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鏖战(上)
越是在危险的关头,亚当越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他侵蚀信仰的能力,在此刻只会削减科罗拉捉襟见肘的神术师的战斗力;就算将侵蚀的信仰之力用来强化他的拟似神术,也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一是他变得再强也分身乏术,二是这一定会引起弗朗西斯和教会的怀疑。 尽管如此,亚当不准备袖手旁观。他找到了弗朗西斯:“主教大人,我想上前线。” “不行。”弗朗西斯断然拒绝,“你的实力远远不够你在战场上自保。” “就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亚当恳求弗朗西斯,“哪怕是为教会传话也行。” 私心来讲,弗朗西斯想把亚当藏在主教祈祷室里直到战争结束。但从他发誓全身心侍奉神明的那一刻起,他就摒弃了私心。 他很高兴看到亚当愿意为守护科罗拉出力。如果亚当愿意冒着危险出力,他没理由阻止。思来想去,他找到了一个适合亚当的职位。 “听着,亚当。你知道教会与黑曜石佣兵团联手抗敌,我需要一个人代表教会前去黑曜石佣兵团监军。” “你不放心他们吗?” “佣兵大多目无法纪,教会的约束对佣兵有限。你要作为光阴神教会的眼,盯紧他们的行动,以免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怕这样会使佣兵与教会离心。”亚当直言不讳。大敌当前,教会却安插眼线到佣兵团里,换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是你,我不担心。” 弗朗西斯自有一番考量。假如他派遣一位有头有脸的神职人员前去督军,必定会引起佣兵团的敌视和反感。亚当的优势在于他年轻,没什么名头,而且外貌讨人喜欢——佣兵们不会对这样的男孩有太大的敌意。这对亚当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考验。 “光阴神在上,亚当一定不会辜负主教大人的期望。我会代表教会一直监督佣兵团到最后一刻。” “不要说最后一刻——如果佣兵团遭到致命的危险了,你要懂得随机应变,撤回教会。” “那我岂不是和临阵脱逃的里士满教会一样?”亚当负气反问。 “他们是有能力保护城邦却不战而逃,你呢?学了点神术的皮毛,留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白白赔上自己性命。”弗朗西斯轻笑,亚当的心气确实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城外的魔兽依旧很有耐心地与佣兵们对峙着,佣兵们的神经高度紧绷,提防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冲突。 “要不我们还是主动进攻吧?”白羚向灰狼提议,“这样下去兄弟们都受不了。倒不如先真刀真枪杀一阵,也好看看对面的实力。” 灰狼眉头深锁,“不妥。如果现在我们主动进攻,那战线就会远离科罗拉城。一旦发生什么变动,我们恐怕来不及及时回防。而且,以对面魔物数量来看,就算是进攻,恐怕也不能起到什么成效。” 他最担心的是那条龙。龙没有出现之前,他不会妄下决策。 白羚烦躁地用拳头打在营帐上,“教会只会坐享其成。让我们打头阵,教会的骑士团安居城内,美其名曰是最后一道防线。而且我听说教会还派人前来监军,摆明了是不信任我们。” 灰狼也感到不爽,但他身为领军,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属下的士气。他强压烦躁,说:“只要教会不逃,就不是最坏的情况。该打的仗他们总要打。” 谈话间,一位佣兵急匆匆前来禀报:“副团长,教会派来的督军到了。” 灰狼从鼻子里哼出一道气,“我倒要看看这个监军能拿我们如何怎么样。任他在教会里如何得势,到黑曜石的地盘上就要按我们的规矩办事。” 白羚兴奋地赞同:“副团长说得对!他要是敢摆架子兄弟们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灰狼冷着脸走出营帐,不曾想看到了亚当。 “怎么是你,监军呢?”灰狼问。 “我就是监军。”亚当面无表情。 灰狼原地愣了三秒,突然反应过来。他笑嘻嘻地捏住亚当的手,“是不是你想老公了,所以求主教让你来的呀?” “是的,我想你了。”亚当一本正经地回答,“主教让我好好监视你,如果你敢偷jian耍滑,就好好日你一顿。” 亚当的声音不大不小,虽然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灰狼却有点做贼心虚,老脸一红,“这话咱们私下说,别给我兄弟听到了。” 他不敢想象兄弟们要是知道他被亚当cao了是什么反应。 白羚伸长脖子想看看灰狼如何给监军使个下马威的,却眼见灰狼乐呵呵地搂着年轻监军的肩膀走进营帐,那副谄媚的嘴脸简直和几分钟前判若两人。白羚心中不忿,看不起迅速叛变的灰狼,于是亲自上阵,恶形恶状地走到亚当面前:“你小子,给我放老实点——欸疼疼疼,副团长你揪我耳朵干嘛!” “兄弟们听好了!”灰狼放大嗓门,引起所有佣兵的注意,“这位是亚当教士,教会派来帮助咱们的。大家都得对亚当教士客气点,不准欺负他,听到没有?” 