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318节
书迷正在阅读:不舍娇娇、暗卫夫郎陪我爆红娱乐圈、穿成渣了年代文男主的白月光[七零]、再生气我就要演你了!、穿成年代文大佬的漂亮meimei [七零]、妖痣、人美为患、重生八零:科研大佬种田报效祖国、七十年代幸福小生活、表演之神[娱乐圈]
※※※※※※ “下面我再谈谈货币供给在汇兑方面产生的影响。” “近年来日本产银量逐年增加。据明州前往日本贸易的商徒所说,日本国内很多商品都在涨价,虽然幅度不是很大,但每年都在涨,十分坚决。原因如上节所述,货币供应量大增。” “我假设一种理想而又极端的情况。日本以银币为唯一货币,他们的商品生产能力、消费能力一直没有变化。在银矿不断开采,一车又一车银锭被铸成硬币并投入市场之后,他们生产的各类商品价格普遍出现了快速上涨,但商品的使用属性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百斤粮食,它就只能产生一百斤粮食的作用,变的只有价格。”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银币实际上贬值了。” “假设在此期间,同样使用银币的我国白银产量没有增加,市面上银币的流通量恒定,那么日本银币相对于大夏银币,也大幅度贬值了,因为他们‘超发货币’,我称之为‘通货膨胀’。” “假设日本商人在大夏进行贸易时,必须将手头的日本银币兑换成大夏银币。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因为货币贬值的关系,日本人必须拿出更多的日本银币来兑换大夏银币,这将让他们在汇兑上处于不利地位。其中涉及到一个概念,汇率,可查阅附录。” “前文说过,银锭不是货币,银币才是。但很遗憾,很多人将金块、银锭等同于金币、银币,这就给了日本商人以极大的便利。他们拿着日本银币,只要重量足够,往往能拥有同等重量的大夏银币的使用价值。这种认知,令大夏、日本之间的汇率,常年固定在1:1,其实对我国商业是不利的。” “我在此提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将银币存于国库之中,而不拿出来使用,那么它是银锭还是货币?答案在下一节。” ※※※※※※ “是的。如果银币堆在国库的架子上落满灰尘,而不是投入市场,那它就相当于银锭。再强调一遍,银锭不是货币,银币才是。锁在国库里的银币,只能被视为‘资本’,只有当它投入市场时,才能被视为‘通货’。” “基于这种认知,户部可以通过增加或减少投放市场的银币的数量,来人为调节商品的价格以及货币的汇率。但我要强调一点,如果你没有准确的判断市面上货币数量的办法,最好不要这么做,只会造成灾难。” ※※※※※※ “再假设一种情况。假设淮南道寿州从关北道灵州采购了大批毛布,导致本地货币大量流出,各种商品价格暴跌。而灵州因为出售了大量毛布,货币大量流入,导致商品价格暴涨。然后他们又从寿州采购大量茶叶,货币再次流出,灵州商品价格全线暴跌,寿州因为涌入了大量货币,商品价格在跌至谷底后又报复性上涨……” “这种短时间内暴涨暴跌的情况,对民生都是有害的。那么如何避免呢?” “我提出一个设想。设立一个存托机构,会影响到一地货币流通量的大宗商业交易,买卖双方在此开一间金库,支付或入帐时,货币在不同的金库间流转,而不必实际出现在市场上,以免出现剧烈的干扰。” “这家存托机构的名字可以叫‘银行’。其实在各地坊市,这种‘清算银行’的机制已经出现很多年了。它运行良好,拥有相当的‘资本’,令人信赖,丝毫不怀疑它的兑现能力。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可以进一步简化。银行开具的‘存托凭证’(银元票),可以直接拿来交易,银行甚至都不需要挪动金库内的货币,它只要见票即兑就能保证信誉。” ※※※※※※ 邵树德越写越嗨,文思如泉涌。 