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38】 她随口一问,带了戏谑心思,并没有期待答案。 可他们此刻离得那么近。他的掌心紧贴她的腰,她头发垂落在他肩膀。 纪翘没见过祝秋亭母亲,照片资料都没有。她猜想,对方会有双好看的眼睛,优美无尘,极具欺骗性,如果祝秋亭像她。 他黑眸仿若一潭深湖,深不见底地盯着她。 纪翘总觉得他是要说什么,话打几个转,兜兜转转又咽下去。仔细一看,全是错觉。他可能只是在忍着把她塞到厕所里冲掉的冲动。 纪翘轻拍了拍他,想下来,手还没碰到,就听见洗手间门被推开了。 这是女厕,纪翘并不准备这时候出去给人看笑话。 站着也不合适,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单间里两个人。纪翘想着,勾着祝秋亭脖子,考拉抱树似得,又往上攀了攀。 攀到一半,纪翘察觉到不对,及时停住了动作,沉默看了他一眼,不给面子的往下瞥了一眼,意思是您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祝秋亭这下真想把她冲掉了。 纪翘刚要说什么,忽然耳尖地听到了自己名字。 “……哎,那女的叫什么来着?纪翘?” “嗯。”应和的女声还挺悦耳,轻哼了声:“人跟名字一样sao。徐家千金傻得跟她搭话,真是掉价。人家明天就能再炒一次。” “我让我爸费了那么大功夫,那个论坛多难参加啊,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搞来……你说祝秋亭怎么看上她的?胸大?技术好?脸看着倒是挺贵的,估计下了不少血本。” “你管呢?野鸡毛插得再鲜艳,也成不了凤凰。别说徐家和你了,今晚在场的,有份儿扒上他的,一个都没有。” “滚蛋,”女声愤愤嘟囔道:“他是还没见过我,上半场身边都被人围满了,等会儿你——” “你知道他之前一任是谁吗?” 短暂的耳语后,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泰国度假的时候听人说的。她想炒呢,被祝氏压下去了!” “……她之前的片子可是我哥最喜欢的,不是说她单身吗……” 补完妆的两人声音渐渐飘远。 大门阖上那一刻,砰地一声,最左边单间的门从里面被踹到报废。 纪翘迅速贴边挪了出来,瞥了眼已经变形的门:“这可不是我弄的,酒店赔钱别找我。” 祝秋亭把袖子往上挽了两折,抬眸扫她一眼,突然轻笑了笑:“纪翘,你脸皮真是够厚的。” 她一边挡着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那意犹未尽的劲儿,像是在听别人八卦。 纪翘低头,把红裙理顺,扯了扯布料褶皱的地方,语气平静:“这是我的优点。而且就这程度算什么?更难听的也不是没听过。” 祝秋亭沉默几秒,音调偏冷:“你今天来,是要见徐怀意,提醒那小警察——” 纪翘:“他不小了,跟您差不多。就是看着年轻。” 她走到洗手台旁,微倾身摸出把伯莱塔92F,不知道从哪摸出弹匣,慢条斯理地装上,低声道:“吴扉留在了国内,就在本市。他从缅甸入境,却跑到了东边,这代表短时间内他不会离开。瞿警官那帮人再查下去,出事的会更多。等警察那边消停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纪翘顿了顿:“虽然我们没聊过这事,但吴扉背靠着谁,您不会不知道。” 据点常年在国外,那一把二把手都不会轻易换地方,现在吴扉却在国内开始露脸。 这不是个好信号。 纪翘撩开裙子,把枪别进大腿枪套,黑发垂下,遮住她眼睛。 “下半场您跟周总好好聊,瞿辉耀的事,祝家欠他一个人情。还有,看好徐怀意。其他事就别管了,对面电子公司的狙撤下吧,让小闫回去休息,他总不能真把吴扉打死在这儿。现在闹翻没必要。” 祝秋亭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纪翘什么都清楚。她知道吴扉近在咫尺,知道徐怀意已被盯上,知道他今晚为何会来。徐怀意要是成了筹码,被他们握在手里,事情会麻烦很多。 瞿然查得比想象中的快,祝氏快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了。 他们有了危机感,怕牵连自己,自然会给瞿然一个教训。一个不够,就两个。 纪翘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微微蹙眉:“我先走了,我负责楼上,您负责看好徐小姐,等会儿——” 祝秋亭直接打断:“纪翘,您字你说够了吗?” 纪翘没想到他的怒火点这么奇特,耸了下肩,转身要走,又听到他说:“那两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纪翘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 意识过来后,纪翘说:“不怎么办啊。” 