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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孩子了。 肯尼斯闭上眼睛,想象如果他能够去东陆,能够穿着端庄得体的服装,面对他的儿子,微笑着看他张开双臂。 不知尼尔一向淡然的脸色是否会流泪,是否会飞奔道自己的怀抱中。 他会是尼尔心目中,永远高大的父亲,是保护他爱护他的父亲,姿态高贵优雅的父亲。 肯尼斯忍不住笑了笑。 再也没有机会了。 幸好尼尔看不到他如此狼狈如此懦弱的时候。 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够永远冷漠,不知道流泪,恣意地活着,不知愁苦悲伤。 肯尼斯的身体被冰冷的河水浸没。 岸边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看着奔腾的河流裹着肯尼斯受伤的躯体,带着血液往密林的深处流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17章 蒋淮坐在钢琴凳上,他的手指生得好看,放在钢琴那黑白分明的键盘上,显得格外修长优雅。 在阳光的照射下,指甲圆润泛着些许衰弱的青白,轻轻地触动着一道道琴键。他的十指跳跃着,弹奏着,发出声声悦耳的琴音。 音乐是天真的快乐的,像是一个孩童对纯/真/世/界的狂想,回荡着盈盈的笑声,充满了浪漫。 但他变了,他的指尖逐渐慢了慢了,渐渐变得沉重的浓厚的哀伤的,他的十指像是被束缚着,微微地抬起又重重地落下,哀鸣响起。 蒋淮仰着脸,他的双眼紧紧闭着,黑色的睫毛盖住了他的情绪。他任由自己的指尖在不断地游走在琴键上,演奏着那段令人感到忧伤的片段。 他的眼睑微微颤抖,浓黑的睫羽翕动,如同震颤的蝴蝶翅膀。 当十指狠狠地按下琴键,就像沉重的大钟在回荡一样深沉。 蒋淮睁开双眼,蓝色如冰的眼瞳直视着望着前方。 “您说,父亲还能够回到我身边吗?”蒋淮面无表情地问道。 管家站立在钢琴的一旁,他低声说道:“少爷您别太担心,老爷是个好人,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希望吧。” 管家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也不敢再多言此事。 他告诉蒋淮,有人来到府中拜访。 “今日,麓万德商铺派了人来给少爷送云熙烟。云熙烟贵重,送烟的陈先生不敢走,正候在偏厅。刚刚少爷在弹奏,我不敢打断。现在,您是否要过去见见?” 送烟的是亚历克斯的手下陈志武,自来了首府他还未见过此人。 蒋淮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走出钢琴房,走过空荡荡的长廊,他的脚步声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宅子里回荡。 这座空洞的房子,尽管再相似,也不是他熟悉了十几年的家。 昨日,他将伽一自府中赶了出去,遣散了府中的仆人,仅留下管家一人。 独留下他熟悉的人,陪着他,在这座安静的房子里。 · “你曾答应过我父亲,送我来到东陆首府。如今你做到了,你也该走了。” 蒋淮坐在床上,没有看向身旁的伽一。 他湿着头发,身上胡乱披着一件浴袍,望着窗外的风景,缓缓地说:“如果你能为我找到父亲,我感激你。如若不能,我们就此再不相干。” 伽一的眼睛落在蒋淮的侧脸,那面容俊美但冷漠。 他想,或许蒋淮的心,真的是坚固冷硬的冰做的,是捂不热的。他曾经以为的甜蜜不过是他的错觉。 但是尽管如此,他也做不到放手。 “我做不到。” 伽一沉声道,将手放在蒋淮的肩上。 蒋淮回过身,盯着伽一绿色的眼瞳,告诉他:“曾经我不懂什么叫厌烦。如今,我看着你,便懂得了这种心情。” “你说的没错,尽管我说相信你,但是我的脑子在告诉我,我应该怀疑你。怀疑为什么莉莲会染上恶疾?怀疑肯尼斯怎么会遭遇强盗?怀疑你为何救我的父亲一命,又陷他于死地?……” 骤然之间,蒋淮突然难以自控,他冷酷刻薄地说着伤人的话,一句又一句,如同一把把利刃,他想要剥开伽一的胸膛,想看伽一流血看他难过。 蒋淮感觉,此刻失控的是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 而他的灵魂正躲在角落,看着他发狂。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他的眼神近乎凶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在驱赶着这个男人。 伽一离开了,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踪影。 在伽一走后,蒋淮安静了下来。 他依旧坐着,许久未动。 这些时日,蒋淮瘦了许多。 他挺直的背脊如今愈发显得单薄,脖颈细致,锁骨突出。他的肌肤白到毫无血色,极近苍白,青色的血管在透明的皮肤下蜿蜒。 “我是不是快死了?” 蒋淮按着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急促到如同要从喉间涌出来。 他的脑子混沌而痛苦,反复出现的回忆让他感到压抑和难受。 那双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被沾湿了,眼神落在空气中。 在此刻,似乎显得有些迷茫,有些软弱。 突然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