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子。
笔记本电脑屏显示出FAULT app网页端登录页面，app图标是一枚简洁的白色圆圈，一旦盯久了，移开视线眼前依然有一块块闪烁的白斑，乔俊脖子上颈筋凸出，鼻翼上也渗满层层汗珠，他倏然抬头看向屠钰：“你不可能杀我，app不复原，你们就没法做你们的肮脏生意！” 迟了些，屠钰才道：“很可惜，你一定会解开这个病毒。” 他扬起唇，眼中没有笑意的样子比面无表情更冷淡，垂下眼，拿过缇莎的化妆包，拉开拉锁，拿出一支精致的眉钳。 “我这个人有点怀旧，希望你不要嫌弃。”语速因缓慢而显出几分悠闲，他将少年还戴着手铐的手抓过来，平放在自己腿上，手指压平少年弯曲的指节，眉钳在他手指间转了一圈，蓦地扎进对方食指指甲缝隙！ 痛叫声响起，鲜血淌下来，屠钰捏着小钳轻巧往上一扳，整个掀起了那根指头上的指甲盖！ “呀弄我脸上了！”被血溅到了脸颊的缇莎皱起眉嗔怪，“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的粉底有多贵！” 十分钟后。 乔俊缺了三片指甲的手指在键盘上缓慢敲击，浓稠的血铺平键盘空格键与上一行之间的缝隙。他盯着屏幕顿了顿，似乎在检查什么，瞄了屠钰一眼，慢慢坐直，收回手，生理泪水已经爬了他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视线低垂，他开口，声音被剧痛剐得嘶嘶漏风：“复原了。” 屠钰转屏幕面向自己，由上至下地浏览一遍，道：“我以为你还能再撑一撑。” “少爷。” 施桧回头递来他那把冲锋枪，但屠钰没有接：“他是久违的违规用户——要作为庆祝app回归的第一个处刑。” “哎呀，”施桧怪声怪气地笑道，“还是少爷会玩。” 城中村，某待开业的医美诊所手术室。 施桧：“老规矩，直播间到五千人，就动手，怎么样少爷？” 屠钰瞥了眼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乔俊，夺下施桧手中正对着乔俊直播的手机，递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卓。 施桧被夺了手机，挑高一边儿眉毛用他扭曲的五官表达不满。 而另一头的苏卓又神色惴惴地不敢接过去。 屠钰斜了施桧一眼：“你一会儿不‘主刀’？” 施桧当即喜笑颜开：“哈哈，对对对，我主刀！” 手机屏幕右下角，代表人数的数字正不断跳涨，190，200，203…… 以这个速度，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跳到五千人。 同一时间，水城市公安局网络安全中心。 办公室里的电脑屏一面摞一面，颇像科幻电影中的实验室场景，数不清的数据正在运行，十多面电脑屏底下各自搭配鼠标键盘，旁人光是看一眼就头晕，技术人员却有条不紊地啪啪敲击着键盘。 突然，一声短促的叹息响起，一名技术员的双手停住，他所对应的电脑屏跳出来血红的对话框。 他也立即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转过身看向难得穿着正装制服的于国良：“于局，无法定位。” “于局！直播画面！” 众人在这一声喊之后齐刷刷看向FAULT app实时直播画面，镜头歪歪扭扭地对准了窗。 ——窗外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而芦苇丛不远处，有很小的蓝色字牌，且并没有被芦草遮盖。 “路牌！”技术员当即喊破了音，“刚才那一帧！放到最大！” 于国良倏地看向冰雕一样沉默着的穆芳生：“你还能带队吗？” “睡前吃了安眠药，药没过劲儿，我挺冷静的。” 于国良：“去枪库领枪待命，一旦确认位置，你带队去抓。” 穆芳生点头，转过身迈开步，只走了两步忽然转回来：“于局，你跟我交个实底儿。他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 于国良多少有些措不及防，还没想好怎么搪塞回去，就听穆芳生又道：“南岛的案子不是他做的。他突然打伤您跑了一定有他的理由……” 于国良两侧咬肌突破脂肪绷成石头，侧放在裤线的手握成拳，忽然抬手就扇了穆芳生一耳光！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技术员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响。 