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解围

    一直等到中午最后一节数学课，宴楚才珊珊来迟。

    数学老师一看到他这么晚才来，以为他又是故意迟到旷课，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板着脸呵斥：“这位同学，你把学校当成什么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眼里还有老师吗？既然你不想学，干脆就别来学校，学校不是你游玩的场所。”

    宴楚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幽幽回应：“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在来学校的路上受了伤，中途跑了一趟医院，所以才来晚了。”

    老师脸色更加难堪，吼道：“你也好意思狡辩？打架斗殴还有理了是吧？这节课你不用上了，去走廊给我好好面壁思过，直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宴楚撇了撇嘴，也懒得多说，转过身准备去走廊罚站。

    “等下。”我立刻站起身，出声申明：“老师，宴楚没有狡辩，他说的是事实，我可以作证。”

    宴楚停住脚下步伐，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显然没料到我会替他说话。

    老师看到发表言论的是我，眉头明显一皱，厉声说：“辰野同学，你这不是讲义气，而是在助纣为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就是你和他在课堂上捣乱，怎么？今天还想再上演一遍吗？学校是让你们汲取知识的地方，不是给你们演舞台剧的平台，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了，你们即将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努力奋斗的话，那你们谁都别想考上称心如意的大学，甚至连大学的门都进不去。”

    “……”我很无语，被数学老师的偏执给气到了，怎么可以持有这么严重的偏见？

    我心里不服气，冷声反驳：“早上我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了八个职高的学生，他们拦住我的去路，准备对我进行勒索，宴楚正好撞上了这一幕，过来询问了几句，职高的学生却不由分说的动手攻击我们，宴楚为了护着我，被他们八个人群殴。老师要是不信，可以去职高学校附近问一下。”

    宴楚勾了勾唇角，对着我勾唇浅笑，眸里有着明显的调侃之意：随手拈来，可以啊！

    我紧抿着嘴唇，没有回应宴楚，这个时候自然要严肃一点，不然没有可信度。

    我目光直视着老师，面无波澜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全班同学同样也在看着他。

    老师脸色一阵青白交替，显然没料到事情走向会是这样，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胸口上下起伏着，那张严厉的脸上透着一丝难堪。

    片刻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剐了我一眼，铁青着脸看向门口的宴楚，咬着牙说：“回座位上课。”

    宴楚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的进入教室，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坐下，随后视线看向我，轻笑着用唇语说：“多谢了，兄弟。”

    我摇了摇头，回以宴楚一个微笑。

    “是谁欺负你？有没有被伤到？”

    我刚落座，彦熠压着嗓子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我微微一怔，转头去看彦熠，看到他眸里燃起的怒火当即心下一跳，连忙解释：“我没事，他们没伤到我。”

    该死！刚才一下子忘记了彦熠还在身旁，万一他一冲动去找职高的人算账怎么办？

    彦熠眼里的怒意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彻底熄灭，只不过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低声交代：“以后别独自一人上学，我去接你之后我们再一起来学校。”

    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我又不是女人，接送什么的太矫情了。”

    彦熠张了张薄唇，显然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他能说会道，自然不给他说服我的机会，抬手制止：“真的不用，我爸今天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绝对不止是因为录取通知书的事，八成是听到了不少我们的传言。他本来就在气头上，我们还天天跑到他眼前晃荡，那他心里得有多堵？”

    彦熠闻言眸色一暗，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感到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试探性地问：“那可不可以这样？我不去你家门前等，在隔着你家两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等。”

    我本想再次婉拒，可当我看到彦熠眼里闪现出一抹希翼光芒时，我又有点不忍心了。

    彦熠很多时候在我面前隐隐透出的小心翼翼，我不是没感觉到。

    回想我们认识以来，他几乎一直在围着我打转，凡事都以我为先，只要我有需要，他必然是随叫随到。

    爱会让人卑微，我相信这句话是有根据的，我很在乎彦熠，同时也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惹我不快，而事事顺着我，甚至谨言慎行。

    只不过江伟伦算是个意外，我想，他们之间肯定有彦熠不得与他友好相处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彦熠没有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

    关于彦熠登门负荆请罪之事，说实话我不太想回忆，如我所料，我爸的确是被老师请去学校的，而且老师还说了我和彦熠的事情。

    那天一进家门，迎接我的是压抑而又悲伤的氛围。

    我妈坐在客厅里垂泪，我爸则阴沉着脸，像一尊雕塑那样坐着许久不动，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小听话懂事的乖儿子，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这么陌生了？

    不止撒谎、早恋，甚至还踏上了一条不归路，那是他无法理解与接受的领域。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面对的我始终都要面对。

    那天，我和彦熠跪在我爸妈面前，将学校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我向爸妈坦白了放弃大学的原因，也明确的告诉了爸妈，我和彦熠已经是情侣关系，我们要一起考浙江大学。

    我爸骨子里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他没办法接受唯一的儿子喜欢同性的事实。

    几番激烈的交谈下来，无论彦熠和我说了多少好话，他都充耳不闻，油米不进。

    彦熠为了可以和我在一起，最后竟然放弃自己的自由，说愿意入赘我家，此后就是辰家人，我爸妈便是他爸妈。

    哪怕彦熠做出这么大的让步，我爸还是不为所动，丝毫不松口。

    彦熠愿意为我牺牲，我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入赘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上门女婿对于任何男人来说，实在是不太好听，换做是我，我就做不到，也无法说服自己。

    彦熠性子有多傲我一清二楚，他不过是一个十八岁少年，宁愿孤身一人在外，也从不肯向他爸低头。

    可面对我爸妈，他却三番两次示弱，只是为了未来的生活有我参与。

    我知道这是他一生当中，把自己姿态放得最低的一次。

    他待我如此情深，我又怎么能负他？

    我爸见我铁了心要和彦熠在一起，当即气得抬脚狠狠地踹向我，一心要把我踹醒，好回归正道。

    只不过，我爸的脚力全都被彦熠一一挡了下来。

    我拼命的想阻止，可彦熠却不愿我被伤到分毫，一直挡在我身前，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最终还是我妈看不过去，拦下她狂怒中的老公，吼道：“你想打死这孩子吗？他又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对他动粗？他这么护着你儿子，你看不到吗？你这样殴打他，属于蓄意伤人，你知不知道？”

    我爸哪里肯听劝，推开我妈还要继续，我妈再次挡在我爸身前，对着我大喊：“别傻了，你爸就是只倔驴，不把你们打残，他是收不住脾气的，赶紧先走，别试图挑战他的底线。”

    我担心彦熠的伤势，只能先带着他离开，灰头土脸的去了医院。

    可想而知，这次的请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