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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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霆被抱住的时候心头还有火气,然而很快,那些愤怒就仿佛是漏了气的气球,在几秒钟后彻底干瘪下去。 有些冲动毫无缘由却又让人难以抗拒,就像看到蒲公英的绒冠在风中扬开时,人都想张开手指去接住几朵花絮。 这样的冲动在夏时予凑过来之后猛地在宋延霆心头腾起。 下巴蹭到夏时予飘动的发丝,宋延霆条件反射地低头想去吻他,动作硬邦邦地停在中途。 “所以你要去干什么?”宋延霆声调没有起伏地问道。 他手臂垂落,单手合拢文件夹,纸页上密集的文字和被圈点勾画出的关键词随着纸页翻动瞬间隐没在狭小的黑暗缝隙中。 那些都是他为了到时候接上夏时予话题所做的努力,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是在浪费时间。 “和同学去写生,”夏时予说着,翘起唇角在宋延霆脸颊上贴了下,“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你有安排——” “没关系,是我没提前问你,”宋延霆顿了顿,将文件夹往旁边随手一扔,“写生要去两天?” “如果在市内一天就够了,”夏时予撇了眼宋延霆的脸色,虽然有所缓和,还是能看出情绪的痕迹,他于是继续解释,“这次去的是阜园市,加上来回时间会比较赶,所以要在我同学家里过夜。” “有几个人,你同学家住得下吗?”宋延霆微微皱眉。 “就三个,另外两个是我以前的室友。”夏时予从宋延霆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比山西老陈醋好不了多少。 在某种求生欲的驱使下,夏时予抬起头补充了句,“他家挺大的,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正盯着墙面看的宋延霆闻言,视线偏转,蓦然撞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刚攒起来的脾气又被夏时予瞅没了,甚至忘了要说什么。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跟小狗儿似的。” 其实夏时予只是专注地望向他,但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兮兮又惹人怜爱。 顶着这样的视线,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终于松口道,“电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忙你的去吧。” 宋延霆少有遇到日程被完全打乱的时候,此时脑中强迫性地开始重构自己的周末计划以及考虑那两张票的去向。 然而在脑子已经被复杂的思考占据的前提下,还是隐隐有种失落感从身体里蔓延开来,宋延霆眼皮半阖,霎时间体会到了心力交瘁的滋味。 “宋延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夏时予看着宋延霆紧抿的唇线说。 宋延霆已经没有多余的兴致应付夏时予,他先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又拿起手机,调出了日程备忘录,检查之前有没有遗漏下来的任务作为周末活动的替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沉声回答道,“你说。” 夏时予看着宋延霆略显疏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下次去看电影,还会订我的票吗?” 宋延霆滑动的拇指微顿,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亮着荧光的屏幕还在唰唰向下翻,速度越来越慢,停下来的界面上写着什么内容宋延霆也没注意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缓缓回过身对夏时予说,“会的。” 夏时予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听错才轻笑了一声,“嗯!” 周六中午,金盘路。 将来之不易的电影票送给祁旭两口子享受之后,宋延霆把自己推掉的会面也重新安排上了。 奥迪A6稳稳地停在街边,一尘不染、光洁铮亮的皮鞋从车里伸出来,宋延霆抖了抖衣襟,动作带风,眼神凌厉。 然而看着前方拥挤不堪的食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宋延霆打开地图,发现丁毅给的定位点已经和他重合,看来“迎客来餐厅”确实就是这家仿佛被油烟气镶了边的小饭馆。 