于国良伸手指着电脑屏上的直播画面，刚刚的巴掌打得不重，但他脑门上的青筋恨不得刺破皮肤迸开：“跟我墨迹什么？你看看现在，看看他在干什么！” 于国良给人的感觉一向是脾气慢、好说话，一众网警还是第一次见他动手打人。愣了足足两三秒才陆续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屏幕上。 “不是嗑了安眠药冷静了吗？穆芳生，你记着，你是警察，你要是心乱就再磕一片安眠药，要是不想干——痛快扒衣服走人！” 于国良说的没错，他是警察，他首先是个警察，这个身份甚至高于“他是个人”。 想保屠钰，他必须先把屠钰亲手带回来。 这巴掌像猝然鸣响的钟，脑中杂乱的思绪轰然沉下去，他呼出一口气，伴随着出警警铃，走向枪库。 枪库管理员头不抬眼不睁地拿了一把穆芳生常用的九二，但穆芳生却没接。 管理员抬头，眼前的穆芳生却说：“劳驾，六四。” ——六四式的停止作用是现役警枪里最差的，换句话来说就是威力最小。 老刑警开玩笑都叫它“小砸炮”。 觉着纳闷，管理员再次确认道：“穆队，要六四？” 穆芳生：“对。” 不对。 苏卓觉得一切十分不对劲儿。 屠钰把手机给他让他拍时，他就觉出不对。 而且刚刚缇莎和施桧的注意力都放在乔俊身上时，他趁机将手机摄像头对准窗外路牌——屠钰分明是看见了！但当缇莎打着哈欠眼看着头要侧向窗这一边时，屠钰反而自然地站起身挡住她，开口与她搭话。 这人在帮他？ 苏卓不敢确认，他瞄了眼屏幕右下角，刚好那数字从4970蓦地跳成了5000！ 5009，5210，5211，5219…… 数字不断变化，苏卓摇放低摄像头，竭力思索对策，忽然听面前翘着腿的缇莎说道：“小卓卓，你是不是在拍我的腿呀？” 苏卓本就因数字面上已有些发僵，刚好借机表现出来，像极了被缇莎问得害羞了，移动手机避开缇莎那两条交叠的腿，对准手术台上的乔俊。 乔俊四肢都被胶带紧紧缠在手术台四支钢柱上，既不能动，也发不出一点儿动静——银色胶带缠满了他小半张脸，他现在像一具刚制造出来的木乃伊。 “多少了？”施桧抬手腕看了看时间，“都二十分钟了，还没到5000？” 苏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怯懦地缩了缩脖子：“桧哥……” 一旁的屠钰劈手将手机夺过来，瞄了眼，又轻描淡写地原样塞回苏卓手里，道：“三千，最近活跃用户不多？” “平时可多了！估计都他妈是半夜这几小时停服闹的。”施桧不疑有他，伸手指了指乔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缺德玩意儿。” 苏卓再次看了眼手机屏幕，人数转瞬突破了一万。 那头屠钰走到椅子上坐着的施桧身旁，伸出手勾了勾：“我看看你的枪。” 施桧将腰间别着的短枪递过去：“不值钱，美国产的。” 弹匣一落，赫然满满一梭子弹，屠钰重新扣上弹匣，转手递给苏卓：“这种枪用过没？” 施桧笑道：“你给那小子干嘛，他就是缇莎的小白脸，脱裤子都颤巍巍的，你可别吓坏他。” 缇莎似笑非笑地朝施桧看过去：“早晚撕了你这张嘴。” 苏卓则是完全符合施桧预期地怯怯回答：“用、用过的。” 施桧：“你听他吹牛逼！” 几个人正聊着，外头巷路忽然有车驶近的声音。 诊所里的四人同时安静下来——这片目前统一规划外立面统一施工，还没正式营业。离这儿最近的居民区也有五公里，路过的一般多是施工队，可那声音明显不是货车。 车在诊所门口停住，有人在紧闭的卷帘门上叩了叩：“你好，打扰了，我们家小孩儿贪玩跑不见了，我这有照片，你要是方便的话就看一眼，孩儿他妈急得一直哭……” 听声音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缇莎和施桧对了个眼色，出声应道：“没有，我也是晚上和朋友吃完饭路过，寻思看看我家诊所的装修进度，我刚进的屋，没看见小孩……” “他走丢没多大一会儿，”那男人隔着卷帘门继续道，“你看一眼照片，万一见过呢！” 缇莎故意为难道：“不好意思，这一片这么偏，深更半夜的，我老公又不在，只有我一个女人在屋里，你看，实在是不大方便……” 这时，施桧打了几个字突然亮手机屏幕到缇莎面前，缇莎点点头，随即问出他让问的问题：“哎大哥，你们家孩子几岁了？” “啊，四岁。这不嘛，天热，家里门没关，他妈洗衣服，转眼一看，门口玩的孩子不见了，所以我跟他妈急得呀，不得了！” 门外的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求她开门看一眼孩子照片，施桧却以唇形示意她：“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