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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都要经历无数个第一次——第一次吃食,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上学,第一次恋爱…… 陆思今晚就连着经历了这辈子的两个第一次。 ——第一次进GAY吧,第一次去酒店开房。 “骨蝶”是有名的GAY吧,陆思从前只是耳闻,直到今天头一回身临其境,才知道果然是名不虚传。酒吧内的环境气氛充分满足了他一直以来的想象,至少表面上看不到什么乌烟瘴气,而里面来来去去的人还真有不少精品,甚至不乏极品——这“极品”纯属褒义。 陆思既紧张又兴奋又茫然,简直手足无措,所幸他运气不错,第一个相中他、并来向他搭讪的男人就堪称是个极品。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托了他这张脸蛋的福。他是中俄混血儿,皮肤像白种人一样白皙,而又不失东方人的细腻光滑,棕色的头发略带自然卷,衬着圆圆的一双眼,乍看上去几乎像是一只真人版的俄罗斯洋娃娃,并不算绝顶漂亮,但感觉特别地纯净舒服。 在场有不少男人就是喜好这一款的,沈晋瑜也不例外。 基本上,沈晋瑜的搭讪十分顺利。反正陆思今晚目的很明确,而沈晋瑜长得高大英俊,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戴着眼镜显得斯文优雅,摘了眼镜凝眸一望,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多情,让陆思觉得心窝里面有什么地方被戳中了似的。后来沈晋瑜说要带他走,他也就没拒绝。 于是生平第一次开房的经验就这么来了。 显然沈晋瑜是个享受生活的、并且有资本去享受生活的人,他把陆思带到的是本市最高级的酒店之一,开的也是豪华套房,房里的昂贵红酒想喝就喝。 先前在酒吧已经喝了酒,再在这里又喝,陆思不免有了几分醉意。沈晋瑜其实喝得比他多,但是酒量比他好,还能把他稳稳当当地一路抱进卧房扔上床。 严格来说,这应该算是陆思今晚的第三个“第一次”吧。 第一次zuoai——跟男人。 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美妙,很痛,尤其是刚刚被进入的瞬间,整个人都像要裂开了一样。好在沈晋瑜技巧娴熟,动作也还算温柔,逐渐逐渐给他将痛楚转化成了快感。 痛并快乐着,大概就是陆思当下感受的最佳写照吧。 他紧紧拥住在身上驰骋的男人,身体跟随着对方的律动而激烈摇摆,仿佛一只摇荡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就这么摇啊摇啊,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或者都是? 陆思唇边划出一个扭曲的弧度,泛红的眼角依稀闪烁着水光。沉浸在欲海中的沈晋瑜不经意间瞧见他这表情,突然觉得有些怜爱似的,放缓了动作,吐出舌尖舔去他眼角的水迹。 陆思呼吸一窒,双手用力把人抱得更紧。 沈晋瑜似乎笑了笑,很快动作重新变得激烈起来。KING SIZE的大床上两个交缠的身影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回到左边,简直香艳生猛到了极致…… 高潮过后的陆思感到异常疲惫,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沈晋瑜催了几次他都没理会,便懒得再管他,进浴室冲了个澡,刚回到卧室,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晋瑜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接电话,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还点了一支烟,不胜惬意,只听整个空间里回荡着他那低沉悦耳的声音。 陆思仍旧躺在床上,本就迷迷糊糊半醉半醒,那种声音听在他耳中更带来一股催眠般的效果。 那声音说着:“嗯,我还在酒店……没有,刚刚完事,这人应该是个雏,所以多花了点时间……嗯?当然了,滋味确实不错,怎么?难道你也有兴趣尝尝?……哈,你们?认真的?……随你们吧,我无所谓……呵,那行啊,XX酒店XX号房,要来就赶快,不然我可就要再来第二轮了……” 听到中途,陆思就已经睡着了。至于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根本无力去分析。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拍醒,吃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几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围在床边,似乎在交谈些什么。后来还有人喂他喝了几口酒。当时他并未意识到这酒里是下了药的,一为助兴,二也是预防他会拼命反抗。 再然后的事就如同一场又一场梦境,支离破碎地拼凑起来,似真似幻,只见一张张脸在他眼前不断变换,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偶尔沈晋瑜的脸庞会在其中闪现。 