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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85节

    心里这么想着,谢映容索性又加重了语气,继续苦求谢映慧:“父亲是伤在曹家的人手下,我知道大jiejie是曹家外孙,兴许不愿意在这时候去北平,以免夹在谢曹两家之间,左右为难。可父亲对我们有生养之恩,我们怎么也该尽一份孝心呀!大jiejie去照顾父亲的伤势,只当是为曹家赔罪了!”

    这话却激得谢映慧暴怒,她愤然甩开谢映容,还用力补踢了一脚:“你给我住口吧!你也好意思说尽孝的话?所有兄弟姐妹里你最没有资格这么说!你管我去不去北平?反正你哪儿都不能去,必须给我回湖阴!”

    谢映慧愤怒地快步走出了房间,谢映容似乎还不肯放弃,挣扎着站起身就想追上去,却被谢慕林拦住了。

    谢慕林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这个meimei,缓声道:“三meimei为了父亲的伤,真是cao了不少心哪。不过你想太多了,这回我娘急着北上,订了一艘最快的船,舱房有限,别说是你了,就是大哥大姐,都不能随行,下人也要尽可能少带。所以你是不可能跟着大姐到北平去的,说什么都没有用。”

    谢映容愣了一愣,眼珠子迅速转了一圈,便抽袖遮面,嘤嘤地哭道:“我不知道这些,原也是一片孝心,方才那样劝大jiejie……”顿了顿,在袖后露出一只眼来,“我们当真不能去北平么?若是太太订的船舱房小些,另行雇一条船跟在后头就是了。人多一些,就能把父亲照顾得更好呀!”

    谢慕林笑笑:“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这回我娘要赶时间,是不可能让其他人拖后腿的。当然了,爹在北平做官,做得挺好的,也很受燕王殿下重用,若没有意外,只怕将来要在那里待许多年了。我们一家人不可能长期两地分离,等到爹爹在北平彻底安顿下来,家里老太太和弟妹们的身体也养好了,哥哥们考得了秀才功名,甚至是通过了乡试,想必就要前往北平与爹爹团聚了吧?大姐到时候还是会过去的。这次不能与我娘同行,也是顾虑到你身体不好,她要留下来照顾你呀!”

    谢慕林知道谢映慧心里是顾忌着什么,才不愿意去北平的,但不会在谢映容面前实话实说。只是她祭出的这个理由,却恶心到谢映容了,后者才不相信谢映慧这刁蛮恶毒不讲理的嫡长姐会为了自己留下呢。

    可谢慕林的话却令她不敢表达出任何不满:“真到了全家北上的时候,要是大家都不想带上三meimei你,认为你留在湖阴老家休养身体,对你更有好处,甚至是……在前往北平之前,就先给你订下一门亲事,那三meimei你又该怎么办呢?”

    谢映容僵硬地看着谢慕林,干巴巴地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二jiejie……说笑了……”

    谢慕林哈哈笑了两声:“是呀,我是在说笑,但你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吗?”

    谢映容抬袖掩着口鼻,双目眼神闪烁,显然也在惊疑不定。

    谢慕林便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呀,三meimei,你最好还是老实些,别再惹恼了家里人才好。你想想,你都得罪多少人了?老太太,爹爹,大姐,三弟,还有金姨娘和家里一众下人……连原本唯一愿意替你出力的蜜蜡都被你撵走了。你不觉得自己已经要众叛亲离了吗?就算你一心想要嫁进高门大户,摆脱我们这家人,你也得先有法子嫁出去才行哪!别以为你得罪了人,回头只要哭着说几句好话,人家就会原谅你,听你的差遣了。谁也不是傻子,知道你不在乎他们,他们又凭什么让你顺心如意呢?”

    谢映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嘴上依然在嘤嘤哭诉:“大家真的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坏心!”

    “这种事光靠嘴上说是没用的,还得看你怎么做。”谢慕林整了整自己的袖子,施施然转身离开,“我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学来这些可笑的心机作派,但想要让别人信你,好歹也要装几年老实人,叫人相信你确实是个良民呀!”

