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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麟之趾,振振公子

    淑妃领了命,便开始风风火火筹办起七夕。四个才人各领一部分执司,或算账或理事,天天到淑妃宫里忙碌。对他们而言,这倒是难得的机会,料想着不出纰漏的话,等七夕办完了,好歹能得一回嘉许赏赐,或许淑妃还愿意举荐新人。这不渐渐就有了出头的机会吗?

    四人心里如此想,平日也彼此这样安慰。

    在淑妃处他们都很忙碌,且淑妃坐在正殿理事,几人便在明间一起帮忙,耳闻尚宫局来往回话,间或乳母还把哭着要母亲的皇子抱来寻淑妃,总之并不清闲,也不敢说闲话。一天下来,或许身体不算太累,心却颇觉疲惫,彼此间的感情倒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同甘共苦突飞猛进。

    一同被选入宫后,四个人其实因为竞争关系已经明朗,而在心中对其他三个有了微妙的防备心,可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被召幸过,又实在没有什么可争的,就变成了同病相怜。别说召幸,他们甚至至今都不知道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何谈别的?既然如此,提防就没有必要,有时候四个才人一模一样的待遇,反而给了他们同舟共济之感,又比刚开始更熟悉彼此性情,更加说得来。

    贵妃和淑妃久在宫闱,就算心里其实不怎么看重这四个人,但私下还是分别对自己宫里的新人耳提面命一番:在这宫里争宠是行不通的。什么偶遇,跳舞,送汤,唱歌,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或许还算有用,现在却是一动不如一静。那些和白琉璃同宫而住,早就失宠的美人才人,无不尝试过这些法子,听说还有更激进多变的手段,却也没见谁有起色,甚至还有被送到行宫再也不能回宫的。

    虽然说宫里谁都不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旁人争着露面,但时间长了看明白了,也不再有人如此尝试。毕竟一朝皇帝一个性情脾气,早二十多年前,听说宫里争奇斗艳才是常态,为了争宠在荷花池里打造水下平台,半截身子入水跳舞,表演荷花仙子的贵妃都有,在本朝这却是最离谱最不可思议的事。

    四个才人听了,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贵妃和淑妃却甩脱了身上的一项责任。这世上难保有人就不信邪,说了不能这样做还非得尝试一下,可是他们事先告知,到时候万一有人坏事,却也不算失责。

    好在四个才人也是千挑万选出来,或者性子沉静,或者善于听从建议,或者至少知道谨言慎行看旁人做事,不争先不要强免得出头的椽子先烂,总之,这段时间行宫里倒也清净。

    直到七夕,瑞香的肚子还是没有要生的动静,一点入盆的迹象都没有,否则,他都不敢来为自己准备的宴会了。内宫当日一片和乐,皇后虽不能参与诸多玩乐之事,却也因为热闹很是高兴。因有皇后拿出的几样彩头,满宫嫔妃女官宫人俱是奋勇争先,公主宗君们也很乐于凑热闹,到最后玩藏钩的竟有百人之多。

    藏钩者,相传此名源于前朝皇帝之宠妃钩弋夫人,玩法是将一钩藏在某人身上,其人百般掩饰,其余人则通过言语表情试探,观察,找出钩在何人身上。因玩法不限人数,因地制宜,怎么都能玩,在宫中也颇为流行。

    玩闹过了,皇后先起驾回宫,他毕竟身子沉重了,不敢熬夜,却命众人不必拘谨,更不可浪费了如此良辰美景,淑妃辛苦筹备的种种热闹,让他们尽情玩乐就是。

    回到宫里,瑞香换了家常穿的素面道袍,摘了身上的环佩,起身进到内殿,却见皇帝仰面躺在自己床上,神情有几分寂寥,有几分惆怅,景逸和宸华两个则坐在床榻内侧,和睦又亲热地一起玩散落的一堆玩具。

    两个孩子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很多,玩得自在忘情,甚至都快把他忘了,一听见瑞香回来,便立刻起身要下床,瑞香清清楚楚看见景逸一脚踩在皇帝大腿上,把他亲爹踩得猛然坐起,他差点笑出声,连忙掩饰着上前:“慢点慢点!”

    宸华动作慢,落在后面不说,床榻上毕竟地方小,还得让开那些踩一脚痛半天的玩具,小猪似的拱在坐起身的皇帝怀里,四肢胡乱扑腾:“阿娘,阿娘,阿娘怎么才回来!”

