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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 第47节

    “是是是, ”卫景平捏着鼻子笑道:“大哥最好了,整个上林县都找不出比大哥更好的后生儿郎。”

    卫景明曲指在他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老四你真贫。”

    因为他没舍得用力,卫景平只觉得痒痒得,笑得更欢了:“大哥快出门吧。”

    门外已经有不少同是这次赴省城甘州后生小子在吹口哨喊卫景明出发了。

    ……

    他大哥走后,卫景平照旧去书院念书。

    做文章方面, 温之雨在讲了破题和承题之后, 忽然停下来了。到了该讲八股文的课时, 换了《晋书》和《世说新语》,添加这两本教材的目的,他说是蒙童们的文采不够,论辞藻富有,驰骋才情,首推魏晋文章,直说吧,添加这两本教材的目的就是锻炼蒙童们的文笔,使他们将来做文章的时候,在文笔方面高于其他考生一筹。

    相比之四书五经,蒙童们更愿意读《晋书》和《世说新语》,因为其中颇多有意思的故事和美人,比如石崇斗富和绿珠坠楼,但凡温之雨一讲到类似的这些,他们都竖起耳朵去听,课后还要讨论来讨论去的,不争个面红耳赤是不会罢休的。

    但即便是饶有兴趣的故事,温之雨大多时候也只能往正史上靠,比如讲到石崇篇的时候,他说石崇的财富来源“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1”,说他的财富是靠在荆州的时候出动手下的武人劫掠路过的客商获得的,这样的人品,能长久吗?

    当然不能,早晚会自取灭亡。

    蒙童们都点头称是。

    武双白终于有听懂课的一天了,等温之雨话音一落,他急忙举手问:“夫子,既然石崇有这么多钱,绿珠怎么就坠楼了呢?”

    不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石崇有那么多钱,怎么连人都摆不平呢。

    他不理解。

    温之语怫然不悦:“绿珠不过一侍女而。”说完便不再解释绿珠坠楼的事,给他们圈出了许多色彩秾丽,笔端凝聚性情,新人耳目的修辞语言,并说道:“做八股文章的时候,如果你在尊守绳墨之外,词句写得翩然清华,就如旁人做一副水墨画,你则在水墨画上添了醒目的色彩,让人一眼就记住了。”

    蒙童们齐声道:“懂了,夫子。”

    温之雨这才满意地叫他们下课去了。

    夫子一走,蒙童们又炸窝了,不知是谁带的头,拉着武双白叫他“石崇”,扯着傅宁叫“绿珠”,惹来一通你追我赶的打闹。

    这些人最爱现学现卖,拿来打趣武双白和傅宁二人了。

    傅宁也不生气,对着武双白就是一拜:“妾当效死君前,不令贼人得逞。2”

    演的是石崇死前对绿珠说“我因你而获罪。”,绿珠说完这句话就跳楼了。

    傅宁说完,转身跳上桌子,作势要往下跳。

    ……

    潘逍一遍看笑话一边说道:“老傅,我看你下次还穿不穿红色的衣裳,sao了吧。”

    卫景平这才发觉傅宁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无袖圆领袍子,里头趁着浅蓝色的一件交领长衫,腰间配了玉佩和荷包,跟那个孔雀公子宋玉临有的一拼,的确是有点sao了。

    可他观别的蒙童,比之去年,身上穿的也都光鲜了一层,卫景平心想:大概是过了年,都长了一岁,孩子大了,更注重仪表了。

    卫景平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深蓝色圆领长袍,觉得这身衣裳的料子比去年好了,大抵是孟氏也觉得他长了一岁,该穿好衣裳打扮起来了。