陆思只觉得身体一会儿痛得像是散了架,一会儿又好像舒服得飘上云端,这意境倒可谓是醉生梦死。 只是等到第二天,他清楚地回想起、并明确地认识到昨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真的是感觉到……生不如死。 他站在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睛下方隐隐泛着纵欲过度的青色。唇角不由得勾了勾,镜中人也跟着露出苦笑。 陆思醒来的时候,沈晋瑜跟他那几个朋友已经不在场——昨晚玩够之后就离开了,即使这些人在场,此刻陆思也没有气力跟他们算账什么的。 大概是宿醉以及药物的后遗症,兴许还有些着凉,陆思浑身酸疼无力,头重脚轻,走起路来仿佛都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摇摆不定。 离开酒店后,他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这是为什么?他想不通,连初次见面的人都要这样对他,究竟他是该怪那些人可恨,还是该叹自己可怜? ——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吧? 直到被那辆豪华跑车撞到飞起那一瞬间,他还在想,莫非这真是报应? 他的母亲索菲亚是个教徒,有几次偶然在电视上看到同性之间的暧昧镜头时,都听见她毫不掩饰厌恶地啐上一句:“噢,可悲的人,他们会下地狱的!” 十七岁那年,陆思开始真正意识到自身的性取向,并且情窦初开,与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同学互生好感。当然,他非常小心翼翼,连半点苗头也不敢让他母亲察觉。 少年时的春心萌动总是很难克制,终于有天晚上他和那个男同学一道出门买东西,回家路上,在一条阴暗偏僻的小巷里,两个少年第一次接了吻,并火速发展到了互相撸管的程度。 初尝禁果——尽管严格来说只尝了一半,陆思表示很爽很激动,一整晚春梦连连。第二天在学校里再次见到那个男同学,四目相对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彩虹色。 然后,到了下午,当陆思接到父亲车祸身亡的消息,世界便一下子灰暗了。 一向身体不是很好的母亲大病一场,险些就跟着丈夫一块儿去了。经过半年多的努力调养,她的身体虽是勉强好了起来,精神却始终萎靡不振。在丈夫去世两周年的忌日,她失足跌下楼梯,从此坐上轮椅,再没有开口说话,也不听别人讲话,总是像痴儿似的凝望着某个地方,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生活自理能力的人,陆思能怎么办?他毕竟精力有限,家庭的负担完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而爷爷奶奶也指望不了,最后他只能将母亲送到疗养院,有空就过去照看她。 大学毕业后的陆思在一所大学教俄语,从出生到回中国之前他在俄罗斯生活了十四年。 这份工作薪水还算不错,平日里他再接点私活做做翻译什么的,日子过得虽说是比上不足,却也比下有余了。 两个月前,他和一个名叫周彤的女同事订了婚——别误会,他这不是骗婚。实际上周彤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他们曾经是邻居,中学也是同学,她甚至早就知道他和那个男同学的事。 在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紧接着父亲就发生车祸,不论这其中有没有因果关系,对陆思来说始终是个心理阴影。而母亲的状况更是让他不能也不敢去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 周彤怀孕了,男友却抛下她去了国外,于是身为“闺蜜”的陆思被她拉来救急。 陆思反正是不可能跟女人恋爱的,既然有现成的婚事送上门,顺便还能混个便宜爸爸当,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带去给索菲亚瞅瞅,没准也能给她冲个喜什么的,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日子真能这样过下去的话…… 近几个月来陆思时常感到身体不适,在周彤的督促之下去医院做了体检,而后医生深表遗憾地告诉他,他得了绝症,最多还有不到一年可活。 当时陆思是不敢置信的,又跑了两家医院重新体检,结果依然如是。他才彻底绝望了,跑到疗养院对着一直处于魂飞天外状态的母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哭啊嚎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啊?老天何必要这样惩罚他呢? 哭到眼睛肿成了两只核桃,最终醒悟任凭他哭到死也是没用的,才勉强收拾了心情,开始准备身后事。 各种财产啊工作啊什么的慢慢整理,反正还有将近一年时间,一步一步来吧。 与此同时,无数个类似于临终遗愿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比如说…… 作为GAY,他连一次爱都没跟男人做过,就这么死掉是不是太憋屈了呢?不甘心啊不甘心!管他下地狱还是下油锅什么的,反正都快死了,他还怕个屁哟! 