    乳母倒是被吓得脸色惨白,见瑞香扶着站在床边下不来的景逸,连忙上前接了,皇帝顺手拎起原本困了,现在却睡意全消,精神百倍的宸华递给乳母:“好了,把他们抱下去哄睡吧,很晚了。”

    两个孩子被瑞香接连安抚一顿,倒也顺从地被抱走,瑞香坐在床畔皇帝让出来的位置上,忍不住摸了摸丈夫被儿子踩了一脚的大腿:“疼不疼?景逸现在可有劲了。”

    别小看孩子的分量,他们不知轻重,有时候比大人压在身上还难受,那么小一只脚,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皇帝摇头,握住他的手从自己大腿上挪开,在灯下的目光和语气都很柔和:“他能有多大力气?你当我是纸糊的不成?”

    说着,他就忍不住看瑞香的肚子。双性的孕程短,胎儿自然小,可肚子不一定小。瑞香月份大了,距离生产也没有多远,这个肚子看着,还是令人心惊胆战。皇帝原先是有些烦心事,宁愿在他这里躲一躲,此时那些却都已经烟消云散,忍不住催瑞香:“快去洗漱了赶紧躺下,你肯定是累了。”

    瑞香被他安排也并不反抗,点点头,起身去洗漱后,又回到床帐里。

    皇帝让他睡在外面——月份大了夜里容易起夜,睡在外面更方便。瑞香扶着肚子躺下,面容浸润在暖色的宫灯光晕下,看向皇帝:“你怎么了?还在想留国公的事?”

    留国公祖上也是开国元勋,这几年颇得皇帝重用,只是他年纪大了,老迈多病,今年终于是撑不住,在被皇帝探视过后没几天就过世了。这几年来也算君臣相得,留国公忠心用事,又颇有机变,他死了,皇帝颇觉怅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留国公抛下的事到底谁来办,很是令皇帝费了一番功夫安排。

    瑞香几番召见留国公的夫人,又多加厚赐,便很明显地表明皇帝对留国公府的态度。虽然其人已经过世,但先辈余荫还能再用几年,只看留国公下一代能不能出些人才,维持荣光不堕。

    皇帝不怎么高兴,也不全是因为留国公之死,还有朝上根深蒂固,历代帝王都头疼的两件事。一者劝课农桑,二者人才擢拔。皇帝上位时,真可谓内忧外患,因两代帝王接连昏聩残暴,天下民众屡遭祸患,流离失所,天灾人祸不绝,人都走了,地也成了荒地,农桑自然荒疏。国家以农为本,无人种地,日子还怎么过?就是皇帝,也颇觉捉襟见肘。

    其次便是人才凋敝,许多朝臣宗室甚至都不与皇帝一心。皇帝屡开恩科,广开言路,为的便是发掘人才。登基次年,太子出生,太子入储,宫中每出一对双生子,皇帝便开一次恩科,又不惜越级擢拔真才实学之人,又起复不少先帝当年弃之不用,不得施展抱负之人,这些年轻徭薄赋,与民生息,还算是经营得不错。

    但皇帝心里当然很着急,当然永远不会觉得足够。

    他用季威之去打击豪强兼并,放出大家族收留的隐户,重新分了田地,登记人口,让隐户开始纳税,把不法的豪强搜刮一空,又整顿吏治,广开言路,不拘一格擢拔人才,但一个人看到越多,想做的事越多,就越发觉得这还不够。

    瑞香深知他的帝王之心,但有些事却只能慢慢来,就比如皇帝从来只觉得人才不够用——当今之世,能够读书识字至少得是殷实人家,想要科举入仕,则非得颇有家底才支撑得起二十年寒窗,屡次入京赶考,更不要说,书籍就等同于知识,被把持在世家门阀之中,等闲人家想要供子弟读书,还怕是还得自己抄录经籍。科举取士,从来都是有门槛的。

    而皇帝自从继位,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打破这种门槛。他倒也不是疯了,非要天下人人可读书,毕竟这根本不可能,只是识字确实很重要。便是底层平民,若是能够识字算账,自然头脑清楚,明白道理,更有可能养出参加科举的儿子。

    原先几年腾不出手来,这几年皇帝便一直在叫人编写开蒙书籍,准备刊行天下,系统且完善地讲述一些基础知识,以后作为流传万世的蒙学必读之书。因为期许过高,这本书下面的人是怎么编写皇帝都不满意,觉得尚未彻底完善,只是在京畿地区已经开始散发下去,众人莫不以为这是莫大的一项善政,可以说是推行地有了几分苗头,只是还在持续的修改,编写,挑剔之中。

    两人虽然躺下,但却不是立刻就要睡的,皇帝从袖中拿出一卷新书,:“他们又编了一版出来,你也看看。”

    瑞香幼承庭训,精通文史,对于这启蒙之书的优劣自然也看得出来,闻言便接了过来,借着宫灯的光晕翻看,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内容,他却忽然一惊,先摸了摸纸页:“这纸……倒是绵密洁白,难道也是新的?”

