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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柳暗花明

    陆饮溪手腕轻轻使劲拽过对面的人,近在咫尺的脸庞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眉头皱起,试图抽出手腕,却分毫动弹不得。

    眼见陆饮溪越凑越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方若霖的脸颊,他认命地闭起眼睛。

    门忽然被推开,屋内立时涌进一片亮光。

    方若霖一个激灵,生出一股极大的力气推开陆饮溪。

    天香阁主手中的托盘盛着两粒解药走进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是她!方若霖心中一跳,耳尖染上红晕。先前天香阁主当面问过他与陆饮溪的事,本来就糟糕至极,现下又被她撞见这幅场景。

    陆饮溪胸口伤痕被狠狠拍了一巴掌,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天香阁主,问道:“你来做什么?”

    “解药。”天香阁主将托盘放在桌上,盘中是两粒黑乎乎不可名状的药丸。

    这与方才的解药看起来可不是同一个东西。方若霖感到奇怪,问道:“这是解开方才院中毒气的解药?”

    “嗯,含在嘴里即可,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天香阁主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不对呀,陆饮溪还光着上身,她竟然连看都不看。方若霖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叫住她道:“他的伤口也中了毒,你看看是否能解。”

    天香阁主依言坐下来,眼眸微垂,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盯着陆饮溪发黑的伤口,伸手沾了一点血,用大拇指与食指捻开,未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艳丽夺目的丹蔻映着陆饮溪的伤口,这场景无端令方若霖感到烦躁,催促道:“可有眉目?”

    天香阁主瞥了眼他,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擦干净指尖的污血,说道:“陆楼主所中之毒乃是魔界的凄风苦雨,中毒者会极度畏寒,若是身处严寒,恐怕活不了多久。”

    陆饮溪心头一跳,想起游龙庄的密室,正是凄风苦雨效果最佳的地方。他为了隐藏实力才故意挨游浩然一鞭子,可贺同生不知其中缘故,为助他完成法阵,强撑着与游浩然拖延时间。如此一来,他倒是无甚大碍,只怕再拖久一些,贺同生的命就保不住了。

    陆饮溪心生些许愧意,问道:“天香阁是否有解药?价钱不是问题。”

    “有,不过没带在身边,我会差人连同账单一同送来。”

    “贺同生也中了毒,他伤得比我更重,烦请你也为他诊治一番。”陆饮溪叹了口气道。

    “好。”天香阁主简单地应道,再次起身打算离开。

    陆饮溪认识明月多年,虽未识破她天香阁主的身份,却也对其性情极为了解,见她这般反常,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莫不是在为那个死了的男人伤心?”

    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摸了摸一旁方若霖的脸颊,浅笑道:“哪天要是你死了,我也会为你伤心。”

    方若霖没有躲,任凭她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

    待她走后,方若霖拿起桌上漆黑的药丸,气味刺鼻,实在难以入口,果断扔了回去。扭头问一旁的陆饮溪:“她是不是喜欢李墨?”

    “谁知道呢,世间最难的莫过于看清自己的心。”陆饮溪看了眼药丸,也没有吃的欲望。

    一股倦意袭来,方若霖摆摆手道:“客栈里空房很多,你去找一间住着,我养伤需要清静。”

    本以为这话不会奏效,谁知陆饮溪当真二话不说,起身穿好衣服,抬脚打算离开。

    方若霖跟在他身后,准备他离开之后就将门闩插上。

    临到门口,陆饮溪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低头凑了上来,方若霖见势不妙,果断抬臂挡住半张脸,警惕着随时准备躲开。

    陆饮溪“噗嗤”一声笑出声,直起身来,眉眼弯弯地瞧着他。

    “快走。”方若霖催促道,对他仍然赖在这里感到很是不满。

    “好好好,这就走。”陆饮溪语带笑意连声应道。

    话音还未落,方若霖忽觉额头触到一片温润,瞳孔霎时放大,待想起追究那作恶者之时,目光只抓住了一片衣角。

    陆饮溪早已没了踪影。

    数日之后,游龙庄内,一名家仆端着染血的布条与衣物离开屋子。

    游香儿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来到这间屋子,她前几日拜堂完婚,如今盘起长发,少女的温和褪去大半,加之心情不快,周身气场令人惶恐。

