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代价

    半个小时后，我赶到了医院，直接上了二楼，一路急冲冲地往抢救室跑，离手术室只有百来米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门口守着几个人，我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爸……妈……”我气喘嘘嘘的停下来，抬起手臂撑着走廊墙面，抬头看向“手术”中几个刺眼的大字，心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揪住，难以呼吸。

    明明前几天去奶奶家蹭饭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奶奶今年还没到七十岁，身子骨一直很硬朗，血压、血脂、血糖都很稳定，平时也没什么小病小痛，走路都带风，突发脑溢血这事我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

    我喘着粗气，哑着嗓子问：“奶奶怎么会突然……”

    后面的话我卡在喉咙里没再问下去，我清晰地看到了我爸眼里的红血丝以及厚重的黑眼圈，他显然好长时间都没休息好。

    一个星期不见，我愕然发现我爸双鬓竟然有了白头发，他才四十三岁，正直壮年，怎么会双鬓染白霜？

    我心里顿时难受得不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难道我真的要这么伤害至亲至爱吗？

    可是放弃彦熠我也做不到，我不明白，为什么亲情和感情非得站在对立面？为什么必须要舍弃其一？

    我目前找不到答案，也没人有能给我答案。

    我甚至感到绝望，或许我只能孤生了！要我按着我爸的要求计划以后的人生，我是真的做不到，我喜欢的人是彦熠，我不想耽误任何人，也不想随便找一个妻子，敷衍着度过自己的余生。

    我爸这时候并没有心情回应我，他表情凝重的盯着手术室大门，眸里布满了担忧与焦虑之色。

    他的手臂环着我妈的肩膀，稳住我妈摇摇欲坠的身形，自己则倚靠着手术室旁边的墙面站立，我妈红着眼睛，不停地抹着眼泪。

    叔叔婶婶以及正在上初中的堂妹也来了，站在我爸妈的对面，同样也是一脸忧色。

    无比煎熬的等了两个半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刚刚踏出手术室，我爸和叔叔便迎了上去，焦急的问：“医生，我妈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满是倦容的脸，他摇了摇头，沉声道：“准备后事吧！”

    说完，他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大脑“轰”地一声炸了，呆呆地看着医生渐渐走远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噩梦，奶奶那么疼我，怎么会连我最后一面都不见，就这么走了？

    我感觉不到丝毫温度，浑身冰冷，愣愣地站在那，看着我爸猛然倒退，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悲痛，我妈和我婶婶早已跌坐在地，掩着面痛哭。

    我爸忽然猛地转过身，气势汹汹的朝我走来，他眸光凶狠地盯着我，恨声说道：“现在你满意了？”

    我浑身僵硬，惊恐万状的瞪大眼睛，抖着嗓子问：“奶奶……是因为我……？”

    “啪！”我爸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怒吼道：“不然呢？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学校乱来，你奶奶又怎么会从邻居家的儿子那里听到关于你的荒唐事，激动之下就倒地不起？”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整个世界突然坍塌……

    邻居家的儿子原本小我一届，但现在却是同级不同班。

    我怎么都没想到事情起因会是这样，此时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身躯倒向地面的时候，我恨不得就此死去，我害死了我奶奶，我是千古罪人……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纯白，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刺鼻的消毒水味闻起来很不舒服，我望着天花板，回想着昏倒前所发生的事，奶奶因脑溢血抢救无效，突然离世的这一幕就像是一场噩梦，让我难以挣脱。恐惧如一张巨网，朝我四面八方缠绕而来，使我喘不过气来……

    我只能拼命地深呼吸，把一切苦闷都压在了心底，下意识地选择逃避现实，拿着一丝侥幸心理，开始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或许手术室门口听到的噩耗真的只是一场梦，现在我已经醒来，奶奶肯定没事的。

    我从病床上翻身而起，双脚一落地，一眼就看到我爸黑沉着脸站在门口，他面容憔悴不堪，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变得十分凌乱，青色的胡茬让他看上去沧桑了许多，仿佛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我顿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门口那里，我爸还是穿着昨天那身工作西服，只是西装上多了很多褶皱

    他见我已经醒来却没什么过激反应，神色看着还有些恍惚，眸底一抹忧虑转瞬而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声开口：“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为自己的一言一行买单是你的责任，别妄想着会有人来替你承担后果。”

    他这句话瞬间把我打回了原形，我整颗心蓦然沉了下去，犹如掉入了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我垂下眼帘，哑着嗓子道歉：“对不起……”

    我爸冷着脸没回应，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太平间走去，萧条的背影看得我几度想落泪。

    我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太过苍白，它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奶奶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可是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管是我有意还是无意，悲剧都是因我而起，连累到家里人就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私，害得奶奶暴毙而亡，我已经被愧疚和悔恨彻底淹没，真的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我，这样奶奶就能好好地活着。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奶奶的去世，让我彻底消沉了下去，彦熠打来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我实在不知道要以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我不知道人悲痛到了极致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心痛到麻木，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亲眼看着奶奶火化，看着她出殡，全程安静得出奇，甚至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我的心却仿佛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怎么样也缝合不起来，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我再也回不来了。

    我爸这几天同样沉浸在悲痛里，压根就没心情搭理我。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也知道很难再得到他的原谅。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根本没资格祈求我爸原谅我，也不敢奢求他能理解我。

    成长的代价是惨痛的，其中所经历的悲痛与苦难我怪不了任何人。

    一步选错便是步步错，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一切后果皆由我自己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