回忆,本来苦涩的舌苔这会终于分泌出幸福的味道。 宫邈看着温文身上恢复的一点人气觉得来这小吃街被路人挤蹭也算值得了。 除了饭团和小丸子,还有菠萝飞饼、烤肠、福鼎rou片、豆腐花......温文把自己大学会吃的全都买了一遍。 虽然宫邈也没吃晚饭,但他看着不像是会吃这些东西的样子。温文捧着一堆东西对他说:“我自己逛会儿,你自己先去吃饭吧。” 经过下午的惊吓后宫邈是不可能这时候让温文离开自己的视线的,即使对方的身份证什么的重要物件还留在家中。 “不用。”他说。 温文难为地看着宫邈优越的侧脸,最后犹豫地分给宫邈一个饭团,“你吃吗?” 宫邈扭头看他,接过了那个饭团。温文看见他拆开廉价的包装袋咬下一口,腮帮子嚼动,过了半响又咬了一口,然后就再也没有咬下第三口。 不喜欢干嘛拿我的饭团。 温文知道那个饭团最后的归处只会是哪个不知名的垃圾桶。 他们又逛了许久,温文始终不想走,宫邈渐渐变得不耐烦。两个人的身位渐渐拉开了距离,从密不透风的肩挨肩变成一个拳头宽,再变成一步宽...... 温文看着那个身影慢慢变成背影,然后被路人阻隔视线...... 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来,迷茫地看着周围。周围一对对甜蜜的情侣或是一起出动的舍友,他们明媚年轻有活力,而自己经过时间长廊的浸yin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又麻木。 那个放入人群中普通得便会消失的黑发男人呆滞地转了身,奇怪地往着来时的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