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原来,自己去的是天上…… 原来,那一日打坐所在的位置,是天上的天河。 难怪不见日月。 难怪低头也看不到群星。 难怪,只是打坐行气了一年的时间就到了三才全的境界。 本来一年苦功,哪怕是一日不休的打坐,最多抵得上寻常每日一个时辰十二年的功夫,是无论如何无法抵过老师判定的五十年行气功夫,达到三才全的境界;可修行吐纳本就是吞吐日月,在天河之上,吞日吐月,一日打坐,几可当得百日之功。 但是这又有另外一个问题浮现在齐无惑的心头。 行气流转,是搬运气机。 多少会对自身的根基有所损耗。 所以每日最多一个时辰。 多了则会伤身。 自己打坐一年时间,按照正常逻辑来看,早已经根基受损,命宝破碎,只能够走修性不修命的阴神路子,除非……是那一日吃过的东西,足以满足在天河之上打坐了一年时间的损耗。 那算命先生似乎知道齐无惑在想什么,懒洋洋地回答道:“你吃的东西不对。” 他指了指齐无惑的身子,语气颇有几分羡慕,道: “牛宿主凶,但是以【九坎】之水,转动【罗堰】三颗星辰,耕种【天田】,也是他的职责,其中有灵物,看似是米,也可为rou,入沸水则为米,升腾云间则为雨,金乌玉兔两相催,才可得到,人间所谓【黄芽】是也。” “阳动阴随变,黄芽渐长成。参差五叶发黄庭。” “珠蕊苞开,放出紫金英。始结【神丹粒】,清光宇泰生。” “从容透体缕霞明。内外辉辉,法界混惺惺。” “人间所谓【大黄庭】,【大黄芽】,【神丹粒】都是指代此物。” “算得最上品的【仙人粮】,弥补根基的最好物件,却也是最奢侈之物。” 齐无惑道:“最奢侈?” 算命先生道:“自是最奢侈。” “此物,需得要三百年抽芽,三百年生长,三百年熟成,更要放上一百年散去燥气,才可入口,现在这位牛宿星君来到天田,千年时间,不过积累三斗三升。” “而你一人,竟然足足吃了足足一斗一升!” “而吃这般多,竟然只是为了帮你将七年前逃难时候亏损的根基补回来。” 始终邋里邋遢的算命先生看着眼前少年道人,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忍不住笑叹道: “哪怕是入水化米,入云为雨。” “可化凡为米,也有足足十五斤米饭,你怎么吃得下去的啊?” 少年道人面容微微发红,坐得笔直,手掌放在膝上,想了想,只是回答道: “因为好吃……” 算命先生哑然,旋即摇头道:“倒也……是个理由。” “你这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啊。” “这种天田里的东西,吸收的是日月轮转的气,生长在晚霞的霞光之中,要用流转于天河的星辰之水浇灌,也就是你有足够的耐性打坐了一年的时间,若是没有这样的耐性,就算是吃了再多,绝大部分精气都会散开离去的,只是浪费了。” 不过他旋即便是道:“当然,其实口味好吃才是最大的用处。” “其他的功效,自有丹药弥补。” “只是没有这样奢侈罢了。” 齐无惑道:“先生认得云叔?” 这邋遢的算命先生叹道:“认得,总是认得的,要不然他让你找我做什么?” “只是我和他也有些交情,他都不肯给我吃这黄芽。” “你个小小牛鼻子,他凭什么给你吃的?!” “还吃那般多。” “谁的面子,竟然如此之大?” “我都没吃到。” “你吃这般多。” “我就吃一升他都藏得死死的,如防蟊贼也似得防着我。” “你吃了足足一斗一升?十五斤啊!” “难道说你是小牛鼻子,你跟了个老牛鼻子。” “他也有只牛,所以对你们感官很好么?” “如此说来,我下次寻他,牵着两头牛,一头公牛,一头母牛,他会不会给我多吃点?” 这位邋遢的算命先生嘴里连续地念叨着为何让齐无惑吃这么多,为何不给他吃。 他抬眸看齐无惑,并不耐烦地扫了扫袖子,道: “你应该也已知道想要知道的问题了,我也就不留着你了,我还要在这里等等看……” “等到今夜结束。” 他说着抬起头,如同齐无惑来时看到的那样,平和看着天空中厚重的雨云,眉头皱起。 齐无惑道:“先生昨天遇到客人,要算今天下雨多少。” 算命先生道:“是。” “今天下雨,距我算的雨量,约莫还差一厘三毫的雨水,而今日还有六个时辰” 齐无惑道:“先生您算错了?” “我算错了?” 