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从宿醉里清醒过来的邹乐后悔不已。 每年元旦他都要和陈桐这么喝一通，喝完吐个稀里哗啦，第二天晕得妈都不认识，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给自己灌这么多白的，虽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里头，此刻他还是真情实感地后悔了起来。 明年一定不能再喝了。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陈桐跟他一起躺在孔小慢的床上，睡得七倒八歪的，两个人都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身上一股酒臭味，熏得邹乐自己都嫌恶。 他推了推身边的陈桐，哑声道：“老板，起床了。” 陈桐醉得比他还糊涂，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邹乐没办法，只能先扔下她自己去洗漱。在往喉咙里灌了满满一杯隔夜水之后，他才真的清醒过来。 上铺没有孔小慢的身影，他也没多想，嘀咕一句这家伙怎么今天这么勤快，便进了店里。 难得勤奋的孔小慢还真的老实坐在店里，只不过他一转过来就给邹乐吓了一大跳。 他原本清秀的脸庞上贴满了纱布，额头一块，眼皮上一块，左脸颊上还有一块，脖颈上缠了几圈，整个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凳子上。 邹乐跳了起来，冲过去抱着孔小慢大叫：“你怎么了！” 孔小慢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眼神无助地看向一旁的人，邹乐跟随他的眼光看过去，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少年。少年抱歉地朝他们笑笑，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里面装着用到一半的药品。 “晚上太黑了，骑车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撞到他了，真的很对不起。”少年“诚恳”地道了歉，并说，“昨天晚上我带孔先生去过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心别让伤口发炎就行，医药费全部由我承担，如果需要额外的补偿的话也没问题。”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逗笑了孔小慢。 果然俞文星最会装模作样了，不光演得像陌生人，还叫他孔先生，改明儿真得给他颁个奖才行。孔小慢偷偷想道。 俞文星把话说得滴水不漏，邹乐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激怒了，在他看来这人的态度完全不够真诚，语气中尽是不想对事故负责的态度，以为用钞票便可解决一切。 “你这人……！”他怒上心头，刚要指责对方，就被坐着的孔小慢拉住。孔小慢朝他摇了摇头，一副想息事宁人的表情，邹乐怎么能依他，低声呵斥道：“你看你这张脸都伤成什么样了！” 说罢又抬起头对俞文星说，“那请你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如果后续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有后遗症需要进一步治疗的话，我会联系你进行赔偿，这样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可以。”俞文星欣然接受。 邹乐语气强硬：“个人信息也麻烦你留一个，如果到时候找不到你，我们会考虑报警。” 无论他怎么说，俞文星都照单全收，孔小慢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不免有些担心地看向俞文星。俞文星拿眼神安慰他，就如同昨晚孔小慢在他怀里时，他在孔小慢耳边述说的那些话语一样。 “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店里好不好？我们俩一起撒个小谎，骗他们说这些伤口是我不小心弄的，这样他们就不会追着你问什么了。” “今晚的一切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除了我们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谁也没资格来插嘴。” “你所有的烦心事都会由我来解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相信我，慢慢。” 俞文星的话像是有魔力，让孔小慢对他深信不疑，彻底化身为藤蔓，死死缠在他的身上，一秒都不愿意离开。 孔小慢与他眼神痴缠，险些情不自禁地又躲进他的怀里，身旁的邹乐突然拍了拍他，将他拖回了现实，“发什么呆呀，快看看这样行不行。”邹乐把俞文星写的纸条拿给他看，俞文星这个小骗子，留了个假名给他们，一张纸上除了电话号码没有什么是真的了。 孔小慢眨眨眼，有点想笑，又不敢，便小鸡啄米般点头，邹乐这才勉强满意，放俞文星走了。 俞文星走后，两人一起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发起了呆。隔了好一会儿，邹乐突然从凳子上蹦起来，拍着大腿惊呼道：“原来是他！”弄得孔小慢满头问号。 还躺在床上的陈桐被来电震动烦得睡不下去了，宿醉让她的起床气加剧严重，“干嘛！”她接通电话，不由分说地骂了过去。 对面大概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不讲理的回复，顿了一下，下一秒才同样凶狠地回道：“你还知道接电话？！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陈桐迷迷糊糊把手机拿远一些，看了眼时间，都快下午一点了，哦，确实有点晚。但是酒精消磨了她的意志，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大过年的，睡个懒觉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懒觉？我看你是又喝成一滩烂泥了吧？” 陈桐嘟囔道：“要你管。” 她这个倒霉催的前夫，年龄不大，管起人来头头是道的，他俩这都离婚几年了，喝个酒还要被教育，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前夫在那一边也是一肚子火，他昨晚本来想借机和陈桐道声新年快乐，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结果这人的电话压根就没被打通过。他慌了神，以为陈桐出了什么事，差点就跑来店里找她，转念一想不对劲，陈桐以前逮到机会就要偷喝酒，现在没了他的管束，怕是更加变本加厉，呵，哪需要他来cao什么心啊！ 他对这个醉鬼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你就喝吧，迟早得把你自己给喝死！” 陈桐没来得及还嘴，电话就被对面给挂断了，她悻悻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倒不是怕被人管，年龄小也不是问题，你看邹乐的话她不就能听进去不少？问题是她这个前夫就是个炮仗，不用她点火就能随时自燃，样样都要吃醋，事事都要说教，跟邹乐那种小可爱真是没法比，忒烦人。 她翻了个身，跟墙壁大眼瞪小眼，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结的这个婚，又是怎么离的婚。 真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