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巧赚福缘
栖霞山于商秋长而言，是自小熟悉的地方，“春牛首，秋栖霞”，每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商心碧总是要领他去栖霞山观赏红叶，栖霞山的景色，早已是熟稔于他的心中。 自古名山僧占多，四面玲峰、风景秀致的栖霞，也因为山上的栖霞寺而闻名，同时栖霞山上也有三圣宫、太虚亭等道教胜迹，可以说是道佛两教共同嘱意的风水宝地。 栖霞山山势不高，地气不厚，故而难以成就洞天福地，但栖霞山乃是茅山之余脉，人文之气浓厚，只要运筹得当，成就一处灵xue却是不难。 宗特部将栖霞山划给商秋长，也是有所考虑的。栖霞寺在历史上地位极高，是华国四大古刹之一，佛门“三论宗”的祖庭，可惜灵气复苏之后，却没有出现什么修成佛法的人物。而且宗特部让商秋长在栖霞山上“跑马圈地”，其实已经对商秋长的选择有所猜测了。 商秋长在修炼之余，认真考察之后，也没有搞出什么驱逐栖霞寺，另建老君观的跋扈事情，直接选定了太虚亭到始皇临江处一代。 定好地方之后，宗特部便立刻派遣下辖的工程处来与商秋长接洽，带头上门的，是宗特部宗教工程处的副处长吴万里。 “商道长，幸会幸会，没想到您这么厉害的大仙人，住的地方却这么朴素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隐隐于市？果然是高人风范哪。”吴万里普通话口音里带着京腔，满面带笑，很自来熟地和商秋长打着招呼。 “呵呵，平时没事儿开了家网店，这里比较方便发货。”商秋长笑着说。 这话把吴万里听得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商秋长会讲起开网店这么接地气的事儿，随后他哈哈一笑：“商道长您太逗了，您开网店，这卖些什么呀，京城都传遍了，您出手的东西，那可都是宝贝呀，要真有这么个网店，那我是肯定要买点什么的。” “好啊，欢迎吴处长光临啊。”商秋长拿出一个二维码，放到桌上。 吴万里和他带来的工程师又愣住了，下意识拿出手机扫码进店，果然是一家网店，店名“清源法物旗舰店”，一进去就是大黑底彩色楷体大字，还是闪光的那种，“法物全是手工的，现拍现做，不退不换” 里面卖的东西不多，但名字都很有特色，首先是法符区： “让人静下心来不怕小鬼的法符挺灵的” “孩子成绩上不去就买这个肯定好使” “家和万事兴挂门梁上镇宅的孩子鬼哭狼嚎老公夜不归宿夫妻天天吵架专用” “没媳妇想找媳妇的可以买招桃花不是烂桃花想白嫖pua的滚蛋” “转运的走背字日子不顺感觉挺倒霉买这个” “怕死的防身护体当乌龟壳子用的” 其次是法器区，标题也一样很有特色： “挂车上防车祸专用自己作恶多端喝大酒作大死糟了报应不好使后果自负不退不换”，这却是卖的挂在车里的铃铛。 “家里已故老人最爱副作用可能梦见已故长辈找你唠嗑害怕的慎拍”，这却是卖的线香。 “现拍现做造型材质可选注意保质期嫌丑不退镇宅法器”这却是石雕风水摆件，可选的有“升官的”乌龟造型，“旺财的”白菜造型，“助运的”帆船造型，“驱邪的”宝剑造型，每种造型还可以选两种材质，普通白玉，普通青玉，总共是八个选择。 与这十分不靠谱的命名严重不符的是价格，法符从五万到五十万不等，而法器里最便宜的铃铛一个就要三十万，四个一串卖一百二十万赠送价值十万的“孩子成绩上不去就买这个肯定好使”符一张，保质期才一年。线香一束十根卖六十万，折合下来一根就是六万还不单卖。后面的石雕摆件则是起步百万，最贵的白玉助运印石是五百万，保质期是五年。 这里面符纸的限量是每种每月十道，石雕风水摆件则是每种每月限定一件，铃铛是限量二十个，唯独线香多些，每月有一百束，而且每月一号零时自动更新计数。 吴万里带来的工程师名叫赵雪冰，名字有些温柔，却是个男的，看完之后神色古怪，看向商秋长的目光也怪怪的。吴万里却反倒小心翼翼：“商道长，您这店里的东西，真的都卖？” “开门做生意，当然要卖。”商秋长淡笑着说。 “那我能不能找您直接买？”吴万里越发小心地说，“这个月这六个风水摆件，我都包了。” “那是不能了，这里面就剩个青玉白菜，其他的已经定了，哦，忘了说，这风水摆件是实名的，每个人最多买一件。”商秋长一副在商言商的口吻，颇有点地摊小贩的架势，兴致勃勃地说。 