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知非(1)
见善而怠,时至而疑,知非而处,此叁者也,道之所止也。 见善、时至、知非。 明深道人有叁位徒弟,陆知非是第叁位。他本名并非知非,知非这个名字,是道人所赐。 他这叁位弟子,来自天南海北,出身心性样貌各不相似,唯一相同之处,便是家中亲族都死于仇家之手。 道人授他们武功,在他们年满十八时,便放他们离去,自此余生,皆是自由。 陆知非自记事起,便觉人之七情六欲,是这世间最为悲凉的东西。 或许是那时年纪尚小,与血亲的羁绊,隔着生死,却都能轻轻消抹,或被记忆,或被人心,或是因,他本就是个天性薄凉之人。 他看着师兄们满腔仇恨,一门心思为当年血海深仇拼死磨炼武艺,最后在十八岁那年下明华山,找到仇人。 大师兄成功了,他手刃仇人,多年冤仇,终于了结。 二师兄却失败了,他学艺不精,最后死于仇家之手。 陆知非下山时,却刚好撞上仇人被杀。 杀他们的,是花见绯。 这个女人武功高强,冷血到极致,她踩着地上的血,越过地上那些尸体,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美艳的面庞对上陆知非时,陆知非却在想,他不确定如今自己与她交手,能否全身而退。 但片刻后,他知道自己不必退,她如今身上没有杀意。 “清姨,这个人也要杀吗?”女孩稚嫩的声音从花见绯身后传来。 他侧开视线,发现她身后跟了个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人,藕荷色的发带垂在墨发间,看着很是秀气可爱。 但最让陆知非意外的是,她眼底,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哪怕她周遭围着好几具男子的尸体,断肢、血rou、尸块,她看着这些,眼底不仅不曾流露出惊慌失措,甚至连半点波澜也无。 这一点,令他觉得悲凉。 又有些阴暗卑劣地庆幸,这世上原不是他一人,有着这世间最薄凉的心。 “这个呀……不用杀,我认得他。”花见绯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又垂眸看向身旁的女孩。 “雪儿,方才我是如何杀人的,你记住了么?”她笑着抹去脸上的血,用左手爱怜地抚摸少女的头顶,眼底目光温柔,好似方才残忍地杀掉地上这几个男人的人,并不是她。 “记住了,清姨。”女孩微微颔首,模样很是乖巧。 “白虹一剑,谪月邀仙——陆知非、陆少侠,可要好好感谢我,顺道替你杀了仇人。” 花见绯牵着女孩,含着笑意的音色与她一身绯衣一道消散在风里。 这是他与前任花见绯慕清歌第一次见面,第二次再见,已是叁年后。 这次下山,他未能手刃仇人,直接回了明华山。 师父在山上等他。 “师父,多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他对着明深道人,缓缓抽出谪月剑。 “您,武功独步天下,同时也游戏人间,觉得这世界太过无趣,cao纵这人心,玩了一场游戏。” “我与二位师兄族中之人,皆是死于他人之手,可若没有您的挑拨,想来我们的族人也不会死——大师兄被您蒙蔽了这么久,你刻意在他报仇之后,才将真相告诉他,最后看着他绝望自裁,心中可有几分快意?” “你何时知道的?”明深道人面色不改,声音沉静,因为他已知道了结果。 今日二人,必有一死。 陆知非眉眼低垂,淡淡地回:“或许很早,但这并不重要。” “我只是不明白,你已经有的足够多,却为何还要以看着世人的苦难为乐?” “神,掌控一切,却不会参与一切,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您,不是神,只是卑劣的,玩弄人心的尘埃罢了。” 一拂即离。 明深道人武功盖世,此生只尝过一败,他十招之内便输于青冥剑尊之手,觉得那便是这世上神迹。 他也妄想做那样的神。 却又有人告诉他,他无法成为神。 惨败。 再次惨败。 他再次于十招之内落败,并非输于青冥剑尊,而是输于这位,他传授一身武艺的弟子。 他不明白,至死都不明白。 “你的一身武功,都是我传授的……你怎会、怎会这般轻易就能赢我……”血哽在喉中,他大口喘息发出咯咯的声音,艰难地说出这番遗言来。 陆知非沉声回他:“若人肖想成为神,便绝不会成为神,我只是人,比神更薄凉的人。” 男子清澧的眉目似是东山悬月,幽寒深邃至极致,而温暖的曦光却撑得他更加光华绝尘。 这一瞬,宛若神祇降世。 明深道人眼角堆迭着周皱纹,将死之际,他却仍是笑了出来。 好啊,好一个比神更薄凉的人。 他竟然亲手教导出一个疯子! 即便他死在他手上,却倒叫他觉得快意了。 疯子、天才、怪物,剑术的极致。 他的徒弟,有资格与青冥剑尊一战。 不枉他筹谋多年设下这盘棋局。 “好!好!好!”他失声大呼。 他死而无憾。 陆知非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无法感受人的喜恶,也无法与人共情,更遑论,感激、厌恶、亦或是其它情绪…… 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杀了他。 可他心中仍无半点情绪,大仇得报的快意?又或是手刃师长的悲痛? 可悲,可笑,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叁年后,他再次见到花见绯时,她竟要他收下一个弟子。 云城江家。 