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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年关难过

    一连很多日,安宁都不曾和庄睿辰的父母有过照面。直到大年三十晚上,他才和庄睿辰参加了大家族的聚会。聚会上,安宁第一次见到了庄爸爸,他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庄睿辰的家人亲戚也并非都是政-军界,还有商人、大学教授、银行经济领域的人士。推杯换盏间,大家都分散成三五成群,各自谈论着有兴趣的话题,国际形式,经济事件。安宁仿佛是隐形人一样,安静地在角落里听高谈阔论。庄睿辰也一样隐形,只不过他百无聊赖地在刷手机。

    安宁正听着庄爸爸在和别人讨论南-海形势。突然,回忆起来他是在哪里见过庄爸爸。前不久,在学校餐厅吃饭,墙上挂着的大电视里正播放一档时事节目,庄爸爸作为嘉宾参加讨论。如果安宁没有记错,庄爸爸的头衔是深海舰艇的总设计师之一。

    安宁惊得目瞪口呆,不过这也就解释了他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只是回头望望总设计师这位“废柴”儿子,在别人各抒己见的时候,他正在桌案下热火朝天地打网游。安宁难免替他父母感到抱歉。

    这时候,庄爸爸的目光落到了位于角落里隐形的他俩身上,“睿辰,怎么都没有给我们介绍你带来的这位朋友?”

    庄睿辰愣了愣,不情愿地关掉了游戏界面。

    “这是我同学,叶安宁。他在学校帮我很多。”庄睿辰毕恭毕敬地说。

    “谢谢你,小叶,这个臭小子给你添麻烦啦!”庄爸爸对安宁和善地微笑,然后又转向庄睿辰,“我听说你最近学业有进步,不要有一点成绩就骄傲松懈!”

    “知道啦。”庄睿辰回答。

    家中的其他长辈问庄爸爸:“睿辰是下半年和张家的小儿子一起出国留学吗?”

    “是,不过这小子出国让我们很担心啊!”庄爸爸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男孩子自理能力差一点,谈了女朋友就好了。要学着替女朋友做饭!”

    “这臭小子能不饿死我们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照顾别人?”庄爸爸的表情是完全不相信。

    “爸,我也没那么差劲吧!”庄睿辰第一次表示了反驳,“我也会做饭收拾内务的!”

    “你看看睿辰都说了,他能做好的,你们就期待着回国给你带个金发碧眼的儿媳妇吧!”别人开玩笑道。

    “金发碧眼还是算啦!就怕他那英文,能不能和别人交流都是问题!”庄爸爸摇摇头。

    “睿辰,你爸爸出国留学那会儿,都已经和你mama订婚了。你大学里有没有要好的女同学?也可以带回来给爸妈见见。”

    安宁此刻真的非常害怕。在没有人发现的角落,庄睿辰的手指轻轻地挨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要握上来。他完全相信庄睿辰吃了熊心豹子胆能做出在亲友聚会上大胆示爱的荒唐事,可是那种后果是安宁不能承受的。他刻意地收回了手指,插在口袋里,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我没有交女友!出国的话我已经和安宁约好当室友,我们会互相照顾,安宁学习好,什么都比我强。”庄睿辰望着安宁说,安宁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

    “我想出去透透气。”安宁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聚会现场。还好彼时,晚餐会差不多也结束了。安宁想到新春佳节,都没有和自己的父母联系。他突然有点想念家人,于是编辑了一条新年祝福的短信发给爸妈。

    俯瞰皇城脚下的灯火辉煌,呼吸着天台上微凉的空气。一个电话猝不及防地拨了进来。

    安宁接起电话,是许久不联系的父亲。以往这个时候,安宁的父亲除了和家人团聚,其余大多数时候的背景音都是生意桌上各种老总的劝酒。可是今天,父亲那边却异常安静。安宁因此敏感地意识到了有点不寻常,于是发问:“爸,您人在哪里?”

    “安宁,我不能和你聊太久。我给你的卡上打了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你要俭省着花,不要一次性都花掉。”

    安宁觉得父亲的态度有点反常,他以往是个意气风发的商人,酒桌上爱吹吹牛,从来没有用那么落寞的语气和安宁说话。

    “爸,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之前和您联系,好几次都是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儿子,我告诉你的事,你千万不要和你妈说。”父亲嘱咐道,“是秋娣的弟弟。”

    徐秋娣是安宁父亲的现任妻子,和安宁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她有个亲弟弟,名叫徐伟。只比安宁大了两岁。这个徐伟从小就不怎么学习,高考没考上,于是在姐夫的帮助下申请了留学。在中介的包装下,徐伟顺利进入了澳洲某院校就读,可前提条件是语言要达到入学标准。徐伟在澳洲的两年留学生涯里,英文始终未达到标准,却时常沉迷于玩乐。