赵雪冰瞪大了眼睛，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恍然大悟，眼神凛冽起来。 吴万里所在的宗教工程处，可不是一般单位，而是宗特部直属，是专门成立的建设宗教建筑的国家工程单位，就连现在的宗特部总部，都是由工程处主建的。工程处的处长，只对国家级的重点宗教工程直接负责，其他的工程，则由各个负责人负责。而仅次于处长的负责人，就是四位副处长。 能年纪轻轻就坐到副处长这个位置，吴万里的背景也非同一般，赵雪冰也是做出了几件出彩的设计，才被吴万里看中，带在身边的。吴万里作为副处长之一，负责的都是宗特部安排的项目，有时候也会给一些国家统筹的修炼人士设计庙宇楼台并且施工。赵雪冰跟着他，也给几位修士做过宅邸类的修炼之地设计，感觉那几位修士虽然有些东西，但也不是特别厉害，所以今天看了商秋长居然搞网店，还弄了这么奇葩的名字，就感觉有点好笑。 现在一看吴万里的态度，再一听这么贵的摆件居然都卖出去五个了，就知道肯定不是五个傻子守株待兔似的挨个撞死在商秋长这里，而是这位商道长真的有本事，以他的级别自然不知道商秋长的真正身份，但察言观色也能猜出来商秋长的不同寻常。 毕竟谁也不是傻瓜，在公门里做久了，脸色不会摆在脸上，刚刚心里的异样就全都藏在眼睛里，现在更是很快就察觉出端倪，肯定做不出那种傻到看不出异样甚至蠢到当面嘲讽的事情。 “商道长，您是不是修炼繁忙，没时间设计页面，我其实也会广告设计的，不如我给您设计一下网店，小小的调整一下，能够更加符合您的身份，您看可以吗？”赵雪冰含笑建议道。 吴万里满意地心中点头，有能力的设计师有很多，但是有眼力会说话就很难得，这两样本事说起来简单，做得明白的却很少，这个赵雪冰就是个让他欣赏的聪明人。 “不必了，我只是没时间弄罢了，而且这其实也是我有意为之，谁若有缘，自然会买。”商秋长淡笑着说。 吴万里和赵雪冰都神色肃然，再看这个界面，就不感觉是奇葩胡来，而是高人的游戏红尘之作了。 见到两人的表情，商秋长心里不免叹气，他本来特地搞了这么个奇葩的页面和名字，就是想糊弄人的，倒真有几个不明就里的看客在商品的提问界面里问“店主是不是脑子有病”之类的话。后来他的店也不知道被谁发现了，很多东西一天就卖出去大半，又有人来提问“真有人买？刷数据吧？”“买的人是sb吗？”“我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洗钱吗？” 可惜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在现实里遇到，好不容易逮到两个，也是懂行的，并没有被表象蒙蔽。 广渊真人说过，商秋长的根骨是如意相，在根骨三十六品中位列十三位，属中上品，虽然品级不高，却福缘深厚，福缘二字，就是他先天的优势。以商秋长现在的修为，虽然感应不到五德之炁，但是如果能够广结福缘，冥冥之中自然会有福气临身，在筑基之时就获得一丝五德之炁，对他日后的修为有无穷好处。 福缘妙就妙在萍水相逢，因缘际会，可遇不可求，若是刻意去引导他人购买，就称不上福缘，还真就要以守株待兔的法门，等待身具福缘的人上门来，这样交易之时，无形之中就能够结下一份福缘。 福缘是最为妙不可言的五德之炁，如果不行，就只能尝试获取功德之炁，也能对筑基有所裨益。只是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想要获得一缕纯正的功德之炁，所要积攒的功德可不是小数。 至于圣德、道德、阴德三炁，则更难获得，而且和商秋长当下的需求不合，暂时不必着急。 吴万里想买，商秋长自然欢迎，只是特意要求吴万里在网店购买，冲一冲单数。他领着吴万里进入自己的工作室，吴万里和赵雪冰又被震撼了。 只见屋子角落里堆放着许多石料，而在一张长桌上摆放着一套刻刀，旁边则摆放着十来块刻好的风水摆件。除了店铺里卖的乌龟、白菜、帆船，还有没有上架的狮子摆件和宝剑小吊坠，普遍特点是，手艺比较平庸。 商秋长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有紫微星辰火化玉为泥，雕刻起来容易许多，以他“炼气后期半步巅峰大圆满”的修为，cao作一把刻刀也是轻轻松松，所以经过这么多石料的练习，雕出来的东西已经比靠山印那粗劣的模样强了许多。 