    纸这东西早几百年就已经存世,至今种类繁多,譬如公务用纸一直都是麻纸,书画最好是用蜀纸,但这几百年来,纸却从来都是昂贵之物,普通人家负担不起读书人,就是因为买笔墨纸砚,哪个都不便宜,几十年的学上下来,持续消耗,怎么供得起?而书虽然不便宜,倒还可以借来抄了读,纸却是全然没有办法不买,或者节省的。练习书法,做文章,诗词歌赋策论,哪个不是要落在纸上,才能给人看?

    瑞香还是第一次看到手中这种纸,颇觉惊讶:“虽非蜀纸宣纸,但柔软洁白,光滑轻薄,实乃上品,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他是皇后,想的自然不是又出了一种新鲜纸,可以怎么用,而是想知道能否解决皇帝的问题。这纸拿来做新的开蒙书,显然是有用意,若能解决皇帝一直也无法可想的问题,让更多人读书识字,冲破蒙昧才最重要。

    皇帝也不卖关子,道:“是用嫩竹子做的。”

    以竹子做纸,并不是什么新鲜主意,但从前的竹纸粗糙,却没有瑞香手上这种好,也做不出很大的纸张,现在显然是做法有了极大的突破。

    瑞香不种地,但也知道很多竹子都长得很快,若是只取嫩竹,则生产想必更快,尤其南方,竹子价贱,生长茂密,天然适合造这种竹纸。他不由精神一振,看向皇帝:“却不知生产这种纸工序是否繁琐,又能否生产得又快又多。南方多雨,竹子生长很快,若是能够大量生产,便可解决你的一大心事了。”

    他毕竟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丈夫的。有纸就有书,竹子价贱,纸也不会贵,这种竹纸虽然没有多余的花样,不如权贵家中和宫里的用纸,但正因如此价格也不会高,用它印书同样会比如今便宜,用处极多。

    皇帝就道:“我已经把此事交给了娄昭去办,设立造纸监专管此事,从南方造纸作坊到这种纸的用处,比如说开蒙书的雕版印刷,下发,还有将来刻印的书目,全都交给他来管。结果如何,就看他如何作为了。”

    娄昭祖上是鲜卑人,只是至今已经汉化已深,他自己更是以文采扬名,又很是做实事的人才。他原来是先帝的词臣,还十分擅长阿谀奉承,先帝待他颇有几分亲热。但皇帝继位后推崇雄健务实,不喜欢他花团锦簇的文风,任用旁人制诰,反把在先帝时专门阿谀奉承没有实务做的娄昭拉出来做事。原先或许只是嫌他烦像找个理由杀了他,但后来皇帝倒是逐步发现娄昭并非没有实干的才能,不由感慨数次:“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娄昭真是放错了地方的宝物。”

    而娄昭从来并非铁骨铮铮专门让上面不痛快的性格,忠心能干之外,也颇为善于体察上意,久而久之还真是以先帝宠臣的身份成为了皇帝逐渐信任的人。瑞香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皇帝对娄昭如今的观感,便不由慨叹,娄昭这才叫厉害,真是从死局走成了大获全胜,不由笑道:“他很有本事,干这个想来也是得心应手。”

    娄昭从来只怕无事可做显不出自己的能干,失了皇帝的欢心,是不怕此事或许会遭遇目光长远的世家豪强的反对,或者本身就很艰难的。瑞香少见到他,但有赖皇帝对此人的观感一变再变,他也知道得过于清楚。

    皇帝又忍不住说了两句娄昭,不算完全的好话,但以瑞香之见,在足够强硬的君主这里,识时务要比一意孤行的倔强,根本不知道变通的铁骨铮铮好得多。瑞香根本不搭话,只敷衍地闭上眼摸了摸丈夫的胸口:“好了好了,快睡吧。”

    朝上无小事,可睡觉也是大事,说完,瑞香又觉得这个面对面的睡姿距离太远,艰难地翻了个身,把后背贴在皇帝怀里。现在皇帝的手根本不敢往他肚子上放,只能搂着肩膀——孩子月份大了,眼看要生,手一放上去就容易兴奋起来,叽里咕噜乱动。摸一下瑞香就别想睡,这孩子兴奋起来能折腾半晚上,因此月份大了之后瑞香自己也不碰,免得不得安宁,硬是给孩子调整到白天动得多,晚上动得少。

    瑞香就觉得肩上一沉,睡意朦胧中,皇帝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两人的呼吸相融,很快就睡了过去。

    七月十五,皇后发动,挪进产房的时候就有所预感,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这回还不是女儿,我再也不生了我不生了……”

    万夫人逐渐老去,但还是坚持跟进产房,守在一旁听见这种话,顿时哭笑不得,一面给他擦眼泪一面哄道:“就算是小公主,也再不生了好不好?别哭了啊,等会还要用力呢……”

