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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 崖下的尸首?意料之外的意外

    在过河以后,方琢一行人便算是进入了琼凉地界。琼凉峰峦如聚,千峰万嶂,平地千丈起,耸入云端,而可耕作的田地少,因此地域虽大大却物产贫瘠,大部分的人口都聚集在主城及周围的几个县城里,那绵延百里的山峦便因难以管理而成了法不可责之地。

    山连山,洞连洞,地下暗河相互交错纵横,犯事出逃者一旦藏入这群山中,便是派了大军铺开搜寻怕是也极难捕获。

    而在面临着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岔路时,狼群竟然出现了意见分歧,大部分狼都激动地意图往南边冲,焦躁地以抓扒地,呜嗷呜嗷地扯着驯兽师往南行;而有两匹则一如既然地乖顺,摇晃尾巴催促着主人往东南去。

    这下一行人可犯了难,不知是狼群的嗅觉受了影响,还是沉御当真遇了难,虽然不明说,但人们的猜测大多偏向于后者,都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方琢,等待他下决定往哪边去。

    方琢自然也知道狼群嗅觉灵敏,大概率便是两个方向都有留下同生草的味道,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两条路最终可以相通,指向同一个位置,那坏的结果……恐怕就难说了。

    “往东南去。”方琢的脸色惨白,心理震荡十分强烈,他尝试着给自己做心理疏导,至少要维持清醒的神志。方织的情况比他糟糕多了,所以他必须稳住自己才能主持大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相信沉御没有出事,可能也是因此才选择不跟着焦躁不安的狼群走。

    “这……”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毕竟大多数狼都倾向于往南边走,且一只只都显得有些焦灼,跟驯兽相处合作过的暗卫们都清楚,驯狼出现的这些表象显然是闻到了血腥气味,这味道很有可能跟目标气味混在一起,且极为浓郁,才会让狼群有些失控的凶性。

    方琢闭着眼深吸口气,语气依旧淡淡地,却掷地有声:“分两拨,你们挑人往南去, 我往东南。”

    他留下这句话便接过驯兽师手中的绳子,牵着那两匹乖巧的驯狼往东南的路走去,背影执拗而坚定,身后的暗卫们都觉得堂主这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才会如此,低落地垂着肩膀,不敢跟上去劝慰。

    “行了,给后面的人留下记号,马匹运来以后我们往南去,然后派几个人跟着四哥,别叫他做傻事。”这里的暗卫大多是黎泉分堂的人,段峙自然地接过了指挥权。

    小五则是皱着眉没说话,他也觉得,沉御的命数不该尽于此,他倾向于相信沉御还活着,他习惯性地看向同样沉默的十二,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两人默契地会心一笑。

    等他们的大船将马匹运来之时,小五和十二骑马追上了方琢,相隔远远地,小五开朗的呼声便传了过来:“四哥!上马!我们去把嫂子接回家!”

    “嫂子……”方琢下意识捂住了心口,明明自己也认可的,可为什么有些不想承认呢,能不能,在哥哥没听到的时候冒用一下,一下就好……

    他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好,把我的沉御接回家……”心里甜甜地涌起蜜意来,四肢仿佛也涌起了更多力量,他双眼染上了一丝亮光,甩开绳子,让那两匹狼自由地冲在前面。

    他飞身跨上了骏马,缰绳一扯飞驰出去:“去把我的阿玉接回家!~~~”他贪心地多喊了一句,清朗的声音阵阵回荡在山谷之间,音浪层层叠叠扑向远方的密林,就像少年奔向他年少的欢喜,一往无前……

    而另一边的大部队,气氛远没有那边三人这般轻松,他们顺着狼群的指引找寻了许久,最终看到了让它们焦灼的根源——一地的尸首。

    那是一个山路拐弯的位置,坡很陡,下面是两丈高的一个陡崖,崖底铺满了尖利的石块。

    “查过了,无一幸存,这些人和马匹全是被摔死的,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可最奇怪的是,摔死的尸首根据体格和筋骨强度都是练家子,坠崖时却都是面部朝下,且没有伸手遮挡要害,直接被锋利的石块磕碎了骨骼,连面部都摔得血rou模糊。”