佣兵们面面相觑,搞不准灰狼是不是在说什么反话。 灰狼一看架势,急了眼:“我说不准欺负就不准欺负,谁要是欺负亚当,就是和我灰狼过不去!” “知道了——”以白羚为首的佣兵们纷纷应答。几个眼尖的佣兵瞅见了亚当的脸,立刻恍然大悟:灰狼肯定是想追监军! 傍晚时分,灰狼副团长见色起意,不知死活想追求监军的传闻已经传遍了黑曜石佣兵团。好奇的佣兵们假借汇报军情前往灰狼营帐,实则为了一见亚当真面目。 “我说了,魔物没动静的话就不要再汇报了!”灰狼不耐烦地遣退了第十三个前来报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佣兵,佣兵临走前还眉飞色舞地朝营帐外的同伙们比划,示意那个监军确实姿色不俗,难怪灰狼被迷得五迷三道。 亚当坐在灰狼身旁看书,看的是弗朗西斯先前给他的低阶神术祷言合集。所有祷言都摘自和,因此亚当读得很快,他已经记下了大部分低阶神术的祷言。虽然目前他能施展的低阶神术只有三种,但他仍然想多做些准备。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灰狼问亚当。 亚当抬起眼,“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难道还有得挑吗?” “咱们这儿是没啥好吃的,”灰狼挠挠脑袋,“不过还是能给你开个小灶。” “不必了,搞特殊对待其他人会不高兴的。我现在的身份毕竟是教会的监军。”亚当淡淡道。 灰狼叹一口气。明明现在是万分紧张的时候,但亚当在他身边他总是心猿意马,总想着能摸一摸抱一抱亚当。可惜这一下午营帐里人来人往,他连和亚当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按亚当的意思,灰狼带着他和其他佣兵们一起用晚餐。富含油脂的木材在营火堆里劈啪作响,大锅里咕嘟嘟地炖着用植物块茎和rou块做的汤,散发出朴素的香气。佣兵们说说笑笑,有的半跪在地上打磨着武器,有的闭眼小憩舒缓战前紧张的神经,有的做着粗俗的动作,引得身边的同伴爆发出一阵大笑。 见到亚当出现,佣兵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这个年轻漂亮的教会监军。像看见一只误入鸦群的白鸽,佣兵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气氛瞬间变得拘谨而尴尬。亚当能嗅到空气中隐约传来的好奇、敌视和奚落,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些佣兵毫不掩饰的充满欲望的视线。 灰狼沉默地走在亚当旁边,替他挡去大部分不怀好意的目光。而亚当就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进行着自己的动作。他从大锅里舀了一碗汤,学着灰狼的样子将黑面包蘸在汤里泡软,再和着汤吃下去。 非常粗劣的食物。做面包的面粉是用黑麦磨成的,这在贵族家和教会是马吃的饲料。面包很硬,硬到剌嗓子,如果不泡软根本咬不动,亚当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佣兵们看起来都有棱角分明的腮帮子——是这黑面包把他们锻炼成了牲畜的牙口。单只是硬就算了,黑面包也不知放了多久,酸味里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汤稍好一些,至少食材都是新鲜热乎的,但缺乏调味,显得寡淡无味。科罗拉是个内陆城市,附近也不产盐矿,食盐都是与别的城邦贸易取得的,价格不算低廉。亚当第一次意识到,盐也是一种特权。 “喂,小子,是不是很难吃啊!在教会没吃过黑面包吧?你可别吐出来了!”一个头发蓬乱的酒糟鼻大叔喊道。其他佣兵听了这话都跟着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朗姆!”灰狼朝那个大叔脸一沉,随即安慰亚当,“这儿都是粗人,你别一般计较。” 见灰狼护着亚当,名叫朗姆的大叔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带着讥笑远远看着亚当。亚当一边费劲咀嚼,一边暗暗烦恼。他倒不是不愿意和这些佣兵打成一片,只是要怎样才能让佣兵接纳他呢?他总不好再把酒窖里卖笑的那一套拿出来。 入夜时分,营地中亮起火把,按灰狼的命令,轮守的哨兵反而比白天里更多。如果说魔物有什么远超人类的长处,那就是大部分的魔物都具有比人类更强的夜间行动能力。 天空中又飘起了灰烬般的雪花。教会至今还没弄清这异常雪花的由来,但可以肯定,它与魔物的活动息息相关。亚当缩在营帐里,眼皮直打架。 灰狼把亚当拽进自己怀里,让亚当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睡吧。” “万一魔物打来了怎么办……”亚当嘟哝。 “有我在,没事的。”说完,灰狼低下头,在亚当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个吻不带情欲的意味,只是个单纯的晚安吻。 亚当睡得并不安稳。灰狼在衣服下套了一层薄甲,片片拼接的金属硌得亚当在睡梦中也皱紧了眉头。灰狼看着睡得像猫一般微微蜷起身子的亚当,忍不住将自己的手盖在亚当的手上。 他的手比亚当的手大一些,指节粗大,指根和掌心都长着长期握刀留下的茧子,每一根手指都像钳子一般有力。