    他哑然失笑。

    闹腾了一阵子,有去藏书阁抄书的,有去作画的,纷纷散了。

    卫景平在书院的藏书阁里找了个角落,借了本书,但他没抄书,而是从包里掏出韩素衣给他的真题集,从第一道题开始,试着练习破题和承题。

    下笔之前,他先在脑子里想了破题的定义:即用最简练的一两句话,讲题意破解,并敲定题目的旨意,就是中心思想。

    承题呢,就是将破解出来的题意,就着上面的一两句话往后写,着重说明一下,最后做到再启个下。

    第一道题目中规中矩,是出自《论语》的“名不正,言不顺”,题目很好理解,卫景平想了想,选了以“言不顺则事不成”为破题的切入点,写出了破题句。

    等他写完第一道题目,停笔之后往后翻阅,发现书院的三位夫子让他们背的八股文名篇全是会试高中的锦绣文章,可以说是八股文修炼到飞升成仙的境界之作,就连题目和县试府试院试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很大很大,想了又想,这才有点体会到书院夫子们的良苦用心,先用难于上青天的题目和名篇砸晕了蒙童们,使其不敢轻视做文章才好踏实学习,其次,上来就见识过会试级别的高手文章,眼界高了,心气也会跟着拔高,连带着对自己的要求就上去了。

    比如正在炼气期的蒙童们自己兴致勃勃地做了篇文章,写完了通读下来,妈呀,跟背过的那些名篇比这真是狗屎一坨,不行,改!润色!是不是就进步了。

    想到这里,卫景平拍下自己的脑门,真是上辈子修真小说看多了,连做八股文章考科举都类比成修仙了。

    ……

    京城周家。

    书房内,翰林院庶吉士周元礼正在检查儿子周美彦做的文章,而后说道:“出去一趟,文章比先前有长进了。”

    “谢谢爹夸奖。”周美彦这就要跟他爹告辞退出书房。

    周元礼又多问了几句他去华亭凭吊陆机一路上的见闻,周美彦心中不耐烦,无奈在老子面前不敢放肆,只好一一认真作答。

    好不容易问完了,周元礼来了句:“听说你把你表妹溪丫头得罪了?”

    周美彦立刻委屈起来:“那日是我不知道溪姐儿回了京,乍然在我姑妈那边见着跟茹姐儿穿得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想着不是别家的姐儿,定是茹姐儿的小丫鬟了……这就,这就把姑妈和溪姐儿给得罪了。”

    周元礼:“你少年人不知轻重胡说,给你祖父磕头认错了吗。”

    姚溪是周家老太爷一手带大的,受了这等委屈,岂不叫老人家心疼。

    “当日回来就认过错了。”周美彦说道。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爹什么时候添了翻旧账的毛病,哎他爹果然是快三十的人了,老了。

    周元礼摆手:“去吧。”

    周美彦走了几步又回来:“爹,户部那边在清查各处的身份文牒,听说咱们家打了个招呼,找谁啊?”

    “还能有谁,姚墨姚老爷子。”周元礼道。

    这时,周家院子外头有人喊:“美艳艳,你拖拉出嫁女上轿啊,还出不出来了?”

    得,几个狐朋狗友找他来了。

    周美彦赶紧跑了。

    ……

    这天放学在藏书阁,傅宁偷偷给卫景平看他的手掌心,上面画着个芳容丽质美容妆的美人儿,旁边还写了一行小字美人绿珠。

    “要不要给你印一个?”傅宁在美人图上抹了一层颜料,往铺开的宣纸上使劲一摁,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图,还挺清晰的。

    卫景平赶忙拒绝:“我不要,不要这个。”

    傅宁有些失落地道:“这是我画了好几日功夫才画出来的,他们都要去一幅,你看不上?”

    卫景平放下手里的书:“你画的太好了,不是我看不上,我印了回家必然要被我二哥三哥笑话的。”

    其实卫二卫三才不会理会读书人的微末小事,只是……卫景平单纯对美人图没有兴致罢了。

    不过他不好拂了傅宁的面子,就说道:“等日后老姚的墨铺做大了,就请你来当画师设计墨模,别说一个美人了,就是一幅曲水流觞图都请你来画好不好?”

    因为最近在读魏晋,他也张口闭口都是魏晋的事了。

    “话说,老姚那墨铺,那三个系列摆了大半年了吧?”傅宁问:“怎么不出新的?”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史记》。2出自《世说新语》。

    第51章 醉别

    ◎“他卫四能找个不收银子的书念,我就不能找个不要银子的墨用?”◎

    他这么一问, 卫景平想了想道:“你还别说,我前几日还琢磨这个事呢, 功课一多就没来得及细想。”

    丢开搁一边去了。

    “最近夫子又不讲做八股文, ”傅宁说道:“放学之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瞧老姚制墨吧?”