他尽量用十分浅显、最接近本质的语言来解释各类经济现象。 其中出现的各类名词,不得不专门做了一个附录来解释或定义,其实工作量不小的。 写累了之后,招招手,随便喊来一个王后或太后。 她们自动解开上衣,坐入邵树德怀中。 一番肆意揉捏之后,精神复振,继续写书,可谓劳逸结合,效率极高。 “知道这个吗?”眼见着天色渐晚,邵树德累了,便搁下笔,拿出两枚银币。 一个是第纳尔金币,一个是迪尔汗银币,都是从波斯缴获的——包括他们支付赎城费的那一次。 “波斯……通货。”偰氏一直在旁边看邵树德的书稿,看得入神了,连自己裙子不见了都没发觉。 若在往常,她必然要反抗一番的。 现在么,或许发觉了,但面对这种内容耳目一新、令人振聋发聩的新书,她觉得这次可以不反抗。 圣人的才学,确实比毗伽强了许多。况且,我也没办法反抗。反抗得越激烈,最后的姿势总是越屈辱。 “波斯通货。”邵树德点了点头,说道:“波斯西南方,有个小国叫‘萨法尔’。其国中有一地,曰‘潘杰希尔山谷’,盛产白银,开采了数十年,产量从未下降。” “潘杰希尔”在波斯语中是“五狮”的意思,为兴都库什山脉环绕。山谷内地势平坦,有河流、湖泊,土壤肥沃,后世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塔吉克人,属于阿富汗。 从白衣大食时代起,这里就盛产两样东西:白银和宝石。在21世纪时,塔吉克人仍然在用山谷内出产的白银和祖母绿,向外界换取资源——开采了一千年的白银矿,简直了…… “妾在高昌时,也见到了许多波斯银币,不想却是采自这个山谷。”偰氏有些惊讶。 她不动神色地提起了已落到脚踝间的裙子。 “与波斯的战争,打不了太久了。”邵树德说道:“朕料他们早晚要来求和。” “为何?”偰氏眨着眼睛,问道。 “岂不闻‘攘外必先安内’?”邵树德说道:“波斯人的求和,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先腾出手来,解决内部问题,然后再做计较。不然的话,内外交困,太难了。” “原来如此。”偰氏点了点头。 “以往在高昌时,毗伽没让你参与国政?”邵树德问道。 “没有,他只让我看佛经。但我喜欢看杂书,非常喜欢。”偰氏微微有些不自然。 一是听到了丈夫的名字,二是因为裙子又落到了脚踝,而且后面的动作难以形容—— 就像冬天的潘杰希尔山谷,被强劲的寒风反复扫荡,稀疏的草木尽皆摧折。唯有地下热泉汩汩流淌着,展现着别样的春意。 “你觉得朕会答应波斯人的要求吗?”邵树德问道。 “陛下应该是会答应的。”偰氏说到。 “为何这么笃定?” “如果陛下不愿意,波斯的使者就来不了洛阳了。” “果然聪明。”邵树德笑道:“朕劫掠波斯,一是想削弱波斯的实力。他们的实力弱了,就没那么多野心,不会太想着扩张了。第二么,自然是想用波斯的钱粮养西域。大夏不是养不起西域,慢慢移民开发,最终也会起来,但那样太慢、太慢了。尤其是在积累的早期,如果得一笔横财,能抢回十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 移民开发就是滚雪球。 以辽东为例,现在一年移民个几万人,它都能够承受,因为当地已经有了较为可观的产出,接待能力强了。 但在早期,一年也就勉强支应几百人、千余人。 指数增长的概念,邵树德十分清楚。如果能够提高早期的基数,那么时间拉得越长,指数增长就越惊人,能够节省大量时间。 “但波斯也不能太弱。”邵树德又道:“朕不想灭亡波斯,短期内也没那个实力。即便侥幸灭亡了,也没法统治,太远了。所以,最理想的状况便是,我们与一个国土广大、人口众多,但内部矛盾重重,外部危机四伏的波斯打交道,能够获得最大利益。” “陛下最终是想与波斯做买卖么?”偰氏问道。 “好聪明的妇人。”邵树德赞道:“你为何这么想?” “潘杰希尔的银矿,陛下如果占了,怕是天天陷入战争,没法安心采用。”偰氏说道:“况且,西域也没足够的人去采矿。与其那般,不如让波斯人采了送过来,这样还省了战争的巨大开销。” “如何让波斯人送过来呢?” “自然是做买卖了。”