    听着检验尸体的暗卫汇报结果,还站在崖上的人面上都有些不可置信,即使是普通人,在摔倒时也会下意识护住头部,何况是有武艺伴身的人,绷紧身体时内力护身,两丈高的小山崖本不至于磕碎筋骨,除非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段峙也蹙起了眉头:“找条路把狼牵下去,剩下的人,跟我下去找九皇子。”既然这一地尸首中有沉御的气味,他们自然地相信了沉御也一定十死无生。

    狼群在这个血腥味道刺鼻的地方集体失控了,双眼兴奋得血红,一只只都恨不得扑上去,驯兽师拉不住他们,一个松手,这群狼就嗷嗷嚎叫着冲了出去,在尸堆中拱拱咬咬,将一身油亮的皮毛沾满了血污。

    暗卫们正在检查他们留下的武器或者一些能判断身份的东西,一只狼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枚染血的刀片,屁颠屁颠地拱到驯兽师脚下求赏,那驯兽师接过刀片交给了段峙。

    段峙透过干涸的血迹观察这刀片的纹路形状,很快得出了结论:“织影的东西!应该是沉御留下的,在哪里?”

    驯兽师跟着那只狼找到了一个残破的车厢,木制的车厢壁已经摔得断裂变形,嵌在两块大石头的缝隙里,里面没有尸体,但突起的木刺上勾有血rou和衣角的碎布,应该是里头的人没摔死,爬了出来。

    眼尖的暗卫在血迹中发现了一些药粉状的东西,捻来细细一闻,认出了这是止血修复、养元固神的药粉。这配方剂量跟市面上的有些不同,他们常年接触,才能知道其中差别,这是十二改良过的药粉。暗卫们存放药粉的位置比较隐蔽,即使是搜身也很难搜出,能被取出使用,这说明……

    “沉御没死……”众人的脸上有了些喜色,这可是最好的消息了,至少他的尸体没出现在这里,即使是被人带走了那也比死亡要好得多。

    “唔?这是什么?”驯兽师发现两只小狼凑在狭小的石缝里伸爪子似乎想刨挖什么,爪子、皮毛上沾的血块在那两块石头上画出了梅花状的爪印。

    段峙拨开那两只小狼的头往里望去,似乎看到了一抹玉白色的痕迹,小狼似乎还想挤开段峙的脑袋,跟他头挤着头,蹭得段峙满脸脏污的血迹。

    段峙爬起来,嫌恶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吩咐道:“底下有东西,取上来。”

    “呜?呜……”那只小狼似乎不理解段峙的动作,伸出的舌头在脸周舔了一圈,还咂吧咂吧嘴,似乎味道不错的样子。

    因为缝隙太小,且角度刁钻,用细绳勾不上来,最终他们搬开了一块巨石才让里面的东西重见天日,那是一只小巧的玉埙……

    段峙观察着掌心中沾了泥污的玉埙,认出了这是方织的东西,转开来看,里面还有影司的召集烟花,却没来得及放,那么现场的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两天前的傍晚,沉御和沉萦坐在马车里,其余人乘着马匹,行进在山路上。

    按着四王爷那豪迈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坐在马车里的,用他的话说:“真男人就该征服烈马,坐在车里的算什么男人,娘们儿唧唧的。”今个儿要不是因为沉御,他才不会破格坐一回马车。

    将沉御带过河以后,他本来是将沉御像麻袋一样摊在马背上的,但是没多一会沉御被颠得手上伤口疼,疼得要昏过去了,他的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而沉御也知道沉萦最受不了娘们叽叽歪歪的聒噪了,既然矫揉造作可以舒坦一些,他干嘛非要死撑着。

    所以沉御捏着嗓子嚎了半天,哭嚎着“疼死啦”、“要人命啦”、“折磨弱女子真不是东西啊”,emmmm,虽然很丢脸,但效果着实可观。

    沉萦那张脸黑沉得要杀人,沙包大的拳头对着他举起又放下,甚至还生出了把他丢在路边的念头,最终还是妥协地在路过的小村子里买了个简陋的车厢,前后两头都是空的,轮子转起来都吱吱呀呀地响,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地散架,但好歹也还算能用。

