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请罪
15 请罪 烈日当空,燥热难耐。 昀皇贵妃头顶艳阳,披头散发地跪坐在银汉宫的高台之下,面前铺开的白绫上写满血字。 银朱站在高台上往下瞅,问木槿:“皇上醒了吗?” “还没呢。” 他管木槿要了杯水,走下高台来到昀皇贵妃身边,躬身道:“昀主子喝些水吧。” “不用。”昀皇贵妃看都不看一眼,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丹陛。 “皇上还睡着,您这样跪着只怕身体吃不消,还是先回去吧,等皇上醒了奴才派人告诉您。” “不用。”回答他的依然是这两个字。 银朱无可奈何,看了几眼白绫上的字,说道:“奴才可以替您把东西送进去,保证皇上一醒来就能看见。”说着蹲下身子去拿,手刚一碰白绫就被按住,抬头正对上一双厉眼:“本宫说了,不用!” 银朱缩回手,无奈地又端起水杯:“那您好歹喝口水,要是皇上醒来时您却中暑,那岂不是白等了。” 昀皇贵妃接过杯子把水全喝光,说:“你回去守着皇上吧,不用管我。” 银朱走了,他其实也不想管,可要是皇贵妃真出了什么事,那倒霉的还他。因此,他说什么也不能让皇贵妃在外面待太久,要么回去,要么进来。思来想去,他招来木槿,把寝宫里的一副四联屏风给拉走了,接着又拖来一副白玉屏风。那白玉屏风又高又大,他们两人抬着很是吃力,从殿门口走走停停总算拖到预想的位置。 木槿累得腰直不起来,喘气问:“这是要干嘛呀?” 银朱也是满头大汗,偷偷瞄了龙床上的瑶帝一眼,说道:“皇上估计该醒了。” 木槿明白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把瑶帝吵醒。 好像是应证他的想法一般,床上的瑶帝竟真的动了动身体,睁开眼。 银朱眼尖,不等瑶帝开口就直接跪倒在床前,一副苦相:“陛下,您可算醒了,皇贵妃一直跪在宫外,等着见您。” 瑶帝这些日子过得混沌,时昏时醒,昼夜不分,可银朱的话犹如一声高喝,在浆糊一样的脑子里生生劈进一道亮光,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问:“为何这样,你快把他叫进来。” 昀皇贵妃腿脚有些不灵便,跨过殿门时膝盖还直不起来。他捧着白绫来到龙床前,刚要下跪,就听瑶帝道:“到床上来坐。” 他依言坐下,看着瑶帝,说:“陛下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瑶帝感觉比之前有精神了,身上也有了力气,拿起白绫展开,大致看了一遍又放下,执起一双素手,摸着食指上的血痂心疼道:“你若有委屈,直接跟朕说,怎么还写了血书,这得用多少血啊。”再看昀皇贵妃的脸庞,当真全无一丝血色。 “唯有鲜血才能证明我的无辜。” “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朕相信你。”瑶帝拨开他垂落肩上的发丝,将他搂在怀中。 “晴贵人死得突然又蹊跷,我是真不曾料到。太皇太后和昙妃合起伙来诬陷我,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晔贵妃赶到哄骗他们说您要见我,我现在恐怕已经上了奈何桥。” “这次的事他们过分了,朕会处理,你放心好了。” 昀皇贵妃泪眼婆娑,从怀中脱出:“自从您去行宫之后,宫中接连出事。先是太皇太后的轿辇出故障,摔伤了应常在,接着又传出浮生丹的谣言,在您回宫养病之时晴贵人又死于非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昭示我的无能,我愿放下管理一职,让能者居之,只希望后宫能太太平平。” 瑶帝拂去他的泪痕,怜爱道:“这是什么话,宫里有你管着朕才放心,你若都不能胜任,那别人更不能,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至于晴贵人的事……”瑶帝想起行宫的日夜,恍如隔世,仿佛那白墙绿柳之中发生的事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就到此为止吧,对外只说病故,追封为妃,你来cao办葬礼。” 昀皇贵妃自然没意见:“我会办好的。” “你说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昀皇贵妃心中窃喜,但面色却越加苍白:“都是我的错,误信谣言,让昙妃蒙冤……”他把事情大概说了,隐去晔贵妃从银汉宫拿丹药的事,只说那冷常在信口雌黄,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瑶帝听后面色凝重:“所以,一切都是无中生有了?” “是……” 瑶帝想起每次服用浮生丹后的感觉,确实神清气爽,精神振奋,但又有一丝异样,以前他没细想过,但这次听人一提起倒真觉出些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是那种类似空虚的感觉,仿佛心上有个窟窿需要什么东西填满才行。 要拿什么东西填满呢? 他想起来了,是昙妃。 也许……浮生丹里真有什么。 然而,这种念头转瞬即逝,被另一种心情取代。一想起昙妃,他就本能地涌起一股欲望,压抑不住的yuhuo迅速燎遍全身,从每个毛孔里释放出的汗珠都在叫嚣着想见到那具柔软无骨的rou体。 昀皇贵妃察觉到瑶帝的变化,手覆上他的腿间:“陛下可是需要舒缓?” 瑶帝拿开他的手:“去叫昙妃。” 昀皇贵妃僵住,很不自然道:“我也能……” 瑶帝闭上眼:“去叫他,朕要问浮生丹的事。” 昀皇贵妃不情愿地离开了,临走时又看了一眼,瑶帝面色红润得根本不像个大病初愈的人。 他刚出殿门,就见昙妃已经站在高台下方的丹陛前,一身桃红妩媚异常。 来的倒真是时候。 