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虽然黄泥路比较泥泞，但是林冬梅早就有了经验。她小心避开那些太泥泞的路段，仿佛一头灵巧的小鹿在那跳跃。等她走到下乡青年们的临时宿舍前时，她的裤腿依然干干净净。 “不好意思，我打听一下，东海市的林杨同志和林秋菊同志在么？”林冬梅问道，“我是他们的亲戚，想请他们去我家认认路。” 这批人在火车上早就认识了，于是那人就扯着嗓门喊道：“林杨、林秋菊，你家亲戚来看你们了！” 此时正在女生宿舍一边扫地一边心中抱怨的林秋菊听到这话之后仿佛如沐春风，她可是听自己mama说了，这个远房堂叔是煤矿的副矿长。如果自己还在东海市，她肯定瞧不上这个什么堂叔。但是来到这里第一天她就知道为啥自己mama嘱咐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堂叔安排一个工作给自己兄妹，这里实在是太艰苦了。 “对不起大家，我堂叔来找我了。”林秋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我到时候会想办法补偿这次的。” 虽然同房间的其他女孩子有些不满，但听到人家诚恳道歉还表示补偿，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林秋菊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自己三哥林杨也刚好朝着院门走来。 院门前站着一个剪着利落短发并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女孩子，她意气风发地站在那里，引得不少男生忍不住打量一二。 “你好！我是林杨，这是我meimei林秋菊。”林杨走到林冬梅面前打招呼道，“请问你是？” “我是林冬梅，林福荣的女儿。”林冬梅微笑着说道，“你们现在没事了吧？走，我带你去我们家认认路。” 林杨看了眼林秋菊，然后跟着林冬梅走了出来。走了不远，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 林冬梅在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上了车，然后还招呼他俩上车。 “这是我的对象，周晓。”林冬梅大方地介绍道，“他是火车站的工程师，所以他有配车。” 第216章 面子里子 周杨不是一个害羞的人，相反用后世的评价就是所谓的“社牛”。他非常热情地和林冬梅、周晓攀谈，而林秋菊则是装作倾听他们聊天的样子，眼神却在到处飘，同时内心深处也是非常震惊。 记得自己mama曾经不止一次在自己父亲嘲讽这个远房堂叔的时候出来讥讽，表示人家是“包子有rou不在褶上”。但是林秋菊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相反也对这个在乡下的堂叔家嗤之以鼻。可直到自己到了这里，她发现自己mama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眼前这个远房堂妹和她对象就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又没有什么文化的人，人家的谈吐让林秋菊自己都有些自卑。 林冬梅对周杨的示好没有什么排斥，人都有天生的本能，知道依附于强者。只要周杨和林秋菊这对兄妹没有触及自己的利益，林冬梅不介意自己当一个热心肠的远房好亲戚。因此周杨那些试探性的问话，林冬梅能回答就如实回答，不能回答则是打着太极将问题给推走了。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后，周晓将车停在了煤矿家属区林家的门前。周杨和林秋菊打量着这里的房子，虽然比不上东海市那些有历史的豪华建筑，但是比起自己来逼仄狭小的房子却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家属区的房子虽然没有什么个性，但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街道也都用煤渣或水泥硬化过，走上去清清爽爽的。 林冬梅敲了敲门，然后林杨两兄妹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妇女迎了出来。中年男人和自己的父亲有一些相似，只不过更加硬朗和黝黑。 “你们就是林杨和林秋菊吧？我就是你们堂叔，这是你们堂婶。”林爸爸介绍了自己和林mama，“快进屋，坐了好几天的车都有些累了吧？” 