偰氏指着一页书稿,说道:“陛下也说了。如果一个地方银子非常多,他们的东西就会变得很贵很贵。商人们就会想办法去外国采买便宜的东西,带回国内销售,赚取暴利。这么多来几回,当地的手艺人就没生意了,纷纷破产。到最后,更加依赖国外商品的供应,白银源源不断流入大夏,无法逆转。” 说完这段话,偰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2022年夏天,阿富汗灾害管理部门表示:因为恶劣天气,潘杰希尔山谷引发了创纪录的洪灾。树木被爆发的洪水冲垮,倒伏紧贴在地面上,谷中浊水四溢,并出现了洪水爆发时常见的山体异常现象:山头变形、鼓包。 “这本书没白看吧?”邵树德得意地笑道:“朕置西域商社,便是为这方面做准备。很多人都觉得西域没落了,没什么搞头,但朕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哈哈。” 偰氏看向邵树德,眼神莫名。反复在探究这么一个智珠在握、英明神武的人,为何又这般下流?如果你正经点,名声、成就绝不止如此。 甚至于,不要过分刺激、折辱自己,用点水磨工夫,自己还会那么抗拒吗?毕竟毗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与圣人不在一个层次…… “以后朕写的书,你随便看。”邵树德说道。 “下一本写什么?”偰氏强忍着异样,问道。 “《人口陷阱》。”邵树德说道:“不过,你看完了这半本《通货》,总要付出点费用吧?” 偰氏不解。 “看一本书,给朕生一个孩子。”邵树德说道。 偰氏白了他一眼,但其实并未怎么反对。 “肚子大了后,去给毗伽看看。”邵树德又道。 偰氏猛烈挣扎了起来。 外间飘起了鹅毛大雪。 对邵树德的变态早就见怪不怪的月理朵将书稿整理起来,交到蒙氏手中。 蒙氏刚才也读了一遍。 这书尚未写完,但目前的内容已经足以让人惊骇了。 最厉害的是,书中的内容十分浅显,让外行人也可以看得懂,并有所得——有些东西,常年接触财计的官吏可能也模模糊糊了解一点,但从未有人如此系统地讲述过。 圣人做到了,完稿、刊印、分发之后,或许将产生非常深远的影响。 第064章 打醒 上一本书《通货》,邵树德讲的都是十分概念性的东西——他也只打算写概念性的东西。 他始终无法理解,很多商人在实际经营中,明明已经对这些概念有模糊的认识了,甚至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为什么不出一本书呢? 其实不光商业,其他很多方面都如此。 既然没人做这件事,他就来做。 商人可能懂货币,但官员不一定懂。对当官的来说,无需高深的理论,概念性的东西了解下就行了,免得贻笑大方,做出拍脑袋的决策。 而在这本书完成之后,《人口陷阱》开写之前,邵树德一度想再写本关于货币、商业、信用方面的入门书籍,但基于上个理由,他放弃了。 如今这个天下,不具备全面使用金属货币的能力,存量不够。 腊月下旬,在《通货》这本书彻底完稿,《商业》、《地租》、《赋税》、《人口》四本书都只开了个头的时候,户部尚书杜晓带着几位佐贰官员先期抵达——他是在今年初接替兄长杜光乂出任户部尚书的,兄长的心疹愈发严重,不得不回家休养。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一份《通货》手抄版,于是彻夜通读。 腊月二十三日,邵树德在蓬莱殿内召见户部诸位官员。 “书看完了吧?”邵树德直截了当地问道。 “看完了。”杜晓回道。 其实不光他看完了,几位侍郎、郎中、员外郎们也各自手抄了一份,回去阅读。 “怎么样?” “陛下不会是想废除绢帛,推广银钱吧?” 邵树德一听就笑了,问道:“朕看起来这么傻吗?” 杜晓无语。 他知道圣人一直对银元情有独钟,并衍生出了银元票这种东西。 当然,杜光乂是支持圣人的某些政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