江湖上都传闻,是花见绯杀了江家上下六十叁口人。 可陆知非以为,她并非凶手,除了花见绯不杀女子这一点,还因为,她对江诵雪的心意。 花见绯杀人如麻,可感情一事上,却十分纯粹。 江诵雪年长他一些,二人同为剑客,陆知非也曾与他交过手。 点到即止,几次交手,也都未能分出胜负。 陆知非尊敬他,只因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唯有君子,才能与江雪剑匹配。 “若你爱上一个,世俗无法容忍你爱的人,你会如何选择?” 那日,二人切磋剑术之后,江诵雪忽而问他。 “花见绯?”陆知非并不意外,淡淡道出了这叁字。 江诵雪没有想到他立刻就猜到,酒被卡在喉中,呛得他轻咳几声,俊美的眼角浮起几缕薄红。 “你怎会知道……” “无他,直觉罢了。” 虽是这样说,陆知非心下却清楚,这并非直觉。 江诵雪是君子,受这世俗困厄,无法抛弃一切去爱一个女人。 说他怯懦,也不尽然,隔着血海深仇的爱……如何才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所以他与花见绯并不圆满。 再后来,他见到江清言这个孩子时,便觉他和江诵雪太相似了,并非长相,而是因为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风骨。 他只教授他剑术,其余的,则一概不插手。 时任花见绯的慕清歌,为了这个孩子来找过他,她说:“不要告诉他真相,让他恨着我,等他长大了,再来杀了我。” “又有何用?”陆知非不解。 “你我都清楚,唯有仇恨才能令人快去成长——陆知非,你我都是这样的人,不是么?” 陆知非想否认,却又觉得这个答案很好。 若他懂得仇恨,那么至少他仍是有心,仍是一个人。 他也能那般,不能免俗地爱上谁么? 陆知非无法得到答案,直到那一次,他被魔教围剿,误吸入合欢散。 他再次见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花见绯告诉过她,这孩子的名字是雪窈。 雪窈,慕雪窈。 她长大了不少,令他甚至无法将她和当年那个的小姑娘当做同一个人。 曾经稚气的眉眼,如今已如开放的一般娇艳明媚,清眸秀慕,皎若秋月,嫣红若花苞的唇瓣微启,轻轻柔柔道: “谪月剑仙,许久不见——我这有解药,你敢不敢跟我来?” 他跟她进门,却还是留了几分防备。 果不其然,片刻后,那柄花错刀直袭他面门,如今药效发作,他只余一分内力,即便他抽出谪月剑挡下,却还是被她凌厉的攻势惹得推开一步。 不过慕雪窈本意也并非杀了他,便没有继续出手,而是笑着道:“若不是为了杀你,只是单纯交手,我可打不过你,不过……”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笑得有些狡黠,“药效发挥到这里,你应该也快撑不住了吧……这药可是他们为了算计你,花重金从叶琸那里买到的……” 她知道,叶琸的药,一直很有效。 少女细腻的指尖沿着自己的衣襟勾挑,慢慢游移到腰间的细带,再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扯开去。 衣物一件一件褪下,少女光洁裸露的胴体暴露在他眼下,一身如白玉般的肌肤似覆了流光,圣洁得犹如不属于这凡间的仙灵。 双瞳剪水,延颈秀项,疏香浅淡,一眼一笑皆诱他沉沦。 “陆知非,我来做你的解药,你觉得怎么样?”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藕臂缠了上来, 绮念、欲望、不甘、羞耻,他想拒绝,可理智已被灼烧殆尽。 ——他记得她的眼睛,他们那么相似,她是和他一样的,是天性薄凉至极的人。 那双柔荑轻抚他脸颊时,一切都不受控制起来。 她抽开他的腰带,褪去他的衣物,微凉的手指覆上硬涨,手心柔滑的触感贴着发烫的皮rou,违和感却令快感强烈不已。 神魂抽离,意识也渐渐模糊,只余下汹涌的热意将他吞没。 慕雪窈慢慢坐下身,甬道虽是湿润,但勃涨的男根抵入时,还是带来了微微的疼痛,她皱起眉头,不再继续沉声,伏在他肩头轻轻喘息着。 被柔软吞纳,进入她体内时的微微阻滞感也令陆知非回过神一些,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唇却被慕雪窈用手盖住。 “不许说话。” 她面颊绯红,晦暗的石洞中,唯有她甜腻的喘息与吐息萦绕在他耳畔。 “陆知非,记好了,你第一个女人是我。”慕雪窈话音刚落,又在他肩头狠狠的咬下一口,像是要标记下什么,喘息着,几缕发散乱在鬓角,声音又细又轻,“若……若不是喜欢你这张脸,我才不会救你……” 当真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如果不是他与清姨有过几面之缘,她才不会救他。 甬道内的软rou激烈收缩着,像是要将他的欲望生生挤出来,他低抽一口气,克制不住将她抵在石墙之上,欲茎挤开重迭绵延的rou褶,一沉到底。 可快意,同样激烈,他平生从未体会过这般强烈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因为情欲,各种感情溢满他的胸口,这已足以令他疯狂。 花蕊蜜液流淌,将二人的交合处濡湿得泥泞不堪,慕雪窈渐渐习惯,情欲的感觉却令她有些陌生和不安,下意识低低唤他名字:“陆知非……” 可他也同样,对这种事很是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