    等到皇帝匆匆赶回,便听见丝毫不敢隐瞒,又会错意的宫人满头冷汗禀报皇后是哭着进产房的。那一瞬间几乎不用夸张,皇帝浑身的血都凉了,站起来就要闯进产房。李元振大惊失色扑上前想拦,又被一脚踢开,见皇帝脸色实在难看,除了他竟没有旁人敢上前。

    两扇门被砰一声推开又弹回来,皇帝还没来得及走进产房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又在满室潮热中听见瑞香的痛呼,眼前顿时一黑,浑身发软,都走不到屏风后面。

    好在此时孩子终于生了出来,响亮的哭声响起,外头以李元振为首亲眼看着皇帝是怎么大惊失色闯进去的宫人们俱是表情一松,宛如逃出生天。皇帝也精神一振,立刻走了进去,正好和抱着孩子要去洗的接生嬷嬷撞了个对脸。这人是瑞香用惯的熟手,和皇帝也是见过许多次,虽然意外他怎么进来了,但没忘了自己的事,屈膝一礼,正要解释现在还不能抱孩子,得洗去血污,又想起得先禀报性别,便欢天喜地道:“恭喜陛下,万岁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母子平安!”

    总算得到确切的好消息,皇帝松了一大口气,旋即对不是公主感到一阵油然而生的失望。自己的孩子倒不至于不喜欢,但……

    虽然他的儿子不多,可公主更少,想到瑞香期盼小女儿的样子,就不由觉得有些微妙。反正已经进来了,皇帝也就不打算轻易出去,挥挥手让接生嬷嬷抱着孩子退下,该做什么做什么,自己则进了后面。

    瑞香正脱力地躺着哭,万夫人擦眼泪都擦不及,一看皇帝进来了,万夫人尚在惊讶意外中,瑞香就哭得更可怜:“我不生了,我真的再也不生了,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女儿……”

    万夫人亲眼看着他哭得形象全无,万分委屈,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却丝毫不觉得他的眼泪莫名其妙,几步走到床边,万夫人下意识让开,就看见皇帝坐下,熟练地开始哄人:“好,以后再也不生了好不好?别哭了,你这会儿怎么能掉眼泪呢?实在是苦了你了,以后再也不受罪了好不好?”

    瑞香不被哄也就罢了,一被他哄,委屈的情绪反而决堤,哭得更凶,抓着他的手不放,抽抽搭搭问:“真、真的吗?我、我真的好痛哦,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肿起来,不想再变胖,不想夜里翻身都难,还没有女儿,呜呜呜呜呜!”

    万夫人看着皇帝继续耐心地哄,既觉得牙疼,又觉得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太好哄了一点。这夫妻间只要亲密,就难保不怀孩子,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她心里也掠过一丝怪异,不知道皇帝为何这样斩钉截铁,但又下意识觉得或许只是为了让瑞香不再委屈哭泣,哄他的罢了。这种事,皇帝自然是说了不算的。

    皇帝此时说的倒是真的,他那药早已经吃完,也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但还是很相信御医的药方,此时也是真的宁愿再也不生,都不愿意让瑞香哭成这样。

    瑞香刚生完孩子,情绪起伏动荡之下又见到丈夫,痛快地哭了一阵,这才渐渐收敛,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又觉得这副血腥污秽的样子不适合被皇帝看到,他大汗淋漓,衣衫不整,床褥才刚收拾过,下面还在流血,自己觉得自己特别不体面,于是找回几分理智就往被子里一缩,开始劝皇帝离开。

    皇帝见他已经无事,也稍微放心,对万夫人托付两句,起身离开。

    李元振见到他出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眼像只被主人踢了一脚的狗似的上前:“小皇子已经喂上奶了,听说胃口极好。”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摇摇头:“皇后产子乃是大喜,阖宫上下赏三月的俸禄,你呢,架子上的玉器,挑一件吧。”

    李元振从他少年时便服侍他了,一向忠心,方才扑上去阻拦也是职责所在,皇帝本就没有迁怒他,现在心情又好,自然要略微补偿一二。知道这是皇帝的补偿,李元振也并不推辞:“奴婢谢陛下隆恩!”

    所谓架子,指的是皇帝便殿陈设的紫檀木架子,上头摆的东西自然没有凡品,李元振不会挑最珍奇的拿,但只随便一件不论价值,在皇帝这里摆过就很了不起了。别说李元振本来就不委屈,哪怕有些情绪也立刻抚平。

    皇帝便走去看刚出生的儿子,顺便叫李元振把消息传出去,把在外面等得望眼欲穿的景逸和宸华两个放进来,让他们打个招呼。李元振喜气洋洋,迅速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