他昂首挺胸地走下去,说:“皇上正要召见你。” 昙妃一看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对方苦rou计得逞,讽刺道:“哥哥慢走,回去多喝些红糖水补补血吧。”说完走上高台。 银汉宫很大,从殿门到最里面的龙床要迂回走上百余步,昙妃在里面穿行,故意放慢速度,好让混乱的心海逐渐平息。 “陛下……”他掬起一抹温柔的笑。 瑶帝抬手,让他到跟前来,他走过去还没站稳就被拉到床上。瑶帝一双火热的眸子正对着他:“脱衣服。” 他解开衣衫,瑶帝迫不及待地压住他,三下五除二就褪了自己的裤子,抵在他身上。 事情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要接受盘问,不想一进来就先来了这么一出。然而他现在脑子里想着事情,根本无法集中心思干这个,只能机械地配合,毫无快感可言。 瑶帝发泄一通,身上舒服多了,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只在腰上搭了个被子角。昙妃忍着不适穿好衣服,又伺候瑶帝穿上里衣,说:“陛下现在的身体不宜纵欲。” 瑶帝道:“好久没和你做了,想你。” 昙妃害羞道:“等您病好了,有的是时间,又不急这一时。” “朕怕以后都没机会这么好好跟你玩耍了。” “为什么?” 瑶帝一字一句道:“朕不喜欢和太皇太后的人有来往。” 昙妃呼吸一滞,随即解释:“我不是他的人。” “那你能解释一下今天早上发生在碧泉宫的事吗?” 昙妃不知昀皇贵妃是如何告状的,只能小心地把所知道的明显可疑的事情讲出,最后委屈道:“并非是我咄咄逼人,实在是太皇太后非要我跟着一起去,在他面前我又不得不表态,所以才委屈了季哥哥……” “都拿出白绫了,分明是想先斩后奏。”瑶帝不为所动。 “那都是太皇太皇干的事,我想阻止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您也知道,太皇太后说一不二,我若求情,恐怕拿出的就是两条白绫了。” 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却和昀皇贵妃嘴里的大相径庭。瑶帝无奈:“你们都是陪伴朕最久的人,朕喜欢你也喜欢他,平日你们互相吵嘴使绊子,朕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权当看不见,但朕不能容忍外人的介入。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太皇太后这尊大佛连朕都动不了,你更不是对手。” “我……” 瑶帝打断他,继续道:“你跟皇贵妃两人无论怎么斗,朕都会护着,但如果你联合外人一起来挑衅朕的权威,那你也是外人了。”后面两句话说得极重,语气冷冷的,眼睛里也没了刚才的温柔,昙妃都不敢看,低着头道:“我以后不会再和太皇太后有瓜葛了。” 瑶帝揉了揉昙妃的头发:“这才是朕的乖宝贝儿。” 昙妃勉强一笑。 瑶帝又道:“晴贵人的死不用查了,你协助皇贵妃办好丧礼即可。” “为什么?晴贵人死得蹊跷,分明就是有人杀人灭口。” 瑶帝看了他一眼:“你真这么想?” 昙妃从那眼神里似乎读出些别的东西,不由得心中一哆嗦。 瑶帝继续:“朕刚才说过了,护着皇贵妃也护着你,所以有些事适可而止吧。” 昙妃心里翻江倒海,瞬间想到很多,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可晴贵人死得冤啊,虽然他涉嫌谋刺,可到底也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连带责任也罪不至死,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真心实意爱着陛下的。” 瑶帝脸上起了变化,黯然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就不要让逝者再打扰生者的生活了。” 昙妃一看没办法再说动瑶帝,于是作罢,转而又说起其他:“我之前给您去过信,不知您看了没有?” “是应常在的事?” “是。”昙妃明白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但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本来我和皇贵妃都说这于礼不合,但太皇太后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拗着他老人家……” 瑶帝记起那个献上堪舆图的美人,明眸善睐皓齿红唇,确实是个可人疼的,只是他和太皇太后关系复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真心以对——虽然他对别人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而这对无辜的应常在来说未免有些残忍。他想了想,说道:“那就晋个嫔好了,算是压惊。” 也算是补偿。 他又道:“今年发生太多不祥的事,应该冲冲喜了。你去拟个人名单子,除去新来的,嫔以下的都晋一位。” 昙妃没料到这么轻易就成功了,连忙答应下来,心中大石落地,他勾起瑶帝一缕发丝:“陛下可愿沐浴?” “好。”瑶帝身上有汗,一口答应下来。 昙妃走到殿外让银朱去准备,顺便让他把香炉搬进来。 银朱却道:“奴才先去请示刘太医,他若说可以燃香,奴才立即搬来。” 昙妃倚在门口,低声道:“你是银汉宫的人还是刘太医的人,怎么事事都要循他的意见?” “那要不您去跟皇上说,奴才听皇上旨意。” 昙妃啪的一声关上殿门,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