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补考
恢复仓完成治疗程序后便准时唤醒了陷入修复睡眠的西亚。身体疲累之极，又受到无端羞辱，西亚即使在无意识中也攥着一股劲，始终无法真正放松，那种被无形束缚缠绕着的压迫感拉扯着他，将他拽入莫名的惊惧中。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欺辱于他？好恶心，好可怕……难道因为他是地位高贵的帝国皇子，就可以随意玩弄他这个没有背景的平民beta了吗？竟连这样荒唐的事都能肆意而为。 强权的现实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天堑——在帝国，皇室贵族的权力是绝对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句空虚口号。 西亚不免生出了难以反抗的不安和无力感，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被随意对待的不甘。他凭什么要经受这些？如果再遇到那个变态…… 西亚睁开眼，过了一分多钟才完全清醒，他坐起身，发现旁边的置物架上正放着他的终端，是谁拿过来的不言而喻。西亚看了一下时间，再过一个小时不到补考就要开始了，而他需要提前半小时到达考场。 脸上有明显的黏腻感，甚至嘴里也有苦涩的怪味，是什么东西可想而知。西亚脚步不稳地跑向走廊处的洗手间，甫一进门，便接了满满一捧水往脸上浸去。 残留的干涸jingye被水流溶解滴落，镜中的人脸上有白浊顺流而下，耳根处未沾到水的地方还粘着几块白斑，看起来狼狈不堪。漱口的时候，那种檀腥的气味更重了，在他的舌根处粘附，惹得西亚忍不住干呕，眼角嫣红，渗出难受的清泪，吐出来的水中也混了不少白浊。 西亚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回想着自己从训练室跑出来的路上有没有其他人，自己这样脏污的模样是不是被人瞧见了？但他当时跑得急，根本没有注意太多。 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里面米色的棉衫也溅上了不少jingye，甚至锁骨往下流进去不少，化成细细的白线黏在了皮肤上。西亚将能看到的地方都用水搓了一遍，浅色的棉衫沾了水，变得有几分透明，领子附近更是重灾区。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西亚恨不得将全身都搓洗一遍。他身上还穿着里维的校服外套，对方虽然年纪比他小了几岁，身高腿长却已经展现了alpha的发育优势，整件衣服套在他身上，袖子和衣摆都长出了一截。 但西亚里面的衣服湿了好几块，领口附近更是半透明，只能忍着心理上的不适将里维的外套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而且军校规定上课时间学生必须穿校服，西亚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他人的注目。 幸好里维体型还是少年的高瘦，外套除了长了一些，并不显得过于夸张。西亚将袖子往上挽了两折，看着也还算合身。 西亚清理完后便来到了补考教室，教室里除了补考考官和考场记录员外，另外两位补考的学生已经到达了。 其中一位正是和西亚同班的beta同学卡尔，格斗考试时因为西亚的缺席，他很不幸地被安排与诺妮对招，结果因为紧张过度，成绩惨烈。另外一名补考的同学也是beta，二人都有些紧张地站在考官下首。 西亚在门口请示后便走到了卡尔旁边站定，结果卡尔反应很大地往旁边窜了一大步，另一名beta也面色不适地退远了些。 西亚先是迷惑了一瞬，进而面色有些发白，他自己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但是对于其他beta来说，alpha的气息就像是天敌，会让他们本能地臣服避让。 在军校，大多数alpha都会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但是里维在自己身上射过jingye，是最直接的领地警示。即使西亚努力清洗了，仍免不了有一些残留的味道。 看到另外两位考生奇异微妙的视线，西亚几乎想要立刻夺门而出，但他的脚依旧只能定定锁在原地，他不能离开，至少要等到补考结束。 补考考官是一名alpha，他皱了皱眉，相对于beta的退却，alpha则会感知到挑衅一般的不适。很明显，西亚已经不适合与另外两名beta对招了。 西亚尽量无视那些似有若无的打量视线，将心底的情绪压到角落，只是专注于格斗术的考核。这个考官面上是一个相当严肃的人，并没有给西亚难堪。 因为西亚身上的气息，他被安排与考官对招，都是一些相当基础的招式，有不少正是上午诺妮强调的关键点。再加上肖恩的一些考纲外教授，西亚感觉自己甚至是超常发挥的。 离开教室时，卡尔看了西亚好几眼，犹豫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因西亚身上那侵略性的气息而不愿靠近。另一位beta早就如逃难般匆匆离去，低着头拇指在终端上按得飞快。 西亚走得很慢，特意落在那两位同学后方，不想影响他们。耳畔却隐约听到最后面那位考官和记录员的对话。 “真是不像话，考前还在和alpha厮混，一身的jingye味……” “年轻人嘛，又是长成这样的beta……” 西亚低着头走出了考场，一时竟如一只惊弓之鸟，恨不得紧贴着墙根绕开人群行走，他只想要快点回宿舍，将全身上下完全清洗干净。 但可惜今天注定是他的倒霉日。 西亚刚出门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希德利斯，他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垂着眼安静站立的模样挺拔优雅，又富有力量感，像是完美的艺术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在……等他？ 希德利斯平静的目光在看到西亚时很明显愣了一瞬，然后他身上的那种清冷化作了刺人的冰寒，像是极地的风霜倏然而至，西亚甚至能清晰看到他灰色的眼眸中逐渐汇聚起来的暗潮。 他肯定闻到了，兰彻斯特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和……jingye的气味。 西亚的背抵在了墙上，他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堪，是比之前在补考教室里被beta同学和考官打量时更加难以忍受的不适。在这样窘迫的时刻，他甚至下意识拉紧了身上的外套，恨不得用这罪魁祸首的衣物将自己整个盖住。 希德利斯向他走了过来，神情冷冽，灰色的眼眸定定看着他，眸中看不出情绪。他并没有说什么，但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也好似在指责探究着什么一般。 西亚强压着自己睁大眼与他对视，不让自己的心虚和畏惧泄露出来，但眼睫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你的衣服……”希德利斯的声音是压抑的，他微微抬起手竟像是要来翻检西亚身上的外套。很明显不是西亚的校服，若是仔细观察细节，还能在袖口、衣角的位置看出是S班学生的校服，里维.兰彻斯特自然只会被安排进S班。 西亚反射性往旁侧退了一大步，内心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甚至忍不住迁怒眼前的人：都怪他，要不是他说的什么格斗术演习，他就不会受到里维.兰彻斯特这样的侮辱。要不是实践模拟考核的事，他根本不会和他、和伊洛科有任何交集，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这么多恶心事！ 内心的愤怒、难过和委屈几乎就要炸开来，西亚没有发现自己流出了眼泪，声音中是强装的倔强：“跟你没关系！你别来管我了！” 喊罢，西亚不再看希德利斯的表情，扭头就往旁边的楼梯口跑去。希德利斯站在原地，银色的发垂下，似有几分茫然的怅廖，但他的眼中很快浮现出另一种严峻的坚定，将心内原本的犹豫不定烧成了灰烬。 西亚太弱小了，不能任由他在这危险的世界里探寻，必须要好好保护起来才行。 一路蒙头跑到了教学楼底，西亚微微喘着气扶靠住旁侧装饰用的黑色晶石，他惊愕于自己竟会敢对希德利斯这样无理宣泄。 但在当时，对着希德利斯那双暗沉的灰色眼眸时，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像是有恃无恐一般对着身份高贵的希德利斯说出无礼的话语。 西亚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无能迁怒罢了。有恃无恐……他为什么会本能地认为希德利斯不会因为他的冒犯而惩戒他呢？因为愧疚？还是因为…… 西亚将脑中莫名的思绪打散，挑着人少的窄路往宿舍楼快步走去，若是奔跑的话未免过于显眼。但在走过一处花架的拐角处时，他突然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侧后方跌去，后背猛然撞上了一具坚实的身体，而受到一个成人重力的冲击，身后的人却没有丝毫摇晃。 西亚本能地抓紧身旁的物体试图起身，但是后压的力道还在影响着他。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腰间，他被困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而他的双手正紧攥着身后人手臂上的衣服。 西亚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伊洛科正低头打量着他，琥珀色的眼微微眯起，瞳孔在灿烂的日光下缩成危险的一线，像是面对猎物伺机而动的兽。 他的脸上没有惯常的乖巧笑容。 “伊……伊洛科……”西亚的声音不自禁打了个颤，他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征兆，“你……可以先放开我吗？”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软，如同在猎者手下奢求怜悯的幼兽。 “西亚，你身上的气味好难闻啊，”伊洛科唇角轻勾，语调格外缓慢，颊间那个小小的梨涡在这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中也显出莫名的冷酷，“我来帮你好好洗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