    沉萦坐进马车里是因为……他的马被用来拉车厢了,如果骑在马上,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女人”的车夫似的,极掉面子,他又做不出抢兄弟的马这种事,便委委屈屈地鼓着一身腱子rou坐进车厢里。

    沉御记得,小的时候这个哥哥就十分活泼好动,太傅讲学他大多都不乐意听,天天逃课跑到武场去,六哥跟他关系好总给他打掩护,但他也是少不了挨骂的,光是为的逃课一事,父皇就训过多回。他的母妃很早就去世了,他便寄养在六皇子的身边,也许是多有照拂,他才对六皇子死心塌地地拥护。

    他觉得凭四哥这尿性怎么着也不是甘愿被皇位限制的人,如若给他选择,他应该宁愿做一个北方草原的普通汉子,跟兄弟喝酒摔跤,纵马奔腾。那么养私军这种事怕也是为了六王爷,年少时的一点小恩惠,长大后便不惜用谋反来返还,真不知该夸他重情义还是说他愚蠢。

    “早些年,你去了哪里,边地吗?”沉御自然而然地就问出了口,却猛然意识到他现在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跟他会面的。

    好在他四哥也是个憨憨:“有什么好问的?想跟爷套近乎啊,嘿嘿告诉你,没用!少花这心思!”

    沉御白了他一眼,默默转过身不搭理他了,拿着沉萦准备的干粮当晚饭吃,心里嘀咕着这铁憨憨活该被六哥利用。

    两个人一直尴尬地沉默着,沉萦也不想搭理他,兀自闭目养神,后来忽地睁开了眼,手从车厢后面伸出去,落了一只信鸽在手上,他将信抓出来看了一会,从车厢探头出去吩咐:“不去沛县了,直接去主城,再往前到陇县就有人接应了。”

    沉御一惊,嘴里的大饼差点将他噎着,他急急忙忙咽下,问出了声:“你不把我带去织影楼了?”

    沉萦冷哼一声:“呵,算你运气好,要不是稳妥起见,老子定要把你这个烦人的婆娘卖了!”

    这该怎么办,沉御蹙眉沉默了,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的饼吃完。若是沉萦能直接送他去织影楼,他还能通过织影联系方织,若是直接被带去了六王爷那里,他肯定不像沉萦这样好糊弄,连男女都分不出,被发现身份可就糟了。

    怎么办……怎么办……沉御陷入了焦灼,手心出汗蜷紧,摩挲着掌心的玉埙。他忽地涌上一个念头,这埙……里头有个烟花弹,八成是可以召来方织的人,可若是直接放了,沉萦必定不会放过他,那该怎么办,他首先得逃开他身边……

    沉御心中紧张得很,脑中千回百转,掠过无数念头,倒竟真叫他想出一个出路来。

    他想起方织第一次将这埙交给他的时候,只告诉他要塞上耳朵再吹,便可防身,之后没再交代过具体效用如何,可若是能凭着声音防身,他便有三个猜测:其一是这音浪损人心神,二是能使人致幻,三是使人昏沉入睡。

    根据他对方织的了解,应该不是第一条,如果是这样危险的武器,方织定不会冒险让他去吹,万一他耳朵没塞好或是忘记塞了,那么他自己也会心智受损。方织敢让他试,只能说明这武器对人体伤害微乎其微,即使忘记了也不会对他有太大损害,那便只能是第二或者第三条。

    那么他只要在埙被吹响时,握住藏在衣袖中的刀片,依靠疼痛稳住心神,应该就不会被埙声所惑。

    只是不知道这声音能传多远,若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停下动作,那马就会慢慢停下来了,那时他只要用刀片割断绳索,掏出有麻药的银针,每个人来上一针,他再抢走一匹马,就可以自己寻到沛县去了,或者直接放那埙中的烟花弹,等方织的人来救他。

    沉御想得很美好,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也只能这么期望,这是他自救的唯一出路了。

    他正打算悄悄将握着玉埙的手放到嘴边,另一只手贴在衣领上,随时准备着摸出刀片。

    沉萦忽地面色一沉,扣住了他的手腕,眯着眼睛看他:“你这手里藏的什么?”

