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姜白脱掉鞋:“往下沉。” 苏戈:“……”他放松身体,逐渐被涌来的湖水淹没。 扑通! 又一声落水声,姜白跳进了水里,他循着苏戈的方向游去,如同400多年前的那一天,拖住往下坠的年轻男人,带着他往上游。 斑驳的水面落下陆离的光,姜白屏住呼吸,大脑一瞬间空白一片。 冲破这片水。 会是另外的场景吗? 比如,重回400多年,又比如,另一个不会再循环的世界? 陆离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姜白心跳如雷。 他紧张闭上眼。 哗啦。 他拖着苏戈破水而出。 期待着,缓缓睁开眼。 四周传来不知名的鸣叫,因为他们的打扰,月光在水面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随着水流晃动。 而岸上,他的运动鞋一只摆放整齐,一只侧歪着。 一切照常,什么都没变。 第34章 034 【034】 姜白的心瞬间比湖水还要凉。 他沉默几秒,拖着苏戈回到岸上。苏戈一到岸就飞快脱下他的条纹衫拧水,又光速套回去,他往后撸了把湿漉漉的短发,回头:“你——” 他秒噤声。 不远处,姜白坐在湖岸边的石阶上,背对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在湖水月色下像是一抹孤魂,凄美冷清。 苏戈想了想,正要说些什么,姜白先开口了:“今天谢谢了,你回去吧,我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苏戈下意识问:“你回哪儿?” 不怪他大惊小怪。从在小店见到姜白,他就感觉姜白有种无法言喻的神秘,以至于他完全不相信姜白会是他的粉丝。 姜白似乎轻笑了一声,苏戈听得不真切,随后姜白回头,眼角眉梢挂满笑意:“当然是宿舍。” 苏戈还是不放心,他试探着问:“半夜不好打车,我们一起?我车就在附近。” “不用。”姜白平静拒绝了苏戈,“我有些事需要想想。” 说完不再理他,转头凝望着再次恢复平静的湖面。 “行,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苏戈捡起他包往前走,频频回头,见姜白一动不动宛如雕塑,路过树丛,他一闪身挤了进去。 他怎么可能走! 姜白现在的状态,他怀疑他会自己跳湖。 苏戈藏在树丛里,一秒也不敢松懈地紧盯着湖边的动静,要真有情况,他好立即冲去救人。 还好事实证明什么都没发生。 几分钟后,姜白动了,他一丝不苟套好鞋,起身往回走,无比正常。 苏戈目送着姜白走远,这才彻底放心,随后他拉开包的拉链,掏出手机给顾徐打电话。响了很久,对面才接。 苏戈从树丛出来,手机夹到左肩偏头压着,边搓着凉飕飕的手臂,边说话:“老顾,刚才发生什么你绝对想不到。” 顾徐:“什么?” “我跳水里,姜白让我往下沉,然后救我上来。老实说,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往后应该也听不到。” “你沉了吗?” “……沉了。” 顾徐沉默几秒:“他现在哪儿?” “回宿舍了吧。”苏戈的手没那么凉了,扬手抽出手机,头刚要正回去,他脚步逐渐慢下来,最后顿住。 脑海闪过姜白的话。 “顾徐也知道,只是他知道你不愿别人发现,他就装作不知道。” 苏戈握紧手机,他深深吸了口气,薄唇艰难张开:“老顾,你。” 戛然而止。 顾徐耐心等半晌,苏戈还是没声音,他才“嗯”了声。 “你……”苏戈闭上眼,复又睁开,语气故作轻松,“你还生我气吗?我今天可是看在你的面上,姜白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不知道晚上的湖水有多凉,我这可是拿命换取原谅。” 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不问。 顾徐知不知道,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顾徐说:“嗯。” “嗯是生还是不生?” “后者。” 苏戈眼眶瞬间湿润,这时一辆黑色奔驰停到他面前,苏戈又将眼泪压回去,勾唇笑:“成,今天这水没白跳,我回酒店了,以后我不消失了,有事随时联系,不管我在哪儿。”