但雕刻不仅需要稳定，更需要cao刀之时那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天赋灵感，所以商秋长的作品，线条还是达不到刚柔兼备栩栩如生的艺术品水平，只算是学徒工里比较粗糙的手艺。 而且商秋长都是照着已经成型的图片雕刻，没有一点自己的艺术构思，所以摆在桌子上的，就是造型能看出一致，只是从特别粗糙到比较粗糙的相似摆件，其中进步最大的是白菜，最后那个白菜已经比较精细，而狮子和宝剑可能是新品，看上去是最丑的，那个狮子的造型真的只能是硬靠到狮子上，往萌里说，也只能昧着良心说一句是个乐高版的狮子。 赵雪冰是学设计而且专做华国古建筑风格复建的，看到商秋长的作品，止不住的眨眼，不敢开口。若只是丑也就算了，有的所谓大师之作也都是奇丑无比，吹捧之后价值就上去了。关键是数量还多，造型一致，颇有点“量产型”的意思，这在艺术品创作里，就大大跌价了，若是那些在网店里买东西的买家知道那些价值上百万的昂贵风水摆件，就是这么做出来的，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物有所值。 吴万里当下就给了他答案，他指着商秋长做出来的三件乌龟出水的印石，诚心地问：“商道长，我看这里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作品，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下，我可以出双倍，甚至三倍的价钱，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了，能得到一件玉白菜，也是我的福气了。” “建宁城周边的官禄之气，每月也就那么许多，采集多了，对建宁本地有所影响，所以一个月最多只能做上两件，我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费心。”商秋长见他姿态放得极低，便也费神多解释了一句，“你若想要，便等下月的时候抢购，或者等福缘赠品开卖的时候吧。” 在商秋长的店铺里，有一个只要九块钱的商品，广告图片也是那闪瞎眼的黑底彩色楷体幻灯片，写明每个月随机某一天，这个商品就会上架，类型不定，一概只要九元。 这是商秋长赚取福缘的最后一重手段。眼下商秋长的店铺早就在有限的圈子里传开了，商秋长特地向宗特部通了气，这个网店不是玩闹的，而是自己的一个尝试，不许用非正当手段来抢夺每月的名额。不过只要有心，派个专人盯着也是不难的。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抢到的，自然是福运加身，用现代话说，必然是个“欧皇”。只是这种方式太过刻意，就像故意行善赚取功德一样，能够积累的福缘之气非常少。除非真的有个毫不知情的人赶巧就在这商品上架的时候碰巧发现，随手拍下来，那才是真正的福缘深厚之辈。 吴万里不敢继续求肯，便选了最新制作的一件青玉白菜。 商秋长将青玉白菜托在手里，低低瞑目，不声不响。只见一缕微光从青玉白菜深处亮起，呼吸般反复翕动，让本来玉质只是普通的岫岩青玉白菜渐渐变得光泽莹润，隐隐有种珠光宝气之感。 这些岫岩玉料都是上次两界交换的时候，商秋长从物资中截取出来的，他已经进行了三次两界交换，大量物资进入这小小的公寓神秘消失，却没什么东西产出，必然会引人怀疑。之前的盗窃事件已经让商秋长警惕起来，所以决心炼制更多的法器，混淆公寓里的灵机，尽其所能地起到一点混淆视听的作用。 岫岩玉虽然质地略显平庸，但胜在色彩丰富，且蕴含山灵之气，是玉雕的上好材料。商秋长雕刻的时候，就已经以紫微星辰火炼去了其中大部分杂质，而现在所用的炼器手法，则名为“流泉理气通窍诀”，这却是清源派真传的炼器法，以真气在金石等器胚中打通路径，接引灵气，形成灵窍。 泉为山之窍，所以这门炼器法以“流泉”为名。人生九窍，为万物之灵，诞育孙悟空的那块灵石，就生具九窍八孔，所以能够生出孙悟空这等天生的灵明石猴来。而器胚若能打开九窍，也能生出灵慧，被称为通灵之宝，妙用无穷。 商秋长自然是炼不出九窍的，他就像想要炼开一窍，都需要漫长的苦工，怎么可能花在这种风水法器上。