    侍女推开门,游香儿快步走进去之后,两名侍女关上门,留在门外看守,院内寂静得令人发慌,连声鸟叫也不闻。

    游香儿的夫婿石君仁正坐在床边调息,他方才接好断臂,失了大量血,面色苍白,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戾气。

    “你去干什么了?”游香儿并不坐下,站在三步之外居高临下地冷冷质问。

    石君仁连眼睛都不睁开,平平淡淡地回答:“有要事在身。”

    “什么要事能让你连婚礼都不能亲自现身,竟然找其他男人假扮自己与我拜堂。你这摆明了是在羞辱我!”游香儿无法忍受他这般态度,声音陡然提高。

    石君仁冷笑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讥讽道:“你未出阁便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却也不是我的,这就不是在羞辱我了?”

    “你——”游香儿没想到他早知道这件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石君仁再次闭起眼睛,嘴角讥讽的笑容加深,说道:“游一念的独女多年不出门,甫一离家就对我痴情一片,不问出身来路,便敢强毁与周家的婚约,非我不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怎么,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不成?”

    “既然知道我的目的,你还答应入赘,不就是贪图游龙庄的权势吗,何必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游香儿怒道。

    “我岂敢委屈,不是你先来质问我的吗?我奉庄主之命处理要事,却不忘将婚礼安排妥当,特地寻了一名身量与我相当的男子与你拜堂,表明我对这桩婚事可是十分上心。你若是有任何不满,可以去找你爷爷问个清楚,不过到那时候,你可别怪我把你腹中胎儿的事告诉庄主。到时他若问起,不知你会如何作答?”石君仁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你猜他若是知道你与你三叔的事,会怎么惩处你?”

    游香儿气得发抖,攥紧发抖的指尖,极力保持平静道:“你少拿这一套威胁我。婚礼用他人做替身,我可以暂不追究,若你入赘游家另有所图,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石君仁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并不回答游香儿的话。

    游香儿拂袖离开,心中郁愤难平,却不能对他人吐露半分。这场争执终究是她落了下风。

    既然没有参加她的婚礼,最好别再回这个地方了,梦思。游香儿暗暗想道。

    众人身上的毒解得差不多了,天香阁主打算启程返回天香阁,特来辞别祝无晦等人。陆饮溪、方若霖也已恢复大半,皆来送行。

    祝无晦起初因方若霖之事对她并不待见,近几日见她为李墨的死失魂落魄,不复先前的神采,气也消了大半,心平气和道:“李墨从来都懂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也许在那日之前,他早就在心中做出了选择。还请你节哀顺变。”

    天香阁主并不否认自己为他的死而悲痛,坦然道:“一个人死了,自然会有人伤心,至于什么时候不再伤心,也只得顺其自然。”

    说完她看着方若霖,眉眼间满是忧愁,叹道:“你若是死了,我想我只会更伤心,云卿公子。”

    祝无晦眼神蓦地变冷,忆起那日石君仁曾当众喊过他的名字。是否该将她留在这里,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得知师弟的消息。

    “你最好别乱说。”陆饮溪警告道。

    天香阁主眼神留在方若霖身上,方若霖也静静看着她。

    “多谢。”方若霖低声道。

    天香阁主一笑不说话,翩然而去。

    祝无晦当即想要拦住她,方若霖伸手挡住师姐,轻声道:“放她走吧,她不会告诉别人的。”语气十分笃定,祝无晦也只好放任其离开。方若霖也离开这间屋子,缓缓回房去了。

    陆饮溪见他走远,垂下眼帘,恭顺地行礼问道:“师叔,你可知我师父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为何灵力日渐干涸?”

    祝无晦闻言扬了扬眉,十分意外地问道:“我怎么记得我师弟早已将你逐出师门?”

    “前段时间师父又赠与我上古法阵,允我重回师门,想必师叔也是知道的。”陆饮溪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脸皮倒是厚。但这件事你需得亲自问他。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祝无晦沉着脸,语气冷漠。

    “师叔请讲。”陆饮溪道。

    “当年并非我救你离开迷石林,而是他,那时你基本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来奇怪,陆饮溪心中并不觉得吃惊,仿佛缘溪而行,柳暗花明,反反复复地绕着,终于远远望见了自己寻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