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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军帽,把风信弥野抱进怀里。 “我……真的很抱歉。” 风信弥野静默地攥紧了他胸前的制服,一言不发,安静地有些不可思议。 她灰蓝色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骗子。 都是骗子。 —— 修建好的军事基地里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塔,因为里面的设备还没有完全弄好,所以还处于未启用状态。 风信弥野躲过巡逻的士兵,爬上了瞭望塔的顶层。 她的视线顺着漆黑的夜空望向了远处暗如深渊的大海,浪涛拍打岸边岩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汹涌又剧烈。 ……其实也不是没有预料这种情况。 战局的变化无法预料,生存与死亡仅有一线之隔。 可是,纵使理智能够接受,但是情感还是难以割舍的。 所以说……战争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值得那么多人不惜抛弃生命也要追寻? 她低垂下眼眸,微长的发丝垂落遮住了脸上的情绪。 “……那是因为只有踏入战场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福地樱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一盏灯放在了瞭望塔顶的桌子上,然后找了一张位置坐了下来。 风信弥野并不意外有人跟着自己,作为保护对象的她没有人跟在身边保护才会奇怪。 她没有答话,只是静静转过脸看着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放松了下来,双手抱拳托住下颚,继续刚才的话:“国家与秩序释放的善意缔造出了一个规模空前的战场,尸体与尸体相互堆叠形成高山。有人死,有人逃……也有人将利刃对准了自己。” 他声音低沉,似乎在述说他的经历。 “那之后,我便知道了——战争即炼狱,像魔鬼一样诱使着人去牺牲。” 外面,海风呜咽。 风信弥野的声音很轻,微弱到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国家与秩序?” 她的眸色暗沉,一瞬间如同漆黑无月的夜空。 听到她的话,福地樱痴反而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却又在最后点了一下头,显然连他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低声:“不太准确,但也无法反驳。” 顷刻间,他身上蔓延出来的气息让风信弥野有些沉默与疑惑,那是一种近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拔刀死战的感觉。 为什么呢? 算了,不太想知道。 风信弥野打算转身离开瞭望塔却被福地樱痴叫住了。 还没等她转过身就感觉到一只手把军帽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不知何时已经从板凳上起身的福地樱痴掏出一串米白色的编织手链,在风信弥野还有点迷茫的眼神中塞进她的手里。 那是一条没有过多装饰,仅仅用米白色线条编织的手链,唯一的点缀大概是手链尾巴上缀着的浅粉色樱花,但明显是脱过水的。 模样整体来说还可以,却也不像市面上卖的那样精巧。 看着手心里的手链风信弥野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身旁高大挺拔的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立刻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收敛起了自己过分灿烂的笑容,隔着军帽拍了拍风信弥野的脑袋。 风信弥野轻轻握住那条手链,抿了抿唇角,低声道了句谢谢。 声音很小,但也不至于小到让福地樱痴都没能听清。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装聋作哑说自己刚才没听到,让风信弥野再说一遍。 风信弥野眯了眯眼,看穿了他的演技。 她咬字清晰。 “我刚才说,你的帽子一股酒臭味。” 说着顺手把军帽从头上拿下来,塞进了福地樱痴的手里,踩着小皮靴吧嗒吧嗒地离开了。 福地樱痴愣在原地,问了问帽子上的味道,嘀咕道:“什么呀分明是酒香味。” 他把军帽戴回了脑袋上,看着已经走远了的风信弥野赶忙跟上去。 内心则是在想着,看来小樱花还是挺喜欢手链的,不枉他拆了降落伞的伞绳抽细了编的。 小樱花这个称呼,听来有些羞耻。 但福地樱痴就是不改口,哪怕被风信弥野叮得满头包,也梗着脖子这样叫她。 大概也只有真的生气了,连名带姓喊他福地源一郎的时候,才不会听见这个古怪称谓。 “小樱花这个名字明明很好听啊!” 福地樱痴固执己见,觉得这个名字既可爱又好听。 风信弥野一把抽走他手上的酒坛子,表情冷静又平淡:“军中禁酒。” 一下子让稍微有点醉的福地樱痴清醒了过来,想抢回来又不敢真动手,只得暂时改口好好叫她的名字,才拿回了他心爱的酒。 三岛由纪夫任由他们这样闹着,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不懂事的成年阿拉斯加和年龄还小却相当靠谱的长毛银渐层。 他摇了摇头,埋头撰写着报告上级的文书。 —— 战火燃烧地愈发猛烈,短短四五个月的时间,远征军就从之前势如破竹的攻势转变为且战且退。 这座海上军事基地也最终派上了用场。 风信弥野要接手的伤员也从原先的日均二三十增长至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