    第616章 来人

    谢慕林站在院子里,侧耳倾听,不出意外地听到谢映容在屋里收拾好了自己,然后老老实实躺床上去了,没有再哭闹叫嚷,声称自己要去北平给父亲谢璞尽孝,不愿意回老家去。

    谢慕林轻哼一声,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这个庶妹。什么尽孝,什么为父亲找强援助力……统统都是借口而已。谢映容的目的,归根到底只有一样,那就是嫁到高门大户里去!

    不过……从前只看到她在程笃身上费尽心思,可见程笃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如今她愿意去北平了,是否意味着北平未来的局势也挺好,没什么危险,还会有不少可以考虑的未婚青年才俊呢?也许他们日后的前程没法跟程笃相比,但也算是不错的对象吧?谢映容这个有重生记忆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倒是让谢慕林心里安稳了不少。至少谢璞在北平做官,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安全无虞的。

    他们一家人,或许真可以考虑搬到北平去长期生活。谢慕林去过现代的北京,对于明朝时的北平,还挺有兴趣的。

    大金姨娘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小声说:“二姑娘,对不住,我偶然听到蒋mama说起老爷受了伤,一时间太担心了,就跟她议论起来,竟没提防到三姑娘就在门边偷听……”

    谢慕林摆摆手:“这也没什么,这个消息家里人知道的不少,大哥大姐和我都没说要封口,就算让三meimei知道了也没关系。只是你们道听途说的,不清楚实情,袭击爹爹的人跟曹家有些关系,但并非曹家人。所以现在大哥才会想要把这件事告诉曹文泰,让他去拦人。”

    大金姨娘吃了一惊,随即脸红道:“是我们弄错了,竟叫三姑娘也想歪了,实在是……”

    谢慕林笑笑:“她拿着孝心做借口,不能说有错,只是心里想的并非真要尽孝,还是想在婚事上打主意。爹爹和家里其他人都想送她回老家住,既不想留她在京城,也没打算接她去北平。你别看她现在好象被我唬住了,老实了不少,但等她发现自己攀不上满意的亲事时,说不定又要作妖了。姨娘多盯着她些吧,别老惯着她。她人又不够聪明,还爱自以为是,总是拿不准分寸,万一把家里的长辈们都得罪了,谁会替她着想呢?她想要攀高枝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至少得是两厢情愿才行。”

    大金姨娘满面愧色,连连点头应是。

    谢慕林又叮嘱她:“早些收拾行李吧,要紧的东西记得都带上,尽量不要有遗漏。三meimei那里也是如此。要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大哥大姐可未必有耐心派人回来替你们取。”

    大金姨娘神色慎重地应声。她还从未去过湖阴老家,此次回乡,熟悉又和善的主母文氏不在家,对她比较客气的二姑娘谢映真也跟着走了,上头当家的是素来对她不假辞色的谢老太太,管理庶务的多半是和她不大合得来的宛琴,别房的长辈亲眷又一个都不认识,女儿还把大小姐谢映慧给得罪死了,就连外甥兼养子谢徽之,也跟女儿水火不容……环境如此恶劣,她想要让她们母女俩过得轻松一些,还真不容易呢。更别说她还得在那个陌生的县城里给女儿相看一门靠谱的亲事……

    大金姨娘心里压力山大,谢慕林倒是一身轻松地回了住处。

    谢映慧正坐在正屋里生闷气,见谢慕林回来了,也没好气:“你又哄三丫头去了?亏你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多功夫,她一点儿都不懂得学个乖,白费了你的心思!这个人已经没救了,脑子里除了嫁人就是男人,再也容不下别的。朽木不可雕,真真不如送她去尼姑庵里做姑子算了!”

    谢慕林笑着走到她对面坐下:“瞧你说的,万一她做了姑子,还想还俗嫁人,整天在去庵里上香的富贵香客身上打主意,那怎么办?人家尼姑庵又做错了什么?”