算命先生忽而叹一声,只淡淡道: “是他错了。” 这个错字,似乎含义极重。 言罢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两句话,齐无惑还不能窥见事情的全貌,见到这位算命先生似乎不想要继续说下去,于是告辞离开,心中明白了自己为何能够在一年后就踏足到了【三才全】的层次里。 踱步走在道路上,感知到自己的灵机,元神,元气,元精都已经到了一个极圆满的状态。 活泼而纯粹。 心下喜悦。 想到了云琴的回答,心神自然而然动处,已走到了中州府城商户聚集的【市】里面,如中州府城这些大的城,以坊和市划分城池,【坊】是居住人的地方,【市】则是货物交易的所在,绝不容许混杂,加上每夜宵禁,故而有【开市】的说辞。 而规划中,将售卖货物类似的商户们都聚集在了一处坊,若要买许多类似之物,则可以一口气办全,给游商们省却功夫,但是若买的东西多而杂,便要多跑几趟了,少年记得梦中有诗句。“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就是如此。 或许是年节要到了,坊市内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有糖人儿,有糖葫芦,两侧是民居,有的打开门来在里面做生意,也有的在朝廷允许的范围内支起来小摊贩,从城楼的方向数千五百步开始,一直蔓延到大桥处,都是允许摆摊的地方,每到夜间未曾宵禁的时候,总是灯火通明,充满生活的气息。 每日交五更,诸寺院行者们打铁牌子或木鱼循门报晓,诸门桥市井便大开。 因为冬日,天尚昏沉,酒家多点灯烛沽卖,每份不过二十文,并粥饭点心。 亦间或有卖洗面水,煎点汤茶药者,直至天明。 生活的气息,远远不是村落能够比拟的,齐无惑看着来往的人们,还有被父母牵着的孩子们,手中拿着糖人儿,是个踩踏云雾的神仙,或者戴着各式样的面具,红尘暖意,心下缓和,元神转动都宽缓许多,找到了卖糕点的点心,有人走出来招呼,道:“小道长也想要吃些糖么?” “要些什么?” 齐无惑看到里面各类的点心琳琅满目,温和道: “要桂花糕,分成两份。” 想着一部分给山中精灵们送去些,活计麻利地给准备好,齐无惑接过的时候,忽而察觉到一股异样,手掌再度感觉到了昨天在算命先生摊位前曾经感知到的湿润气息。 以及一股奇异的,类似水腥气的味道。 是他? 第69章 相逢处 那种湿润之气,以及仿佛有种淡淡水腥气的感觉,齐无惑只在昨天那位来和算命先生对赌的华服公子身上察觉到。 现在感知到,下意识就以为还是他。 少年道人转过身,循着气息看去,看到外面人来人往,气息是来自于三十余步之外,一座二层的茶楼,他抬头看去,视线所及却不是昨天曾经看到的年轻公子,而是一个老伯,倚靠着茶楼二层的栏杆处,独自喝茶,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却是哇哇哭着。 老人安抚着孩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齐无惑的视线。 老人转过身看来。 和齐无惑对视,少年道人知道自己失礼,站在人群里面,稍有抱歉地微一拱手。 老人已经笑起来,道:“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够见到一个修行有成的玄门正宗。” “老夫独自在这里喝茶寂寞得很。” “小道长,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上来喝一杯茶吧?” 老者颇为洒脱邀请。 齐无惑想了想,道谢一声。 提着手里的桂花糕,一步一步走上茶楼,来到二层靠窗的位置。 看到刚刚那孩子已经停止哭闹了,有一名女子急匆匆地赶上来,把孩子带走,又是道谢又是躬身的,齐无惑听了这几句感谢的话语之后弄明白了,似乎是因为今天坊市内的人太多了,这女子和孩子走丢了,是这老人将这孩子带着逗弄,并差人去寻这女子。 女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只是眼中似乎有几分被吓到般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