    沉御顿时慌了,摇着头不愿意将玉埙交出去,可他本就被绑着手臂,更是没什么抵抗的力气,轻轻松松就被夺了过去。

    “什么玩意?”沉萦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暗器,观察了一番发现还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埙,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就要将它丢出去。

    “别!别扔!”沉御慌忙阻止他,神情无比焦急,仿佛那手里握着的是他的小命。

    沉萦顿时来了兴趣:“这什么宝贝,你这么舍不得?”

    “这……这,我……这是我夫郞送我的定情信物……”沉御临时只能想出这么个借口来,只是因为事发突然面上还十分僵硬。

    沉萦果然露出了怀疑的目光:“哦?”

    沉御心如擂鼓,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他紧张地揪住了衣领,将藏在那里的小块刀片攥进手里,冒险地想着:不如就逼他来吹好了。

    他犹豫了一会,选择了一个有明显漏洞的说辞:“我被华凉堂堂主绑走之前,本对我的侍卫心有所属,这个……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你别吹,我……这对我很重要……求求你还我吧……”

    沉萦听出了他强行表达的重点,好奇地逼问他:“哦?你为什么要叫我别吹?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还是,吹了会怎么样?”

    沉御本来就十分紧张,此时只需要将自己的慌张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就好,他视线胡乱飘动,表演了一波欲盖弥彰,将沉萦的好奇心掀上顶峰:“不会……怎么会……不会怎么样……”

    他猜准了沉萦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性格,还很喜欢作死,什么危险都敢尝试,他听了这话果然不信,撂下一句:“既然不会怎么样,那我还偏就要试试!”随后便将这埙拿到嘴边吹响。

    沉御看准了他的动作,迅速将领口的刀片抽出按在手心握紧,浑厚的音律从埙中传了出来,这声音穿透力极强,猛地钻入识海中,将所有思绪按压下来,明明只吹出了一个音调,耳边却响起了袅袅的仙乐,隐隐约约,忽远忽近,惑人至极。

    沉御只觉得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下来,全身轻飘飘地使不上劲,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舒服感,所有的感官都停止了反馈,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处何处,要做什么,只想顺应自然,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这片安宁的世界里。

    埙声已经听不着了,可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神奇的乐律,身体不由自主地依恋着这份舒适,迷醉沉沦,无法自拔。

    直到身体传来失重感,沉御才开始隐约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他缓缓地低头看向手心,已经被刀片攥出了满手的血,为什么……为什么会出血……他神志还有些混乱,忽地悚然一惊,思绪落回了现实,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身子先思维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张开的双臂抓住了靠得最近的沉萦,下意识缩在了他宽大的身躯里。

    “砰……”车厢坠落在了巨石上,碎成了片片断木,他的身子跟着狠狠撞在沉萦身上。

    被他的身体垫着,他好歹没有直接摔死,可也痛得几乎无法出声,他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都移位了,呼吸困难,想咳也没力气咳,手臂上脸上被断裂的碎木划出了多道伤痕。

    他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有力气,捏着刀片隔断绳索爬起来,待他爬出残破的车厢,他才发现,他所处的地方,就像人间炼狱……

    他的判断失误了,这埙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连马匹都无法抵挡,在一片混沌中也不知停下或者拐弯,直直地从弯道上冲了下来,好在他们是在车厢里的,有马的尸体垫在下面,还有沉萦给他做缓冲,他才能活下来。

    沉御有些呆愣地傻站着,他第一次真真实实地看到有人因他而死,那一地的鲜血、尸骨无不在述说着他的罪行。

    他颤抖着声音自言自语:“对不起……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因为他必定要离开的啊,如果是方织的人来救他,这些人也一定会与他们厮杀的吧,立场不同,总会有人为此死去,这是注定残酷的,没有退路……

    疼痛使他眼前发昏,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适合多留,于是打算回到车厢里,找到那枚凶悍的玉埙,放烟花弹等人来救他。

