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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并没有给他太多温暖,压抑和期待伴随着成长,让他喘不过气。 他依旧记得,母亲白歆子叫他“宝宝”的样子,她脸上的神情总是怪异的,温柔得虚伪,抿紧的唇角,就像是极力在克制着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他总是害怕,下一秒母亲就会撕开柔和的面容,嘶声裂肺地让他滚,说他不是自己的蒋淮。而父亲蒋亨,编造了这个谎言,每当他叫自己“蒋淮”的时候,从来不会直视自己的眼睛。父亲的视线,经常落在他的头顶,后来他长高了,视线就落在他的肩膀。 盛家也是冰冷的。 盛家当年的掌权人是盛文曜的爷爷盛泰丰。他们在盛文曜十岁的时候,就找到过蒋亨,表示要接回盛文曜。那时,盛文曜才刚改名为“蒋淮”一年。 盛文曜的亲生父母死于他七岁的一场车祸,就在那场车祸里,盛文曜失踪了。盛泰丰一直在找唯一的孙子,找了三年,终于找到了被蒋家收养的他。 但是,当时的蒋亨,既需要一个儿子来抚慰妻子,又需要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毋庸置疑,盛文曜早慧,性格沉稳,注定会成才,蒋亨并不愿意轻易放弃。 于是,蒋家和盛家做了协议。 具体的协议不过就是合作利润的重新分割,盛文曜继续呆在蒋家作为“蒋淮”这件事,为盛家带来丰厚的利润,盛泰丰就同意了。 直至盛文曜十九岁,盛泰丰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而蒋亨也成功将找到蒋淮的责任传递给盛文曜,白歆子也不再时不时犯病。 两家再次达成共识,让“蒋淮”改名为“盛文曜”,接下了盛家的担子。 盛文曜盯着杯子里摇晃的红酒,狭长深邃的眼中闪过压抑和痛苦。 他冰冷地环顾这个熟悉的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盛文曜放下酒杯,走回一楼的客房,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他以为他会睡不着。但是当他想到蒋淮的睡颜,白皙的脸上,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耳朵上,如同鸦羽一般黑而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眸,他清澈的双眼困倦地泛起水润,渐渐阖上。淡色的嘴唇在睡梦中,微微勾起,像是在笑。 盛文曜不由得也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幸好他找到了蒋淮。 在这个想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一阵困意就悄然袭来。 盛文曜睡着了。 半夜。 安静的蒋家老宅,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徘徊在走廊上,伴着开门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蒋淮垂着眼睛,茫然地推开一间间空荡荡的房间。 “在哪呢?”他轻声喃喃着,“哥哥,在哪里?” 蒋淮踩着冷冰冰的地板,神色恍惚地走着,他走到楼梯口,扶着栏杆走到了一楼。一楼的客房就在楼梯的背面。蒋淮抬头往前看了一眼,餐厅旁边的吧台上,红酒瓶在月色里照映下,显出暗红的颜色。 蒋淮歪着头走去。 片刻后,他再次走进楼梯背后的黑暗走廊里,他没有开一盏灯,就慢慢地摸索着往里面走,那里面就是蒋家的客房。 盛文曜在朦胧的睡意中,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逡巡着。 感觉有人在直直地盯着他。 空气里也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盛文曜迅速睁开双眼,眼中清醒而冷厉,狠狠看向视线的来源,当看见蒋淮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变得柔软起来。 盛文曜坐起身子,看着站在床边顶着他的蒋淮。 “怎么了?” 窗外还是深深的黑色,月亮高挂,像一把锋利的镰刀。 “我找不到哥哥了。”蒋淮的眼神仍旧死死地盯着盛文曜,“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盛文曜坐到床边,两条长腿垂下床沿,对着蒋淮张开手臂,“宝贝儿,过来。”他低声道。 蒋淮缓慢地走过去,慢慢走到盛文曜的怀抱里。 他低头在盛文曜的脖颈处嗅了嗅,“是哥哥。”他的手扔下一个东西,在木地板上发出一个闷响。 盛文曜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估计是从餐厅拿的。 他没有说什么,就抱住蒋淮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盛文曜温柔地抚摸着蒋淮的发丝,温声说道:“哥哥就在这里。” 蒋淮打了个哈欠,双手抱住盛文曜的脖子,带着困意,小声说道:“哥哥,我好困。” “睡吧。”盛文曜把他抱上床。 蒋淮躺在他的身边,盛文曜摸着他的脸,脸上都是冷汗。 “哥哥,你不要乱跑。”蒋淮嘟囔着。 “好。”盛文曜半抬起身子,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帮蒋淮擦汗。他像哄着孩子一样,轻柔地拍着蒋淮的后背,“哥哥守着你,不会再乱跑了。” 早晨蒋淮醒过来的时候,盛文曜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上,看着手机处理事情。 盛文曜最近很少去公司,盛家和蒋家的事情,他一般就在疗养院的办公室处理。现在他带着蒋淮外出,就用电话跟助理沟通。 当蒋淮迷迷糊糊地钻进盛文曜的怀里,盛文曜就把手机放到一旁,摸着他半睡半醒的脸庞。 等蒋淮彻底醒过来,他眯着一双朦胧的双眸,起身抱住盛文曜。 两个人的睡衣是同一个款式,都是黑色绸缎的,抱起来滑溜溜的,格外舒服。他用脑袋蹭了蹭盛文曜的肩膀,靠在上面,问:“我怎么跑你房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