他只是用流泉诀在玉石之中理出一条灵气的通路，构成可以自然积聚财气的“法禁”。 没有他以真气持续祭炼，几年之后这岫岩玉的xue窍就会渐渐堵塞，失去效力，所以商秋长才给这些法器都标了保质期。 不过他每炼制一件也是付出很多真气的，在保质期到之前，都能带给摆放法器的人家旺盛的财气。 玉石的变化虽然并不喧哗耀目，却充满神秘庄严之意，让赵雪冰这个外行人顿时抛去了所有疑虑，对商秋长的法力深信不疑，他也是聪明，没有盯着商秋长炼器这神奇的场景，而是周围打量，也想请点什么回去。 他一转眼，就看到那价格昂贵的铃铛，用红绳挂了一大串，如同葡萄一般挂在墙上。可现在他知道了，这铃铛挂在这儿，只是凡物，经商秋长的手炼制之后，才是宝贝。铃铛太贵，他是买不起的，只好再转视线。 房屋另一边堆放着成箱的线香，这线香倒是做的极其精美，最顶上摆着一个样品，说是一束，其实是一盒，外盒描绘着袅袅云纹与莲花，花纹雅致肃穆，内里铺着黄色软布，每根香再用筷子粗的小盒封装，一根一根间隔摆放，这一盒里就是十根。 这是中记载的祝阴香，是祭祀先祖，求取阴德庇荫的灵香。底蕴深厚累世积善之家，以此香供奉祖先鬼神，能够滋养阴德，甚至可能会引来祖先托梦。普通人家，家中没有什么底蕴积累，家中长辈去世也不会化为鬼神，燃烧此香也可以供奉本地城隍、土地，过路鬼神。 现在灵气初兴地府未开，城隍土地也不知是否还有存世的，哪怕没有鬼神享受香火，这祝阴香也可以涤清阴气，调理阴阳，于全家有益。 而之所以唯独祝阴香造型精美，是因为这不是商秋长自己做的，而是将香方交给了付景州，让付景州制作的。 这也是买不起的……赵雪冰感到了一阵贫穷的无奈，又见旁边的书桌上铺着黄色符纸，摆放着文房四宝，咬咬牙，决定给自己家里那个调皮捣蛋的臭小子，请一道价值十万的“孩子成绩上不去就买这个肯定好使”符。 他看到商秋长的店铺里，这道符的销量反倒不是最高的，还有余裕，连忙咬牙下单。 商秋长将这枚白菜摆件炼入灵气之后，赵雪冰便赶紧向商秋长求符。 “可怜天下父母心。”商秋长自己是没有被父母这般苦心孤诣万般期盼给予过厚望的，但他能够理解赵雪冰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便提笔画符。 这道符的名字诙谐，其实真名是一道“文运符”，是“借运符”中的一种。商秋长结合蓝星传说之后，又称为“魁星点斗符”，魁星点斗，自古就是华国科举高中的吉祥传说，这份期盼与信仰，在华国形成了不可测度的文运，随着灵气复苏，也渐渐能够被牵引借取。 一理通则百理通，“借运符”借取的就是天地间的各种运势，因为符纸能够储纳的灵气很少，而且大多只能作用在一个人身上，所以这点借取来的文运其实是微乎其微的，但对于佩戴符箓的人，改变却很大。 商秋长研究的这些符箓与法器，都是对于斗战斗法没什么帮助，但对于理解天地之间冥冥难测的气运、福运、文运，窥看人道愿力香火如何与天地意志相融，理解人法天地，天地应人的天人感应很有帮助。 修道修得是长生久视，也是对天地至理的理解，杀伐斗法是自我保护必不可少的手段，却绝不会是修行者终日糜耗精力的主业，将对道的理解化用到诸般法术之中，多行善事少结恶孽才是正道。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两个过来，连正事都还没办，先在商道长这里买上东西了。”吴万里等商秋长把符交给赵雪冰，就拉回了正题。 赵雪冰也展露了专业的一面，拿出平板，给商秋长展示了很多设计图，都是古香古色，造型考究，从现存的古建筑中仿造改制而来：“商道长，这只是我给您准备的几种形制，具体您需要建哪些建筑，怎么布局，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满足您的需求。” “我确实有一些想法，关于如何造型、布局，却还要二位保密。”商秋长娓娓道来，吴万里和赵雪冰先是疑惑，渐渐诧异，最后从惊讶到震撼，强行压抑住心中激动，反复和商秋长商讨起其中细节。 “商道长放心，我一定全程盯紧施工，绝不敢有一点错漏。”吴万里拍着胸脯保证，兴奋不已地带着赵雪冰回去准备开始施工了。 这边送走了吴万里和赵雪冰，宗特部就又传来了一个新消息，学习的军中精英，已经到了建宁，正式驻扎在这里，等待商秋长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