她握着门把手,眉眼透着股冷淡英气,笑了笑:“没办法,志不在此。” 纪翘侧身对着他,看见祝秋亭的神情,忽然将长裙一撩,修长漂亮的腿上有伯莱塔和小巧军匕。 她轻声道:“这是你给我的,谢谢。 ” 他教给她子弹不一定要打出去,但你一定得有。 祝秋亭轻声道:“我没你那么大方。”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纪翘已经闪身走人了,没听见他说的话。 祝秋亭回到宴会厅后,让侍者去找徐怀意来。 转个身的当口,一道身影挡在眼前。 傅于天。 周肆的手下之一。 祝秋亭花了一秒,想起来这人的光辉事迹。 跟他要过纪翘。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纪翘已经被祝家放弃了。 祝秋亭从旁边托盘上取了杯酒,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抿了口澄金的酒液,语气很是平淡:“我还以为你死了。” !!? 周围许多宾客本来就注意着这边,祝秋亭不管和谁交谈,都是焦点,何况这内容算不上平凡。 傅于天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我的意思是,”祝秋亭笑语吟吟,眼里却没那个温和耐心:“周总身边不留蠢人,我以为这不会变。” 傅于天脖颈青筋暴了暴,眉头一松,又咧着嘴角笑了:“祝总,我是找您有事,人多口杂,我们不好在这儿说,不然换个地方……” 祝秋亭看都没看他,懒洋洋道:“说吧。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傅于天偶然得到的消息,本来是要攥好了,当做杀器来要挟他的,现在祝秋亭这种对狗的态度,他才懒得再忍。祝家的丑闻,影响的反正也不是他! 傅于天挺了挺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笑了笑:“祝总,您有位好下属,纪翘纪小姐,以前做过小千金的家庭教师,现在她在哪儿呢?” 当然是在你坟头蹦迪—— 如果她在,大概率会这么呛过去。 祝秋亭垂眸,轻笑了笑。在傅于天看来,刺眼得很。 傅于天一字一顿:“听说纪小姐可是您的得力一员,祝氏也都知道,您当时救了她,还被传为美谈。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认识她的?”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不敢明目张胆看热闹的人,一时间都将目光投向了男人。 祝秋亭态度倒诚恳,简洁明了两个字打了回去:“忘了。” 傅于天咬了咬牙根,目光阴鸷:“……纪小姐可是算好了一切,您那天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港口车停多久,后来那场比赛,玩票准备投资的人,也是祝总吧?她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出现在上面,祝总不觉得奇怪吗?” 傅于天这话一出,周围空气明显一凛。 周围都是在商界踏足的人,这种听起来滑稽的像电影里的事,背后有最忌讳的存在:商业间谍。 因美色跌到陷阱的,更不是少数。 纪翘这名字,今天所有人一开始都耳熟了。 祝秋亭第一次在大场合带进来的女伴。 祝秋亭嗯了声,给足了耐心:“你想说什么?” 傅于天心里暗cao了一声,装到这种地步,这男人也太绝了。 但已经到这个地步,总不能跟着他一起装傻。 傅于天假惺惺地笑了笑:“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祝总您能咽下这口气?” 要人那次,傅于天脸面尽失。他不是心胸宽阔的人,总想着人和面子,他总得抓一个回来。 等纪翘被彻底扔了,傅于天拾个漏,也就是顺手的事,还能在美人那儿落个好。 祝秋亭转了下酒杯,淡淡道:“所以,你是想知道听后感?” 傅于天:“……” 这宴会的客人都是入世的老狐狸,察觉到气氛不对,现在祝秋亭明显反应过来了,一个个都背过了身,假装热火朝天地投入了社交,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只有些年轻的女客,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满心激动地等着。 祝秋亭把酒杯放回托盘,拿了块暗色手帕拭拭指尖,那儿沾了几滴酒液。 他擦得很细,音色也带着相似的细致性感。 “我的想法就是,” 祝秋亭头也不抬,慢条斯理:“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