    谢映慧忍俊不禁,轻啐了meimei一口:“你如今真是越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性子?果然以前你在母亲和我面前都是装的吧?”

    谢慕林心虚地道:“那时候你叫我跟谁说笑打趣去?我表现得斯文懦弱些,日子就挺好过的了,我娘和二哥见我乖巧听话,也会高兴的。”

    谢映慧叹了口气:“说得也是……我母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至今还盼着我能象从此那样事事听从她的安排呢。可我已经长大了,又不是随她摆布的木偶,怎么可能明知道她的做法对我有害,我也不管不顾地跟着她去呢?”

    谢慕林见她又陷入了沮丧的情绪中,不知是不是受方才谢映容的话影响,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从长公主府带回来的三个人都安置好了吗?方才因为三meimei出了问题,我一时间也没顾上。那三个虽然是下人,但毕竟是马姑娘出借的心腹人手。大姐你要借他们的力,生活上也别怠慢了才好。”

    谢映慧醒过神来,笑道:“我怎么可能会亏待玉蓉的人?方才已经示意绿绮安排他们的住处了。游春和乐夏肯定要跟在我身边侍候的,正巧绿绮这两日总觉得头晕目眩,每每要硬撑着来服侍我,我都担心她会昏倒过去。可我要叫菖莆或香桃过来替她,绿绮又哭个不停,害怕我会不要她。既然游春和乐夏来了,我就可以让绿绮放心去休养了。玉蓉的丫头只是暂时来侍候我,早晚要回马家去的,绿绮定能安心了吧?”

    谢慕林也听到了绿绮闹出来的动静。说实话,这丫头从前就没少跟玛瑙斗心眼子争宠,如今玛瑙回了平南伯府,做了曹文衡的通房,绿绮在谢映慧面前一家独大,总算称心如意了。但一旦出现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又会敏感起来。谢家的丫头她会忌讳,马家的丫头却是无妨的。若她聪明一点儿,最好再跟着游春乐夏两人多学点儿本事,对她将来坐稳谢映慧身边第一大丫头的位置,有利无弊。

    谢慕林回房的时候,便瞧见绿绮坐在廊下,勉力撑着头,面带笑容地跟游春和乐夏两人说话,似乎在安慰她们,乐夏的哥哥乐旺跟着蔡老田走,一定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又给她们介绍起家里的人事,大概是在帮助两人尽快熟悉环境。

    谢慕林见状微微一笑,转身回了房间。她拿出几张新纸,开始构思给萧瑞的回信。这次他的来信真是帮上大忙了!她也许很快就要前往北平,怎么也要跟他说一声才是。她日后在父亲那里住,行动可能不会太方便。想要与他恢复联络,必须由他来想法子才行。

    正构思间,香桃匆匆进来了,凑到谢慕林耳边,压低声音禀道:“宁国侯府来人了。”

    谢慕林差点儿没拿稳手中的笔,讶异地看向香桃。

    宁国侯府来人?他们来谢家干什么?找谢映慧的晦气吗?!

    第617章 程仪

    宁国侯府的人当然不是来找谢映慧晦气的。

    谢慕林在花厅里接见了宁国侯府派来的婆子。据她说,她是程大奶奶跟前侍候的人,算是个体面的管事婆子。由于侯府昨日从承恩侯府那边听说了谢家兄妹马上就要离京的消息,所以他们大奶奶就打发她来给谢三姑娘送程仪了。谢三姑娘谢映容曾对程大奶奶的儿子程笃有赠方救命之恩,所以礼数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所欠缺的。

    谢慕林只觉得槽多无口。程笃的母亲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莫非她不知道谢映容对程笃有什么企图?一边认定了左思云这个儿媳妇的人选,一边又接二连三地对谢映容示好,这不是平白无故让本来已经死了心的谢映容再生出妄念来吗?就算是为了替儿子感谢救命之恩,之前那份谢礼就足够丰厚的了,又何必再来送什么程仪?