林杨和林秋菊虽然来自大城市，但是礼貌还是有的。两人很热情地和林爸爸林mama，以及在屋内的林大哥、林大嫂和林二哥打招呼。 “叔、婶，我跟秋菊来得匆匆忙忙，什么都没有带，真的是太失礼了。”林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人荒马乱的，还讲究这个做什么？”林爸爸不在意地说道。既然两个孩子有这个心意，林爸爸还是不介意这点礼数。“你爸爸他们都还好？” “我爸妈身体都好着呢。”林杨笑着说道，“我大哥大嫂比大堂哥大堂嫂结婚早几年，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大侄子都小学五年级了，小侄子也二年级了。二堂哥和二堂嫂结婚两年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怀孕半年了。” “那敢情好。”听到自己这远房堂哥家是身体健康和儿孙满堂，林爸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俩先喝点热茶，饭菜马上就端上来了。”林mama说道，“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你们，所以一直没有开饭。” “让大家等这么久，是我们的不是了。”林杨又一次致歉道。 晚饭上，林杨的一张嘴让林家人都觉得高兴，而略微害羞的林秋菊也没有让大家排斥。毕竟林秋菊也是高中毕业没多久，还没有真正进入社会，有点拘谨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晚饭结束后，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会天，然后因为林杨和林秋菊所在的知青宿舍有“门禁”时间，所以周晓和林冬梅又将两人送了回去。不过临走的时候，林mama给俩孩子塞了一些钱和票据，嘱咐他们如果受欺负了不要藏着掖着，尽管来找他们。 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周晓和林冬梅终于在门禁之前将两人送到了宿舍，然后就告辞了。 “你对我这两个堂哥堂姐怎么看？”在回去的路上，林冬梅问正在开车的周晓。 “林杨这人有点小心思，但是人心似乎不坏。但你那个堂姐似乎有点心思沉，我一时半会还看不透她。”周晓回答道。 “是啊，我起初以为我那堂姐真的是个害羞的人，直到我发现她不停打量我家和我们之后才觉得她有点那啥。”林冬梅说道。 而此时林杨跟正要回女生宿舍的林秋菊说道：“堂叔家虽然对我们不错，但毕竟是远亲，没事别去打扰他们。” “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林秋菊对自己哥哥的提醒感到不满，“我真没想到堂叔一家过得比我们家还好。” “那又怎么样？那毕竟是堂叔家，哪怕是亲叔叔家也和我们无关。”林杨不在意地说道，“早点休息吧，估计明天又要费力气打扫卫生。” 林秋菊见自己哥哥朝男生宿舍走去，自己也回了女生宿舍。 “秋菊，你回来了啊？”有个相熟的室友热情地打招呼道，“你的行李放在你的床位上，你如果要热水洗脸洗脚的话，可以去厨房拿。我们和男同志那边各选宿舍长，同时也讨论了宿舍规章，明天就会贴出来。” “这又没和我商量啊？”林秋菊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那怪谁？你不是去你亲戚家吃香喝辣的去了么？”另外一个和林秋菊不熟的室友讥讽道，“难不成我们还要等你这个大小姐来了之后再行动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秋菊虽然心里憋了火，但嘴上还是平和地说道，“我不过抱怨一句，我会遵守大家制定的规矩。” “那就好。”那个讽刺林秋菊的人见她服了软，于是也就不再追究。 林秋菊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出来，铺好床就拿着自己的暖水瓶去厨房。 在厨房，林秋菊碰到了正在打水的林杨，于是抱怨道：“他们居然背着我们就将事情定好了。” “少数服从多数，没办法的事情。”林杨虽然也有些不满，但是他还是看开了。“快洗漱完睡觉吧。” 林秋菊见自己哥哥不愿惹事，也就只好嘟着嘴选择了沉默。 洗漱好上床后，因为大家都初来这里，所以都有些睡不着，于是聊起天来。 “秋菊，你叔叔家情况如何啊？能不能给你帮个什么忙啊？”此时有人问道。 第217章 满足虚荣 其实这些人都很好奇林秋菊的叔叔到底是什么人物，未来能不能借这个关系落个什么好处。 “我叔叔家啊？”林秋菊当然猜到了这些人的想法，于是淡淡地说了起来。“我叔叔是红旗煤矿的生产矿长，知道吧？整个煤矿的二把手、三把手。在青峰县城的时候，你们也听说了，红旗煤矿是这里最好的单位。” “那你让你叔叔给你安排一个招工名额啊？”有人说道，“煤矿虽然辛苦了点，但是总比我们在这里好吧？” “煤矿有辛苦的岗位，可也有不辛苦的岗位啊。”林秋菊说道，“你以为去煤矿上班都是去挖煤的啊？一个这么大的煤矿还有很多行政和后勤部门呢。而且红旗煤矿是省级大型煤矿，它还有多种经营公司等业务。学校啊、医院啊、食堂啊、百货公司啊……人家可以上班的岗位多了去了。” “什么？还有学校、医院和百货公司？”大家都震惊了，“那当老师、护士、售货员岂不是更好？” “我叔说了，国家的便宜是不会占的。”林秋菊又说道，“但是如果有招工的话，他会推荐我和我哥的。” “秋菊，那能不能在招工的时候跟我们通个气啊？”立刻有人请求道，“不要你叔帮啥忙，就是有机会的时候告诉我们。” “那再说吧。”林秋菊丢下这个话头就不肯再接，让一些在暗中打算盘的人气得牙痒痒。 次日，林秋菊自曝自己叔叔家门的消息立刻给她带来了好处。一个叫闫丹丹的姑娘主动给林秋菊打来了热水，“秋菊啊，热水给你打好了啊。” 虽然闫丹丹这么谄媚的模样让人有些不齿，但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大家不想得罪林秋菊，万一以后真的有招工机会的时候，林秋菊在那个时候告一状，自己岂不是亏死去？ 知青宿舍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被林冬梅知道，她现在正在陪着赵场长一起接待胡矿长的到访。 自从养殖场完成了胡矿长的“异想天开”并获得矿里职工家属的表扬后，胡矿长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他居然认为养殖场是自己的嫡系部门了。既然是自己的嫡系部门，那自然要多来走走看看，免得寒了自己嫡系人马的心。 “老赵、小林，我这样称呼你们可以吧？”胡矿长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你们将养殖场打理得出乎我的意料，这也让我有了更大的信心。我希望你们今年的出栏生猪不仅能满足我们煤矿的需求，更要和县供销社达成销售协议，为我们煤矿的后勤工作创造新的成绩。” “胡矿长，您的要求可能有点难度。”赵富强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们目前的生猪养殖数满足矿内需求还有空缺，哪里有能力去外销？” “老赵啊，你要发动你的主观能动性，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不行呢？不就是养殖数不够么？不够我们可以加嘛！”胡矿长不在乎地说道。 林冬梅跟在赵富强身后是面露苦笑。是的，单纯从数字上来说，出栏数量不够就增加养殖数，然后根据养殖数的增加再等比增加相应开销不就行了？可是真正的养殖不是如此简单的数学模型，这背后牵扯到的变数太多了。首先，现在所有的物资供应都是按照计划来的，你红旗养殖场要提高养殖量，那猪仔从哪里来？后续养殖的兽药、饲料从哪里来？还有对应的人员呢？人员可不是你招来就能用，现在的养殖员可是培训了大半年才上岗的呢。 胡矿长见赵富强还想推辞，脸色立刻垮了下来，“赵场长，这是任务！你必须完成。” “是，我保证完成任务。”赵富强见事已至此，只好保证道。 “这才是我们老同志的风采嘛！”胡矿长立刻喜笑颜开，“你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提，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做好支持工作。” 送走得意洋洋的胡矿长，赵富强立刻在办公室召开了办公会，将胡矿长的交代说了下来。 “你们说怎么办？”赵富强愁眉苦脸道，“都说是任务了，你们也别想着推脱了。如果完成不了，大家的奖金什么都还是轻的，这位胡矿长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相较于其他人的郁闷，吴书翰和郑润泽两人更是一脸苦相。他们来这里本来就是带着“发配”的意味，如果再没有完成任务，那估计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记得我们的猪圈并不是满负荷运作的，如果满负荷运作的话，我们需要增加什么？”