亚当的手柔软,纤细,白皙的手背上青蓝色的静脉微微凸起,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灰狼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亚当的指缝间,不敢用力,只是松松地与亚当十指相扣。他执拗地维持着这个动作,仿佛这样就能把亚当据为己有。 他盯着亚当的睡容,再一次觉得自己粗笨低俗,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描绘亚当。他只会说“好看”,“漂亮”,而他觉得这两个词都配不上亚当。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小人儿?灰狼恨不得把亚当藏进自己的心里,含在自己的嘴里,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又怕动作太粗暴损伤了他。 亚当忽然在梦中露出一副有点凶狠的表情,接着说了一句梦话。灰狼没听清,低下头把耳朵贴近,亚当又说了一遍:“cao死你!” 灰狼面色古怪,看来亚当是在梦里jianyin他。果不其然,亚当的裤裆支起了一个小帐篷,顶端的布料已经有点湿了。灰狼把手探进亚当的裤子里,拨开包皮,轻轻揉捏着亚当的guitou,小声说:“别说你想cao我,只要你想要,我连命都给你。” 说完这话,灰狼大概也觉得太过rou麻,老脸一红。幸好亚当还在酣睡,yinjing下意识地在他粗糙的手掌间模拟着抽插运动。灰狼感觉到那根茁壮的yinjing像只扑腾的鸟儿,在他掌心中一跳一跳,大概亚当很快就要到高潮了。 就在此刻,灰狼耳朵一动,他敏锐地察觉到营帐外的躁动声。与此同时,白羚急匆匆前来汇报:“副团长,魔物开始进攻了!” “果然是夜袭!让弓箭手发起进攻,阻挡魔物前进!”灰狼下令道。见白羚还楞在原地不动,灰狼怒喝道:“还发什么呆!” “哦……哦!”白羚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前去部署。灰狼这才意识到白羚为什么发呆——他的手还在亚当的裤子里摸索。 亚当也被这一阵动静吵醒了。他在灰狼的手yin下射了精,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问灰狼:“你不去吗?” “当然要去,”灰狼从亚当的裤子中抽出手,把虎口上的jingye舔干净,“能杀一个是一个。你跟好我,我们随时准备撤退。” 营帐外,风声猎猎,箭矢破空而去之声不绝于耳。在夜间弓箭没有准头,弓箭手只能凭着经验和直觉射击,难以取得有效的杀伤。流矢钻入夜色,杳无踪迹。 灰狼登上了望台,黑压压的视野中,他只看到远处一排魔物的眼睛如萤火闪烁,绿森森地发着瘆人的光。这些萤火以缓慢的速度前进着。魔物缺少远程进攻的手段,只要保持这个距离,就能安全无虞地撤回城内。 突然,灰狼看到在阵前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全体注意!做好近身接战准备!”灰狼大喊。他看清了迅速逼近的东西,那是一群地精。地精擅长钻地道,难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战线。 好在地精个体弱小,哪怕数量较多,在佣兵面前也不堪一击。佣兵们如砍菜切瓜般,将逼近的地精随手杀死。绿色的血液流淌在营地上,灰狼不禁想起了曾经在丰收节时期杀死的那一只雌性地精——究竟是什么促使着这弱小的魔物不顾性命地攻击人类? “小心,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亚当出言提醒。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异样感,离魔物越近,感觉越明显。 灰狼知道亚当指的是什么,他密切地观察着眼前的战况。 一片烬雪飘摇着落在了地精的残骸上,无声无息地融进了身体里。没过多久,那具被拦腰切开、只剩一半的尸体竟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摇晃着站了起来,僵硬地行走着,随即抱住身边一个佣兵的脚踝。佣兵正在对付面前的三只跳来跳去的地精,不留意被那半只死而不僵的地精绊住,顿时行动受限。一只地精看准时机,跳到佣兵身上,对准佣兵的右臂就狠狠咬下去。 “啊!!!”佣兵痛呼,地精的獠牙穿透皮甲连接的薄弱处,扎进血rou中。他愤怒地换手持刀,一刀削去那只地精的脑袋。其他地精趁虚而入,纷纷对佣兵发起攻击。 亚当看清了这名遭受围攻的佣兵,正是晚餐时出言讥讽他的朗姆。灰狼一个箭步跳下了望台,三两下扯开朗姆身上的地精,高呼道:“全员听令——脱战撤守!” 地上躺满了越来越多的地精尸体,而那些尸体在接触到烬雪后又宛如从地狱中重生,顽固地纠缠上佣兵。看到此情此景,佣兵们也意识到在此处同这些不死的地精消耗,只是慢性自杀,只有退回城内寻求神术师的援护,才有反攻的可能。 远处的魔物大军也迫近了。亚当冷眼旁观,他的异样感越来越明显。为什么,他会在这些魔物身上感觉到信仰? 而且,不同于人类的信仰之力,这些魔物的信仰混乱而残缺,散发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谁是它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