    谢慕林瞄了一眼对方送来的小匣子里装的银锭,估摸着也就是三十两左右。作为从金陵城到湖阴县的路费,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但有了先前那一百两金子打底,谢映容真的不缺这三十两银的路费。

    还有一点,令谢慕林觉得有些古怪。宁国侯府内部与承恩侯关系比较亲近的应该是宁国侯夫人与二房这一脉吧?宁国侯与长房一脉应该都陪程笃出城休养去了。二房的人若从承恩侯府得了消息,风声是怎么传到长房的人耳朵里的?而昨天才传出的消息,身在城外庄子上的程大奶奶,又是如何能反应如此快速,第二天就打发人来送程仪的?

    无奈那送东西来的婆子嘴挺紧,只笑着说客气的好话,半点不透露自家主人的行踪。幸好谢慕林细心,从她的话里依稀能猜到,宁国侯或是长房一脉似乎并不是完全把侯府丢给宁国侯夫人与二房众人了,他们还留下了耳目,所以二房那边一有消息,他们在城外也能很快知道。

    行吧,宁国侯与他的长子长孙一家若真没点本事,又如何能跟宁国侯夫人和二房一脉斗个旗鼓相当?这种事原与谢家无关。谢慕林有了猜测后,便不再多想,客客气气收下程仪,又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

    那婆子没提要亲眼见一见自家小主人的救命恩人,谢慕林也不提让自家三meimei来见一见外客,仿佛彼此间都有某种默契。

    把人送走后,谢慕林就直接把那只匣子和几匹附送的料子一起送去了金萱堂,交给大金姨娘,告诉她这是谁送来的东西。

    大金姨娘有些吃惊,犹豫地问:“二姑娘,你觉得……宁国侯府的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她觉得我们三姑娘还不错?”

    谢慕林瞥见谢映容面色有些激动地扒在门边偷偷往院子里看,便知道她估计又要动心了。

    于是谢慕林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姨娘不必多想,这都是礼数而已。上回宁国侯府给三meimei送了那么厚一份谢礼来,我不是盯着三meimei写了回帖,感谢他们家的好意,再谦虚几句吗?程大奶奶大概是见三meimei行事还不算失礼,所以跟我们客气一下。

    “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和四匹尺头吗?估计也就是够三meimei回乡路上的花费,再多做几件春衣罢了。这难道算是什么难得的礼物?就是正常的程仪。从前我们家跟宁国侯府还有往来时,每年大哥大姐从程大奶奶或程二奶奶那里得的见面礼或是寻常节礼,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吧?这对人家侯府而言,也就是个意思罢了。”

    大金姨娘干笑了下:“也是,人家是堂堂侯府,出手大方,这点银子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却已经超过她从前一年的月钱了。

    谢映容在门边用手指紧紧抠住门框,想起当日被谢慕林引导着写下的帖子,幽幽地问:“二jiejie那时候叫我写帖子,也是故意的吧?你趁我疲惫,无暇多思,便哄得我用了特别客气外道的措辞。所以程大奶奶误以为我不愿意与她亲近……”

    谢慕林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她:“三meimei想到哪里去了?程大奶奶分明是误以为你是个斯文知礼的好姑娘呀!虽然做不得她儿媳妇,但也不是什么无法来往的花痴。我们谢家跟宁国侯府有仇,是不可能与他们有太多明面上的往来了。但将来你嫁了人,做了当家的奶奶,若有机会重回京城,借着如今这份情谊,重新攀上人家侯府奶奶,做个君子之交,估计还是没问题的。

    “你跟卞家不是交情也挺好的吗?程大奶奶可不正是卞老太太的亲闺女?她怎么也会给亲娘的救命恩人一点面子的。我给你留了一条大好的后路,没有任由你把自己在卞家人心目中的好形象破坏殆尽,你该感谢我才是!”