此时林冬梅出言问道，“我们先想尽办法压榨下自己的内部潜力，能满足一部分先满足一部分。其次就是修建那种相对简单的猪圈需要多长时间，然后在这样的猪圈里能养殖多少生猪以及需要的兽药、饲料又要多少？我们先将这些数据算出来，看看我们现在能不能做到。如果需要人员和财物，那位胡矿长不是说了么？他来解决。他要是解决不了，那大不了我们拖着他一起。” 林冬梅的主意虽然损了点，但确实目前最可行的方案。赵富强眼睛一亮，然后看向郑润泽和吴书翰两位技术员。 两个技术员苦笑下，然后开始盘算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相关数据统计了出来，但是距离胡矿长的要求还有一部分距离。 “这个差距真的没办法了，我们总不能连办公室里都养着猪吧？而且就算我们愿意让猪住进来，猪也不见得乐意。”吴书翰开了个冷玩笑。 “小林啊，你脑子灵活，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赵富强看向林冬梅。 林冬梅想了想，随后说道：“方法还是有，但是我不确定这个方法会不会被人举报。” “先说说看，不行我们再想其他方法。”赵富强此时也是急上火了，直接示意林冬梅别担心。 第218章 企地合作 林冬梅在后世听过一个名词就是“企地合作”，指的就是国有大型企业与所在地政府进行合作开发。因为大型国有企业有上下游产业链及支持企业需要配齐，这单单依靠企业自身力量很难达到。于是干脆和地方政府合作，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产业开发和招商引资。相较于那种一无所有的开发区，这种带有龙头企业的开发区当然更受欢迎。通过企地合作，企业完成了自身产业链的配齐，而地方也获得大量就业机会和税收，堪称双赢典范。 “供销社那边不是和公社有合作养猪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参与进去？”林冬梅问道。 “供销社有统购统销的资格，我们可没有。”赵富强说道，“所以，你这个提议基本不可能。” “那我们换个角度呢？”林冬梅继续说道，“出面的是供销社，我们只是充当一个过手呢？” “那就是大错误了！你前面还只算挖墙脚，后面可是投机倒把了。”赵富强摇头道，“这可是严重错误，要进牢房的。” “赵场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让我们充当二道贩子，而只是充当一个纸面上的合作者。”林冬梅笑着解释道，“我们最后多出来的生猪不也是要卖给供销社么？那为什么不让供销社直接将这批注定要卖给他们的份额拿出来让农户们负责喂养呢？我们只负责出钱，后期再负责收钱，最后我们轧账，看看盈余就可以了。甚至前期的投资我们都不用出，反正资金要到供销社的账户上打转，我们只拿最后的获利即可。” “这个似乎可行。”赵富强沉思了起来。 “让供销社那边垫款是不可能的。”一向沉默的物资办主任王志出言道，“而且让供销社将盈余给我们更有问题。一旦产生了剩余价值，那这叫什么？” 林冬梅冷汗顿时下来了，她只想到后世的那套投资手法而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如果让外人知道他们养殖场产生了“剩余价值”，那就不是犯错误那么简单了，估计未来都要到此画句号了。 “对不起，是我的思想觉悟不够。”林冬梅立刻道歉道。 王志摆摆手，“这还只是设想，而且这是工作会，大家畅所欲言。” 好在王志是个厚道人，没有继续追着林冬梅不放。 “虽然我们不能拿钱，但是我们可以让供销社和我们以物易物。”王志随后又给了一个解决办法，“我想大家也希望我们年货再丰盛点吧？” 林冬梅听完王志的补缺方法，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年代人的智慧。 “那就按这个办法做。”赵富强拍板道，“小林啊，你这边负责我们内部潜力提升，我这边去找县供销社合作。” 分配好工作后，工作会也结束了。 而此时周晓也刚好完成了对车站内铁路管理系统的检查。现在的系统远远没有后世那么智能，所以定期检查和维护是不能少的。尤其是铁路运输无小事，任何事故带来的损失都是非常可怕的。 “今天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呢。”周晓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在维修日志上签名。 就在周晓说话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