环境虽然差了点,这家店的生意却出奇的好,此刻竟然座无虚席,站在门口就能听见粗声粗气的交谈声和火力旺盛的煤气灶互相争锋,闹得人耳朵疼。 或许店主是想模仿连锁快餐店的装潢,店里腰部以上的高度都用的玻璃墙,但它的选址又十分古怪,所以客人如果选择靠墙的位置就只能对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进餐了。 宋延霆迟疑着踏进门,掀开老化发黄的塑料隔帘,浓重的油气混合着菜肴的香味直扑而来。 他皱了皱眉,传菜的服务员走位灵活地绕过他,朝里面的顾客大声吆喝,角落里坐着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他,爽朗地朝他招手。 “小宋,你来了!” 丁毅阔面浓眉,是那种老人家常提的福相,由于中年发际线不保,笑起来的时候慈祥得跟弥勒佛似的。 他穿着粗糙的西服,衬衫选得很随意,拿的包也有些年头了,总之一身行头看起来就很便宜,和气宇轩昂的精英范一点不沾边。 可是当他搓着手、堆着笑起身的时候,表情一向没什么波动的宋延霆却变得非常谦逊,并且主动屈身和对方握手。 “丁前辈,好久不见。”宋延霆等丁毅坐下才走到他对面的位置。 “又和我客气,小宋。”丁毅哈哈笑了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我陪当事人对了一上午的案件细节,饿急了懒得换地方,这顿饭吃完你的衣服估计得散好几天味儿呢。” 宋延霆很有晚辈的样子,上桌第一件事就是主动摆碗筷,倒茶水。 “这倒不是难事,”宋延霆把竹节茶杯递过去,“店里供应的荞麦茶闻着香,汤色正,难怪您要选这儿。今天您也在忙法律援助的案子吗?” “哎,”丁毅捧着茶杯呷了一口嫩绿的茶汤,“很明显吗?” 不认识丁毅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整个人都稀松平常,可知道他身份的人一瞥他的装扮就知道目的是什么。 看多了影视作品的人可能觉得,律师总是会以光鲜亮丽的形象出现,但即使是一些中低级律师也懂得根据客户改换形象。 要是客户属于中高层人士,律师也要拿出相应的家底才能争取到这群人的信任,像一些名车、名表都是显而易见的敲门砖。 而若是为了普通人服务,高高在上的律师反而会让客户心生抵触,因此适当降低身段才有利于双方交流。 丁毅在律师界比宋延霆更有话语权,不可能凑不起一套体面的西装,穿得这么潦草是有意为之。 到了他这种层级的律师是可以挑客户的,要不是因为法律援助委派或者他自己感兴趣,完全可以剔除掉很多难缠的当事人。 两人相视一笑,话题点到即止。等热菜都上完了他们才一边吃着一边说起正事。 “你手上这个案子应该是稳了,”丁毅咽下一口食物,筷子尖在空中点了点,“对面找你私了也不用理,及时取证,可以尝试提请相应的精神损失费用。” “我和您的想法一样,”宋延霆的心思没在食物上面,端着茶半天没喝两口又放下了,“可是我觉得有个地方没想明白。” 丁毅停下筷子,微微颔首,“动机问题。” “就算高宣洋要碰瓷也不用找一个知名度如此高的创作者,况且我们的证据已经可以证明他就是抄袭者,怎么还敢主动起诉。这里我不太能理解,您有什么想法吗?”宋延霆虚心求教。 “你这么说,”丁毅扯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我想起了以前做法律援助遇到过的一个案子,情况嘛,和你现在遇到的有点像,都是抄袭者主动起诉的案件。” “哦?”宋延霆好奇地抬起头。 “但是,”丁毅像是想起了什么遗憾的事情,“这个案子很复杂,对你可能也没有帮助。” “您方便仔细说说吗?”宋延霆端正了坐姿,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些。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丁毅面色微凝,之前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低声道,“就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宋延霆忍不住挑眉,“孩子?是个未成年人的案件?” “你知道的,申请法律援助有一定的限制条件,除了经济困难的原因,失能人群和未成年人也是申请法律援助比较多的群体。”丁毅说到这里时面色有点奇怪,像是克制着厌恶,“不过,他当时应该也不算孩子了。” 观察到丁毅肃穆的表情,宋延霆惊讶道,“您说的是知识产权案例吗?” “对,是情节很恶劣的一个案子,”丁毅端着茶杯也没了品茶的兴趣,他在提起旧事之前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那个当事人能健康活下来我都觉得很欣慰了。” 同一时刻,阜园市。 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点不要命地往下砸,三个男生在别墅落地窗前面面相觑。 “不然,”刘康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我们,就在室内写生?你们看,这取景框都放好了,不用白不用啊。” 他说的是窗格之间的分隔线。 窗外密密麻麻的雨丝垂落下来,远处的江景朦胧一片,还被屋内的窗框无情地划分成了几个长方形的区域。 “得了吧,这么简单的画面还要物理取景,”周凯哂笑道,“你不如现在回房间睡觉去。” 夏时予思考半晌后勇敢发言,“我们可以把天气想象成滤镜,在脑子里自己修正一下,大概也能想象出这里不下雨的时候是什么样。” 正在互相攻击的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刘康乐:“?” 周凯:“!?” 刘康乐:“您的大脑确定是人类的构造吗?” 周凯帮夏时予搬来了一张画画用的高脚凳,“来,咱们打个样。” 夏时予弯起眼睛一笑,“哦,好。” 刘康乐和周凯看着夏时予从包里拿出画本,不知怎的同时屏住了呼吸。 夏时予流畅地摊开本子,摸出一支钢笔埋头起稿,“我画速写,很快的。” 速什么?什么写? 刘康乐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掌,佯怒道,“夏时予!大佬!还能不能行了!我们折腾这一趟不是为了画草稿的!” 夏时予唇边挂着笑,没着急反驳他,随意地勾了几笔,用线条的粗细变化来刻画江流与树木的质感。 很快,空白的8K速写纸上出现了江边浮桥、过往人群以及人工亭台,更妙的是他将树叶的偏势都修正了,只看画面的话这就是艳阳天的景致。 到底都是有创作欲望的人,另外两个看夏时予都这么热情高涨,一个拿了丙烯颜料,另一个掏出便携水彩也开始画。 “不就是想吗,”刘康乐喜滋滋地摆好画架,“我最大的想法——在别墅里画画——已经实现了,还有啥不能想的。” 夏时予声音温润地附和他,“你说得对。” 画水彩的刘康乐进度最慢,因为上色过程需要多次晾干控水,以至于他画着画着色调就有点跑偏,总是不由自主地按眼前灰蒙蒙的色调来配色,到最后周凯那边已经在细化局部他还在铺色。 “卧槽,这颜料指定有点问题,”刘康乐忽然弹了起来,用毛巾去擦画面上的某块色调过重的地方,“画面太脏了。” 夏时予的速写已经翻页了,闻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用的申内利尔?它的单色很清透,你用暗调来叠不太合适,混起来就变灰了。” 都是专业的,刘康乐一点就通,审视着自己的画频频点头,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哦,但是那些树的颜色怎么叠都怪怪的,还有这个云,看着就像刚从地里捡起来的一样,我真是服了,这得洗一遍色吧?” “不用,”夏时予埋头勾勒草丛,边画边答,“就用原来的紫色铺,擦掉多余的水作为留白,然后把树的部分用群青处理。” “啥?”刘康乐思绪被打断,猛然转过头,“把树整成蓝的?” 夏时予停笔望向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已经上过一遍色了,再按之前的方案叠色画面会更脏。” 他看着刘康乐错愕的脸色,终于从高脚凳上起身,放下自己的速写本,随后接过刘康乐的黑天鹅画笔。 就像在心中已经练习过千百遍,他在白瓷盘上浸出一道水流,然后直接蘸了水彩颜料点上去,先是朝天空看了几秒,随后便神情专注地开始调色。 不多时,原本灰蒙蒙的江景水彩画就像被翻新过一样,明艳、灿烂而夺目。 刘康乐都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大哥,你这水平是怎么被人传出色彩考核不及格的谣言的?” 夏时予不置可否,将画材还给刘康乐,“我只是改了一下天空,底下的你自己来,效果应该还可以吧。” “岂止是可以,”周凯从旁边探身过来,嘶地抽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画的油画,我画的水彩呢。” “好强的色感。”刘康乐无语地对夏时予说,“你刚刚抬头看天,真能看出这么多颜色?” “是啊,你看到什么颜色就照着调——”夏时予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的色感什么时候回来了? 刘康乐不死心地把周凯从座位里拔起来,非要逼人看着天空数颜色,周凯一把将刘康乐甩开,“起开!下雨天是灰的啊,数个屁的颜色。” 在喧闹的背景音中,夏时予微微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断流动的乌云,所有色块在他的视觉中拆分、重组、变成一道显而易见的谜题。 他并不感到惊奇,因为在很久以前,这种能力对于他来说都像吃饭睡觉一样不足为道。 直到有一天,他再抬起头发现明朗可爱的天空都变得死气沉沉的时候,夏时予才终于承认自己的人生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