    谢映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这样的后路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能跟着沾光,难道还要让她继续看着程笃如何风光么?!她恨不得他早日倒霉,全家死绝算了!

    谢映容本想要冲着谢慕林发作几句的,只是想起她先前的警告,不敢轻犯,唯有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转身扑到床上哭去了。

    谢慕林也不理会,径自对大金姨娘说:“姨娘可帮三meimei收拾东西了?她如今没个贴身侍候的人,自己又不动手,若是落下了什么,可没人会帮她捎回去。”

    大金姨娘还未回答,谢映容便在房中大声哭喊:“我用不着旁人帮忙!我的东西,我自己收拾!侯府送来的财物,你们谁都不许吞了去!还有先前的谢礼呢?那可有一百两黄金呢!”这可都是她日后行事的资本,怎能落到旁人手里?

    谢慕林凉凉地说:“三meimei似乎很喜欢到处嚷嚷自己有一百两黄金呢,这是生怕别人不来偷抢吗?”

    谢映容似乎被噎住了,瞬间安静下来。

    谢慕林又继续说:“银钱和贵重的东西交给你姨娘帮忙收着,有什么不对?谁还吞了你的不成?四meimei和四弟的贵重物品,何尝不是琴姨娘收着呢?三meimei,你年纪小,不懂得如何理财,一不小心就要把财物胡乱给人了,将来还不是你吃亏?

    “你姨娘最是稳当精明不过,东西交给她,包管没人能胡乱花费了去,你就安心吧!你也不必闹,就算是闹到老太太、爹爹和我娘面前,结果也是一样的。若你说信不过姨娘,那我回头替你禀报老太太一声?等你回了老家,老太太一定会愿意替你保管私物的,你不是一向跟她老人家最亲近吗?”

    谢映容呛住了,咳嗽不停,却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再也不敢对谢慕林的做法有任何异议。

    傍晚时分,卞太太也送来了程仪,不但有谢映容那一份,连谢显之他们兄妹三人都有,越发显得这程仪只是正常礼数,并非对谢映容刮目相看。谢映容无精打采地收下了程仪,算是彻底死了心。

    不久,毛掌柜那边也送来了最新消息。文氏坐的马车日夜兼程,若无意外,明日清晨就该到京城了。

    第618章 团聚

    次日清晨,谢慕林一大早就去了前院客厅里端坐,一边在心中构思着给萧瑞的回信,一边等待着母亲文氏的到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打算写给萧瑞的信还未写完。两人分别时间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却已发生了太多事。既然他给她写信时,把自己的经历写得如此详细,那谢慕林就觉得,若回信时不把自己的经历也同样多写一些,就太对不住对方的用心了。

    至于回信的渠道,她倒也不犯愁。古娘子留下了她的住址,家里似乎还开了铺子,一天到晚都有人在。回信只需要命人送到她家铺子去,就能走萧瑞自家的渠道,到达他本人手中。

    由于不敢打草稿,以免被兄姐们看见,谢慕林只能默默打着腹稿,花的时间就难免长了些。正当她纠结着该如何描述谢映慧与曹淑卿母女重逢的情形,是否把自家大姐的伤心事详细告诉外人时,大门就被敲响了。

    文氏终于回到了珍珠桥的这座谢家大宅。

    谢慕林有些激动地迎了上去:“娘!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这一路上可顺利吗?辛不辛苦?你累了吗?渴了吗?要喝茶吗?饿不饿?”