    安宁和徐伟只打过几次照面。徐伟比安宁更像安宁他爹的富二代儿子。

    “他又惹出什么事情?”安宁本不想破坏难得团圆佳节父子对话的时间,可正是因为他了解这个徐伟以往的种种行径。包括徐伟在澳洲挥霍大笔金钱,最后因为成绩不合格,实在无法续签证,不得不回到苑城插班读了一所当地大学的专科。不过,即使回了国,徐伟也不曾消停。

    平时,安宁对父亲家的事是闭口不谈。可这次他实在忍无可忍。

    父亲回答:“他不知道怎么交了坏朋友,年前去澳门玩,朋友拉他玩两把赢了点钱,对方说可以借钱给他。那小子太单纯,不知道别人是算计他,输得底裤都没了,人被扣在那里直到昨天,我给他担保才回的家......”

    安宁震惊地听父亲讲述完,心中压着一腔怒火,“您干嘛管他死活!他自己欠的钱,还不上哪怕断胳膊断腿关我们家什么事!”

    “那毕竟是秋娣唯一的弟弟,她知道后哭了几天几夜,不救人还能怎么办!”

    “爸,您想过后果吗?他这次是欠债,你还可以帮他拿钱解决,下次呢?如果他谋财害命触犯法律,您也要替他担着吗?”

    “怎么可能到那种程度。你爸我也是有分寸的。你现在人在家里吗?”父亲忽然话锋一转。

    “我不在,我在朋友那里聚餐。”安宁如实回答。

    “最近,你爸要避一避风声,如果有人找上门,你就说不认识,不知道,然后把家里门锁好。或者干脆最近就搬去你妈那里住......”

    “爸,我搬去我妈那住,她不会问我您出什么事吗?”

    “也对,那你小心点,放完假回学校吧,别告诉她!”

    安宁鼻子一酸,虽然没有面对面看到父亲,仅仅是从语气中就听得出他迅速地苍老了。这不仅仅是外表和音色,而是一种精气神的损毁。可是他忍着假装坚强地说:“我知道了,您要小心,爸,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您一定要告诉我!”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爸不需要你承担这些!”

    爸爸挂了电话,安宁还久久沉浸在忙音中没有回过神。他反应过来,迅速地回拨电话,对面只有“嘟嘟嘟......”

    这个年关父亲将经历些什么?安宁不得而知。

    安宁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每到过年是最为艰难的。童年时是他幸运,过年家里常常是宾客盈门、踏破门槛,客人们提着贵重稀有的礼物。安宁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陌生的叔叔阿姨要如此盛情,难道是家里的远房亲戚?

    他躲在客厅偷偷观察,对方还带着个可爱的小孩,比安宁还小几岁的样子。

    那家的男主人愁眉苦脸地对安宁的父亲说:“叶先生,我们今年实在是遇到困难,材料商催促结账,否则明年就停止供应,员工都等着发工资回家过年,我是不得已才和您开口,您看欠您的工程款是不是可以......”

    原来是欠债人到债主家请求宽限还款期。对方低三下四,好言好语,还带着那么可爱的幼子上门,像这样上有老下有小且真诚的欠债人,也不像会赖账的。难免让人有恻隐之心。

    “这样吧,我们可以把欠条日期向后改,而且利息算到今年内。”父亲说。

    “谢谢您!您真是大善人!我们全家人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如今却是,旧时王谢堂前燕。

    安宁一人在寒冷的天台抽了根烟,思绪乱成一团麻。不知何时,庄睿辰也从屋子里出来。

    “好冷啊!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庄睿辰披着件羽绒大衣,从安宁身后裹住他,温热的体温贴着冰凉的后背,整个人都苏醒了。

    安宁从那个怀抱里逃开,转身与庄睿辰面对面,神情恍惚疲惫:“庄睿辰,我可能真的要回家了。”

    “为什么?又是因为他吗?他是不是又在你面前耍什么花招?”庄睿辰忽然十分恼火,抓起安宁的手腕,大眼瞪得仿若铜铃,“我就和你在一起待那么几天,他都要挑拨离间!之前你跟着他屁股后面,怎么没见他天天粘着你,装可怜!一个大男人要不要点脸!”

    “不是那样的!庄睿辰,你别自说自话,和他没关系。而且,就算是和他有关,他希望我回去,又干你什么事!”安宁回敬道。

    实际上,安宁这么说也并不全然因为他没心没肺。更多的是因为他和庄睿辰不会有结果,既然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要继续?不如态度坚决一点,让对方彻底死心。

    “你再说一次!干我什么事?我们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竟然还可以置身事外?我真的是小看你了呀!叶安宁,你是全天下最冷血无情的人!”

    “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