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
几日之后,成绩下来,苏冠容不意外的得了个乙等,除了获得甲等的弟子能得到特别奖品外,授课师傅还一视同仁的给所有弟子发了奖励,算是慰劳一众弟子前段时间在外历练的辛苦。只是对苏冠容来说辛苦是算不上的,他本就有意外出,却碍于门中规矩难以如愿,此次历练也可以说是从另一方面达成了他的目的。 这些时日门中因为魔修潜入一事分外紧张,连他们这般不受人重视的外门弟子都被翻来覆去的讯问了好几回,去苍霞峰的路都熟记于心。这一日的授课刚结束,几名弟子便结伴先去了苍霞峰,他们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位有金丹期修为,擅御器,能折纸成舟遨游天际,苏冠容原是想跟他们一道去的,没曾想一出门就看到了傅胤舟。 二人自上次之后已有数日不曾见过,年轻的剑修为了陪他出去寻觅灵草而耽误了数月的剑术功课,这几日一一都要补回来,直把一群师兄折磨的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把落下的功课都补齐了,又听到大师兄提起年俸一事,说要去找苏师弟代领属于虞师弟的那一份年俸,便当即毛遂自荐的过来了。 内门弟子的年俸类似凡界官员的俸禄,除了灵石外还有各峰炼制的灵丹妙药或上品法器,按各自的境界和入门时间分配,若有参加与其他门派或修真界内比试获得名次的,则另有奖励。因修道之人寿命漫长,俸禄便不像凡人那般一月一发,而是每三年发一次,偶有闭关修炼或外出历练者,东西便暂放在飞鸿峰那儿,等人到了再去拿。 当然,也有像虞少卿这样情况特殊的,闭关前便把这些事项全权交由苏冠容代劳,足可见他对苏冠容的信任。 二人先去了趟苍霞峰,历经三阵九法确认没有魔修附身的迹象后才往飞鸿峰走去。苍霞峰通往外界的路又窄又陡,两边是直削而下的悬崖,山风呼啸着从山下吹了上来,稍不小心就能把人吹翻了过去,而且这条路平日也没人走,就算这段时间往来弟子增多,他们也大都御器而来,于是那些被风裹着吹来的草籽便扎根落在路上,隔几步便冒出一丛翠绿。 说来也怪,前几日忙于练剑而见不到这人时傅胤舟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甚至在自告奋勇的提出带苏冠容去飞鸿峰领取年俸时脑子里都想着等会见了面时要说些什么,可真到见了面的时候,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也是很好的。 就是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踩在这条小路上的样子实在揪心,傅胤舟的手几次伸出去又几次收了回来,明知他身负修为就算真的不小心摔倒了也绝不会有事,可心中却实在忧虑不安,恨不得把人按住了好好走路。 幸而这条路并不多长,一刻钟后二人便从小路来到平坦的大路上,傅胤舟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天上有数名女修御剑而飞,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老远的便听到她们的笑声,看其方向是从斜花峰和长云峰那儿来的,目的则也是飞鸿峰。苏冠容闻声抬头,刚好看到一根蓍草轻飘飘的从天上落了下来,他伸出手去,正好接住那根蓍草。 “既然随身带着蓍草,想必是斜花峰的弟子。”身后的傅胤舟自然也看清了落下的正是蓍草,便开口道:“斜花峰专修卜筮,能推演命数,占星算卦。她们那两峰是姐妹峰,峰内也多是女修,不过外面布了奇门百毒阵,寻常弟子也进不去。” 蓍草是卜筮所用的道具之一,斜花峰的弟子总随身带着许多以备所需,落下一根也不稀奇。 苏冠容应了一声,捻着那根蓍草在指尖打转,见他意兴阑珊,傅胤舟也不再多说,二人相伴无言的到了飞鸿峰,果不其然见到了方才飞过去的几名女修。 她们正站在一起看着飞鸿峰弟子清点东西,几十个箱子摆满了院子,苏冠容进去时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口观望。 箱子都涂了红漆,热闹的颜色跟整个极天门都格格不入,想来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才让这些女修特意过来领了这些吉祥喜庆的东西。 “师姐可得数好了,这里从大到小的尺寸共九种,每种尺寸的箱子各九个,加起来就是九九八十一个箱子。”负责清点的飞鸿峰弟子将一张清单送到为首的那名女修手里,等她确认。 而那女修也是小心仔细,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才颔首道:“确实是八十一个箱子,劳烦师弟了。” 飞鸿峰弟子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只等着柳师姐和周师兄共结连理,我去讨一杯师姐们酿的灵酒喝就好了。” 女修笑吟吟道:“那是自然,柳师姐与周师兄结为道侣是本门的大喜事,莫说是一杯灵酒,你便是喝醉了住在斜花峰都行。” 那弟子讪讪笑道:“我可不好留宿斜花峰,但酒宴肯定是要赴的。” 他与那女修又聊了两句,才让对方将满院子的箱子都收进了芥子袋,几名女修这才御剑而起,朝斜花峰飞去。 待她们离开,苏冠容才走到那名弟子面前道出来意,那弟子正想着喜宴一事,被他这么一叫当即回过神来,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差点忘了,请两位随我进来。” 苏冠容二人跟着这名弟子走进一旁的房里,在屋外时只以为是一座普通的房间,但进来时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数十排高大的柜子罗列在房间里,每层都有大小不一的抽屉,而且房内所立的柜子远超外面所见的屋子大小,足可见这屋里也设了类似芥子袋一般的阵法,能以方寸之地容纳万物。 那弟子走到一排柜子前,手掌一挥便有几个抽屉从上面被抽了出来,落在他面前,趁他埋头翻找之时,苏冠容问起傅胤舟方才外面的事。 傅胤舟摇了摇头,道他也不知。 那弟子却竖起耳朵,从抽屉里抬起头道:“是斜花峰的柳师姐和咱们飞鸿峰的周师兄前不久决定结为道侣了,此事本就只是两峰之间的小事,自然也没对外宣传。” 这结为连理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在凡界那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可修真界大多人情淡薄,加上柳师姐和周师兄也只是极天门里普普通通的两位弟子,便也没有四处宣扬。甚至在极天门内都只知会了斜花峰、飞云峰和飞鸿峰的弟子,其他峰的弟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苏冠容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那弟子谈及此事也来了兴趣,顾不上要翻找年俸,又神秘兮兮道:“可不只是这样,柳师姐和周师兄好像结的不是普通的道侣契,而是同生共死契。” 未等苏冠容惊讶,一旁的傅胤舟已出声道:“同生共死契?这是什么?” 那飞鸿峰弟子忙作出噤声的手势,暗示两人压低了声音,才小声道:“就是同生共死的那种道侣契,这个契结了以后虽然在双修时能数倍提升修为,可一旦有一方出了事,另一方就如契名所说的那样——同生共死了。” 苏冠容问道:“那周师兄难道是为了提升修为才跟柳师姐结契的吗?” 飞鸿峰弟子摇了摇头:“以我来看,周师兄肯定是喜欢柳师姐的,他一百多年前就对柳师姐一见倾心,好几次为了见柳师姐一面还试图闯那个奇门百毒阵,虽然都没成功,还中了毒……后来还是柳师姐拿了解药来给他的。” 闻言,苏冠容叹道:“那斜花峰外的阵法竟有如此威力,连本门弟子都难以逃脱吗?” 那弟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关键不在于那阵法,而是周师兄用了几回苦rou计之后终于求得柳师姐的青眼了,这才有了现在结为道侣一事。” “既能愿意和周师兄结下同生共死契,可见柳师姐对周师兄也用情至深了。” 语毕,他轻叹一声,这声叹息自然传到一旁的傅胤舟耳中,他朝苏冠容侧颜看去,只见他神色怅然,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傅胤舟心中突然一动,道侣二字如热铁一般烙在了他的心中。 道侣。 若能,若能和他结成道侣…… 似乎连同生共死都涌出一点绝妙的甜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