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第225节
一般来说,提督小姐的敬语用得越多,语气就越不善。 然而洛林耿直地应了一声“遵命”,一个大跨跨入门内,反手拉上门:“阁下还有何吩咐?” “……”方彧沉默片刻,“抱歉。我是说,你出去,门关上。” 洛林怔了怔。 他不但没从命,反而径直走到方彧身边,单膝落地:“阁下。” 方彧有点恼火,听说人有了权力就可为所欲为—— 那她的权力已经不算小,拍拍脑袋就能让一位将军和几十万士兵死于非命。 可为什么她想一个人呆一会、想想办法,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呢? “说什么?”方彧把怒火吞回肚子里。 洛林看着她的眼睛一会儿,柔声说: “阁下想冲下官大吼大叫是可以的,想砸东西也是可以的……隔音很好,不会有人听到,下官来打扫。” “我为什么要冲你大吼大叫?为什么要砸东西?” 提督态度平静:“这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帮助吗?” 洛林温和地笑了:“在下官浅薄的认识中,人类往往是通过类似的行为来发泄愤怒和痛苦的。” 方彧低声:“但愤怒、伤心、痛苦……也统统是没用的。” “下官知道——可阁下是人,这些无用的情绪,不是阁下灵魂里的一部分吗?” “……是么?” 她的痛苦不会甚于在烈火中燃烧殆尽的痛苦,她的愤怒不会过于因主帅无能而送命的士兵的愤怒。 更可憎的是,同胞的死亡从未在她的灵魂里唤起过什么——如果说有,也是不解、困惑、好奇,和由此而来的胜负心。 她灵魂里嗜血,骨子里热爱杀戮,她本性如此——难道不是吗? 如果能将灵魂的一部分割让出去,换时间回溯——她早就五十一斤给吆喝光了。 方彧定了定神:“洛林中校,我在想,宇宙之壁不会是不可逾越的。” 提督仍然没冲他大吼大叫,语气仍然软绵绵的,质地近乎最柔软的丝绸。 “我有很多想法、很多问题,但掌握的事实太少了,没法做出判断……” 洛林:“那就先不判断。” 方彧闭紧眼:“不判断……是不行的。” 她继续躺在地上,怔怔发呆。洛林只是脱下外套,递给她当枕头,然后安安静静蹲在一边。 不愧是机甲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这吓人的腿部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方彧有些分心地偷眼去望洛林。 ……多长时间了?腿一点也不麻吗? 突然,帕蒂破门而入:“——提督,陈提督回来了!” 方彧和洛林:“!” 帕蒂看着方提督敏捷地飞奔而出,洛林却一动不动静若处子,还诡异地吸了一口气—— 略感诧异地挠了挠头发。 …… 休息室里,卫澄鼻涕眼泪齐下,哭得稀里哗啦。 陈蕤极力压抑着“不太体面”的兴奋,拍她的肩膀:“人生有离合,岂择衰盛端。别哭了,小卫jiejie,洗手液都没你能冒泡……” 方彧倒吃了一惊。 陈蕤那种兴奋在她预料之中,卫澄平素八风不动,此时却这么动感情吗? 她没有时间照顾卫澄的情绪:“怎么样?” 陈蕤懒洋洋抬起下颌:“司令官,下官幸未辱命,一不小心竟活着回来了——带回一些很有意思的情报。请您通知各提督,抓紧时间,在消息传回桑谷人家要抓您回去前,开会。” …… “大家好,我是联邦提督陈蕤。我只说联邦语,量子翻译器又坏了,所以抱歉各位,自备翻译。” “我驾驶的机甲不久前曾深入到宇宙之壁的另一侧——够了,那个白胡子老大爷,我知道宇宙之壁是不可跨越的——但,那真的是宇宙之壁吗?” 陈蕤站在白板前,画了一个抽象的长方形: “这,是宇宙之壁。” 她又在长方形上画了几个更抽象的圆圈: “这,是武器化的宇宙之壁。” “没错,武器化的宇宙之壁,上面有隧洞。” 众人一愣。 “我不知道是假冒伪劣产品还是怎么——反正,每个隧洞直径很小,大概能过一个机甲。” 陈蕤另起一行,写了一个“二”。 “那么,如何找到这些隧洞?我用机甲直接往上撞,最终侥幸撞过去一个——当然,这种方法不适用于找死以外之目的,实际作战时,我们可以换些东西来撞。” “三,也就是最有趣的部分。” “我发现宇宙之壁的承载能力有限。当我军数驾机甲反复穿梭于隧洞时,这面宇宙之壁有瓦解的趋向。” 陈蕤顿了顿:“如果用大量机甲军同时穿过宇宙之壁的隧洞,那么,墙会不会被我们撞坍?” 方彧一怔:“!” 陈蕤望向她:“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可以基于此展开,司令官阁下。” 宇宙之壁可能坍塌——只是可能而已。 如果长墙不曾坍塌,独自跃过墙壁的机甲军没有星舰的后续火力支援,根本不具备与敌舰队作战的能力——更别提穿越狭小的隧洞本身,又会带来多少减员。 这是毋庸置疑的……死亡行动。 “提督,桑谷急电。”帕蒂凑到她跟前,小声说。 方彧接过帕蒂递来光脑,匆匆扫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倒扣在桌上。 帕蒂失声:“提督!” 陈蕤挑了挑眉毛。 众人少见副官小姐失态至此,一时面面相觑。 方彧恍若未见,站起身,沉声道:“安排一下后续作战计划。立刻收缩包围圈,以西西里航道、紫荆花航道为重点突破口,对枫溪兰渡发起总攻。同时,出动全部机甲军作为前锋部队——前进途中如遇宇宙之壁,撞碎它。” 她低下头:“陈提督负责组织此次总攻。我……回桑谷接受审查。” 方彧把每一句都用双语说了一遍,只有最末一句只用了联邦语。 众人不觉色变,齐刷刷扭头看着她。 方彧没注意到,径自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遗漏:“散会。” 卫澄匆匆追了上来:“方司令——什么审查?什么桑谷?” 方彧指了指光脑:“哦,那个,你看看吧。” 是一封口气严厉的责问信。 先质问方彧怎么把仗打成这个样子,话里话外透露出怀疑她和吴洄勾结的意思。 然后命令方彧立刻回桑谷受审,言语间暗示着桑谷“变天了”的意思。 最后,恶狠狠地要求方彧“立刻停止一切手头工作”“等候黎明塔的处分”。 卫澄一怔,抬眉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回去?” 不待方彧回答,她便道: “您在这里还有重兵在握,所以即使有人想不利于您,也只能写信威胁威胁而已——可您若真抛下大军独自回去了,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您未必还能回来!” 方彧:“哎呀,我不回去,是不是有点像军阀造反呀?” 卫澄:“活的军阀总比死的忠臣好。” 方彧:“……” 她一时不知道卫澄给她扣的两顶大帽子,哪个更令人头痛。 半晌,方彧笑道:“那安达呢?我成了活的军阀,安达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毕竟,黎明塔有那么多想弄死安达的人。 安达没什么“容易犯错”的兴趣爱好,平时遇见蚂蚁都绕路走,如果要找借口起诉他,还真未必找得到。 她的抗命就是安达活生生的罪状。 卫澄一时语塞:“可是……” “不要紧,”方彧拍拍卫澄的肩膀,“如果前线能赢,我就不会死。” ** 方彧步履沉重地回到办公室,洛林正坐在桌子上点外卖。 见她进来,洛林举起光脑: “我在某隶属平山集团的大酒楼订了大家的晚饭,大概三十分钟后到。不是下官歧视性发言,潜林的所有食堂全都一塌糊涂——阁下是允许的吧?” 方彧愣了愣,笑说:“当然,我出钱吧……这么多app,洛林只有点外卖的软件用得最顺手。” 洛林肃然:“我生奄乎,唯美食与爱情不可辜负。” “……” 他说得怪唯美的,像哪个先哲的名言警句,像诗。 方彧想,明明就是说,断头饭,吃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