    “我大哥去甘州考武举人,”卫景平说道:“早上我爹没那么早喊我们去校场习武了,我背了书来墨铺停小半个时辰, 你来吗?”

    姚春山清晨起得很早, 时常会去一趟后山采集林子里的露水, 说有些彩墨加露水制出来色彩会更鲜亮些。

    前些日子他亲自去采购了一些麝香、冰片、珍珠粉, 因为上林县不让杀耕牛, 买不到牛股熬胶,只能用猪骨来替代, 说晨起就将猪骨放进开水里熬,熬到天黑前加入珍珠粉, 熄火之后放入麝香、冰片, 等温热时候搅拌入松烟之中, 最后形成稀泥状的糊糊, 叫做墨泥,捶打千百遍之后制出来的墨才真正算得上“坚如玉、研无声”, 风干之后才是上好的墨。

    卫景平听说之后笑了:“原来先前卖出去的那些小墨块您都看不上啊老姚?”

    比现在制的墨少了许多配料呢。

    姚春山乐呵道:“制墨嘛,没钱有没钱的制法,钱多有钱多的制法。”

    他还有旁人想不到的奢侈制墨的办法呢,只是现在远没到时候呢。

    “这么好的偷师的机会为什么不来?”傅宁说道:“就是你不让我去,我也得哭着喊着去呢。”

    卫景平笑话了他一句, 两人就此说定, 每日早上背过书, 就到墨铺看姚春山制墨:“也不是白给你看,下次墨铺缺什么画了,老傅你来画行不行?”

    傅宁正恨他的画技无处施展呢,赶紧应承下来:“你要什么?傅哥现在就能画。”

    技痒。

    卫景平笑了:“还没想好。”

    至于下个系列要以什么为名头,他还没想好。毕竟这次的目的不是再去装潢门面了,而是实打实要摆着卖的,要拿来赚钱的。

    “我也帮老姚想想。”傅宁说道。

    于是二人约好了明日早晨去墨铺。

    ……

    晚上琢磨文章琢磨累了在院子里看星星,听她娘孟氏和刘婆子拉家常嘀咕,说他二婶子看样子没多少光景了,拿了些钱给他二叔,叫想吃什么多买点回来,别屈着苏氏了。

    原来那天孟氏去看苏氏,见她短短几天已经病得不成样子,心酸地说道:“他二婶子你这是何苦呢。”

    小子姑娘还不是都一样是自己的娃儿,命里该有的都会有,何必吃那劳什子生小子的药跟命去争?

    遭大罪了。

    苏氏这几天醒过来了,有气无力地跟孟氏说道:“大嫂,我怕是不成了。”

    “你样样事情都好强,”孟氏落着泪道:“见不得我好,见不得平哥儿好,你这是图个什么呀?”

    她气苏氏啊,气她给平哥儿坏掉的鸡腿吃,气她胡乱吃药弄成这样叫卫巧巧姊妹仨这么小就要没娘,她气啊!

    “大嫂,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苏氏也流泪道:“刚进卫家门的时候眼气大哥的年俸比长河多,后来又气你生的都是小子偏我的都是丫头,后来平哥儿出息了我就更咽不下这口气了,拼着命想生个小子叫他跟平哥儿比……气来气去的,命都气没了。”

    孟氏宽慰了她几句,苏氏歇了半天才缓过气来道:“我这个病实在是不干净,总怕脏了巧姐儿她们姊妹,大嫂,你跟长河说一声,让他把我送到乡下去吧。”

    早年卫长河给了苏家三十两银子的彩礼,苏家没有给她置办嫁妆,她气不过,后来争到手里家中的两间泥土房子,一直空置着,没有人住。

    孟氏不敢应她,苏氏央求她道:“你行行好,跟长河说一声,送我去乡下吧别叫我恶心了仨闺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