于是就有了这一晚的“猎艳”之旅。结果,艳是猎到了,却沦落到被迷jian&轮jian的下场。这还不算,甚至连自己仅剩一年的小命都给赔上了。 ——谁来告诉他,这真的真的是报应吗?我“哔——”你个老天爷爷的! ※ ※ ※ ※ 陆思在病床上醒过来,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里,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药水味。 这么说老天还没舍得把他给收了吗?他自嘲地想着,忽然听见有说话声,扭头看去。 不看不知道,病房居然也这么豪华,窗下靠墙处摆着一套高档的皮质沙发,中间是水晶茶几,茶几上还放着笔记本电脑。 此时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肩并肩挨得极近,其中一人的手臂环在另一人的腰间,那姿态看上去很是亲昵,更别提两人那副眉目传情的小样有多暧昧了。 陆思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飞快地眨眨眼,再仔细一瞧,登时双眼瞪得差点爆了出来。 那个人,那个戴眼镜的衣冠禽兽—— 沈、晋、瑜! “你……”这个该死的禽兽!你TMD怎么会在这里?! 陆思想破口大骂,可惜身体不给力,嗓子干巴巴的,只勉强挤出了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 不过他这一声也足以让那两人注意到他,当即朝他望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 沈晋瑜挑了挑眉毛,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话就被他旁边的人抢了过去,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陆公子这等人物,开车撞人算什么,就算人被车撞也只是小case啦,对不对?” 说话的就是被沈晋瑜搂在怀里的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还不到二十岁,下巴尖尖的,五官十分精致,猛一看几乎像是动漫中的美少年。 听到那一番怎么听都不怀好意的话,沈晋瑜轻笑几声,低斥道:“小秋,少说两句。”话虽这么说,其实沈晋瑜的语气里并没什么责备的意思,而后他还在秦秋的眼角亲了亲,显得不无宠溺。 秦秋撇撇嘴,忽然捧住沈晋瑜的面颊在他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还瞟了陆思一眼,眼中表露出明显的挑衅。 陆思简直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抬手指着那两个人,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你们……你们——!” 要不是身体实在虚弱,他早就跳下床冲过去了,哪至于像这样可怜得连一句话都讲不完整。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从门外走进病房,发现陆思醒了,便齐齐围到床边来说长问短。 陆思扫视一圈,先前由于气愤而涨红的脸色渐渐发白。 这几个人……他觉得似乎有点印象,但他又很清楚自己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些人,那么,唯一能给他留下印象的机会,就是在那天夜里的“梦境”当中…… 不过他还是无法确定,毕竟当时的他已经无心更无力去留意对方的相貌,也许只是这一幕“多人围在床边”的情景给他造成了眼熟感而已,因为那天也是这样,然后就…… 陆思额上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揪住床单,下唇不自觉地咬得死紧,几乎有血丝渗了出来。 那几个人见他这副模样,面面相觑,都表示疑惑。 其中一人说:“怎么了这是?那可怜样,难道真是被吓狠了?” 另一人说:“不至于吧?再说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撞车了,虽然之前倒是没昏迷过这么多天……” 又一人说:“诶,刚刚晋瑜和小秋不是一直在病房里吗?知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沈晋瑜和秦秋也来到了床边,闻言对视一眼,秦秋耸耸肩:“这人不是一向莫名其妙吗?谁知道他又受了什么刺激,关我屁事。” “……搞不好还真就关你的事。” 这么说着,眼神在沈晋瑜和秦秋之间暧昧地打转,“明知道咱们陆小公子最见不得什么玩意,这会儿又还在病床上,更是受不得你们的刺激吧。” 秦秋顿时不屑地“切”了一声:“谁稀罕刺激他啊!没用的恐同男……”说完又向陆思使劲瞪了一眼。 对于此时的陆思来说,秦秋眼里的鄙夷简直就像尖刀,一下子深深戳进了他肺里。 ——凭什么!这小子到底算什么玩意,明明他身边那个才是天杀的迷jian轮jian犯,跟这种人渣搞在一起又有什么资格鄙夷别人?! 陆思整张脸瞬间爆红,甚至隐隐发紫,牙齿磨得咯吱作响,鼻孔里喷着粗气,那样子就像是准备跳起来找人拼命似的……可惜,还是身体不给力呀,一口气没喘上来,突然就白眼一翻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