    他爬到沉萦的身边,在变形的车厢里寻找,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再加上他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根本看不清东西在哪里,脚下一蹬,不小心将玉埙推出了车厢。沉御眼睁睁地看着它掉进石缝中,再也拿不出了。

    像是前方的桥突然在脚下断了,明明能看到路就在对岸,可这么两步之间却隔着天堑,他浑身一软,仿佛就此失去了力气。

    当啷,手中刀片坠地。

    “咳咳……”他忽地听到了沉萦的咳嗽声,他没死!沉御只闪过了一瞬的惊慌,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在面临一场重大的变故后,知道身边还有人活着,这个人还是你的兄弟,即使你们关系并不好,那也很值得欣慰了。

    沉御强打精神,脱下了黑色的外衣,在里面那件特制的衣裳后腰处十分隐蔽的夹层中费力地摸出了一小包药粉,为了搜身时不被发现,这个包装制作得很薄,里面的量也不会很多,他外伤不是很严重,便打算先给沉萦用了。

    沉萦后背上有很大一道口子,鲜血将整个后背都浸透了,肋骨应该也折了几根,还在费力地咳血。沉御努力将身边的木刺清理了一下,推着沉萦翻了个身,将他后背的衣服用小刀片剥去,撒上药粉,并用自己的黑衣勉勉强强包扎固定。

    做完这一切后,沉御已经将近虚脱了。

    其实沉萦比沉御的底子要好得多,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至于昏死过去,还没清醒主要是受了埙声的影响,这药粉有使人清醒的功效,这才悠悠恢复神志。

    “cao……妈的……”沉萦似乎也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挣扎着撑着身子爬起来,他是真硬气,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能凭着毅力死扛着。

    “先出来吧……”沉御忙活了这么一会也是真的没力气了,万幸沉萦还能自己站起来,不然他可拖不动这个大块头,就只能将他扔在这处了。

    两个人艰难地从狭小的车厢里爬出来。

    在漆黑的夜里,月光悲戚地覆盖着这方土地,将成片成片的鲜红染得刺目,惨白惨白的光华指引着归去的亡灵通往忘川彼岸,忘前生所不甘,通来世之大道。

    沉萦显见地有些颓丧,谁能想到几个时辰前还好好地说着话的兄弟,现在全成了尸首躺在面前。

    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涌出的血水将脚下的石块都泡红了,渗进缝隙的土壤中,说不定来年这里会开上一片血红的花,那一定十分凄美。

    “你……我……我杀了你!……贱人……”沉萦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了,打算将所有悲伤和怒气都发泄在沉御身上,他踉跄着扑过来,想要掐死沉御。

    在看到他情绪异常时,沉御就已经提高了警惕,悄悄将浸过强力麻药的银针捏在手中。当沉萦扑过来的时候,他直直将银针扎进他身体里,本来这麻药一针就可以将成年人放倒,沉萦悲痛之中竟还坚持着反抗,大掌钳子一样箍住了沉御的手臂,掐得沉御手臂上划出的伤口撕裂,鲜血喷涌。

    沉御不得不往他身上扎了第二针、第三针,壮实的身子这才摇摇晃晃地倒下,软倒在一旁马的尸体上。

    只是那双眼睛还死死地瞪着沉御,似乎在说着:“只要我今日没死,我一定找机会杀了你。”

    沉御的声音满是自责:“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没得选择,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有人死去。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待在这里睡一觉,我会找人来救你的……”

    那双沾满杀意的眼睛渐渐有些涣散,似乎终于要失去意识了,沉御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多说了几句真心话:“识人要用心,别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四哥……”

    那双合上的眼眸似乎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动静了……

    沉御沉闷地坐了半晌,他本想跟四哥一起离开的,前路未卜,有人陪着自然要比一个人好熬些,但四哥显然对他有恨了,他并不想这样的,可这件事确实也算是因他而起……

    他叹了口气,人果然要自私一点才不会有烦恼吧……他努力撑起身子,捂着手臂上剧痛的伤处,在月光下行走,找寻希望。他毕竟还要努力活着,活着去见他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