    面对着女儿关心的询问,脸上犹带几分倦色的文氏露出一个略嫌虚弱的笑容:“我没事,有些累,但没有大碍。早上吃过早饭了,这会子我还不饿。倒是你堂叔和堂兄都累得不轻,你赶紧让人给他们上茶,再备些好克化的吃食来。”

    谢慕林这才发现文氏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体面的男子,一个十分眼熟的,正是返回湖阴老家过年后,推迟了返京时间的宗房三堂兄谢谨昆;另一位稍面生些,但谢慕林对他的妻子却颇为熟悉,正是七房的族叔谢琉,妻子方氏是个热心人,三房的孩子们都管她叫“琉大婶娘”,两人的女儿谢英芳乃是谢慕林在族学里的同窗。

    谢慕林吃了一惊,连忙不好意思地上前见礼:“琉大叔,谨昆哥,没想到是您二位陪我母亲北上,这一路都多谢您二位照顾我母亲了。方才我有些失礼,这就给你们陪罪,还望你们别见怪。”

    谢谨昆和气地笑着摆手,谢琉则哈哈笑道:“你这孩子,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你多日不见你娘,难免会想念的,这都是人之常情。我做长辈的,难道还跟你计较这些?”

    谢慕林听得也笑了,这两位也不知是谁安排来陪同文氏北上的,但两人都是做惯买卖的人,待人接物熟稔而圆滑,倒是可以大大弥补文氏不擅交际的缺点。既然他俩都好说话,谢慕林也就能放心招待他们了:“琉大叔和谨昆哥都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这就叫厨房做去。”

    谢琉拍了拍自己有些突出的肚腹:“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但从前我来京城时,偶然吃过一回盐水鸭,怪好吃的,别处都尝不到这个味儿。若是有,就给我来一盘。”

    这个好办,京城的人都爱吃鸭子,谢家久居于此,厨娘也颇擅长做鸭类的菜色,正好这两日谢映慧忽发奇想,嚷嚷着要吃桂花鸭,因此家里备下了相关的食材,直接让厨娘做就是了。

    谢谨昆没有特别想吃的,随便就能应付一顿。谢慕林便吩咐厨房尽快做些面食、粉丝汤之类好消化的食物过来。

    谢显之与谢映慧闻讯也赶来见礼了。尤其是后者,还是头一回见族人,心里想到从前的事,颇为不自在。不过谢琉与谢谨昆都是和气人,待她与谢慕林一般亲切关怀,她渐渐的也就放开了许多,心里也对回乡后的生活多了几分信心。

    文氏见谢映容没来相迎,不由得问:“容姐儿怎么不在?我只知道她年前病得不轻,莫非年后病情又有所反复了?”她边说边紧张起来。

    谢映慧皮笑rou不笑地说:“二太太放心,三meimei皮实着呢。只是她自打离了老太太身边,就少人管教,连她姨娘的话,她也不爱听了,如今更是懒怠起来。这会子只怕她还没起身呢,我和二meimei都不好意思让她出来见人。”

    文氏面露惊愕之色:“怎会如此?”但旋即想到谢映容先前闹出的夭蛾子,还有女儿谢慕林在家书中提到她私自出走等事,便醒悟到谢映容定是又出问题了,谢慕林与谢映慧两个女孩子是不想让族人也知道这个meimei闹出什么笑话来,才索性不叫她出来见人的,便不再多问,只微笑着说,“容姐儿病后体弱,也需要多歇息。回头吃饭时再让她出来见礼好了。”

    谢琉迅速看了谢显之一眼,见这天真少年面上不掩尴尬之色,便知道这里头定有什么缘故。反正只是三房的一个庶女,现在其嫡母嫡兄嫡姐在此,自有人去管教,他何必多问呢?

    他只转头看向谢谨昆:“昆哥儿一会儿吃过饭了,恐怕得回铺子里瞧一眼吧?你丢下生意这么久,也不知伙计们是否把铺子照看好了。”

    谢谨昆点头:“是该回去看一眼的。接下来我至少还有几个月不在京中,计氏也不能回京,我得回去好生打点一番才行。”

    谢慕林闻言不由得疑惑:“嫂子怎么了?昆哥你迟迟没回京,我就一直觉得奇怪,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也只能跟大哥大姐以及毛掌柜商量。如今你既然回来了,怎么没带上嫂子呢?可是嫂子的身体受不住路上颠簸?”

    不应该呀,文氏这样的身子骨都撑下来了,计氏看起来比文氏要健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