最后一句,他宣誓一样认真,“我都会回来。” * 离开河滨公园,姜白不知不觉走到音乐学院,400多年没来,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 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只有他。 年轻的躯壳里,住着一个400多岁的灵魂。 半夜的学校门口寂静空旷,只有姜白一个人,他站太久,浑身还极其狼狈,保安室的门打开,一个老保安探出头,警惕地冲着他喊:“你找谁?” 姜白如梦初醒般,他缓缓摇头,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他谁都不找。 里面的人,谁都不再认识他。 姜白不喝酒,也就春节家族聚会,他会象征性抿一两口,今天路过便利店,他却进去买了几瓶酒。 尚存一丝儿理智,付款时他垂着头,免得被认出来,收银员见他衣服裤子都在滴水,巴不得他赶紧走人,飞速扫码收款。 姜白提着酒走出便利店,他顺着路慢慢往前走,终于到凌晨三点,走到宿舍门口。 一楼客厅,窗纱后伫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顾徐见姜白走进花园,这才折身上楼回房间。 吱。 姜白开门进去,玄关处亮着一盏灯,他往黑漆漆的客厅里看了眼,无比安静。也是,谁会等他。 收回视线,慢慢上楼。 姜白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一将塑料袋里的酒拿出来,五花八门,5 瓶装,5罐装,果酒,啤酒,白酒,什么牌子都有,并着列成一排。 姜白先拿起一罐啤酒,有些粗鲁地揪开铁环,仰头“咕噜”“咕噜”往下灌,味道苦涩,喝得他想吐,但他还是硬生生咽进喉管。 第一罐。 第二罐。 第三罐。 …… 第五罐啤酒喝光,他脸色已经是不正常的酡红,头脑却无比清醒,他单手捏着铁皮罐,咔、咔、咔…… 细微声里,铁皮罐逐渐变得扁平。 砰! 姜白往前一扔,磕到桌腿,铁皮又悄无声息掉到地毯上面。姜白又随便抓了瓶酒,没有启瓶器,他愣是用手强力掰开瓶盖,虎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也毫无知觉,继续往喉咙里灌着苦涩辛辣的液体。 视野越来越朦胧,姜白头也越来越重,眼前的酒瓶开始出现重影,他丢开喝空的酒瓶,想要再拿一瓶,可是抓了几次都扑空。 “不听话,不要你了。”他嘟囔着,咚一声,侧身倒地上蜷缩着,闭眼双手抱胸乖乖睡觉。 过了会儿,他呼吸渐渐急促,有些不顺畅,仿佛全身扎满密码的细针,大脑也难受极了,有两根筋不相上下拉扯着,疼得他脑海白茫茫一片,实在难受得厉害,他松开手在四周胡乱摸着,半晌终于摸到手机。 他没睁眼,解锁播出一串号码。 嘟、嘟、嘟…… 单调重复的忙音在安静空间回响,久久没有回应,终于最后一秒,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臭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没有重要的事,老娘……” “妈,我难受。”姜白嘟哝着,用脸颊轻轻碰着手机屏幕。 蒋芸芬一下清醒了,她声音突变:“儿子你出什么事了,啊,妈在!” “不知道。”姜白迟钝地摇头。 “臭小子,你要吓死你妈啊。”蒋芸芬急得要命,声音都在抖,“你现在在哪儿?周围有人吗?” “在哪儿?”姜白重复着,他困难抬起另一手,这才推开眼皮,呆滞地看了一圈,他打了个悠长的酒嗝,“嗝……房间。” “在房间啊。”蒋芸芬松口气,随即她声音拔高,“臭小子你这是喝酒了?你不会喝酒乱喝什么!现在知道难受了?”声音又温柔起来,“房间有牛奶吗?喝点会舒服。” 闻言姜白爬起来,模糊视野寻找着像牛奶的物体,很快,他爬向茶几,上面有盒盒装纯牛奶,他费劲插好吸管,喝了好久才喝光,他对着电话说:“喝了。” “乖。把臭烘烘的衣服脱了,换套干净睡衣。”蒋芸芬远程指导。 这下姜白脸颊挤成一团,每颗细胞都在呐喊“不愿意”,他鼓起脸,有些赌气:“还没洗澡,我不换!” “我的小祖宗,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洗澡!”蒋芸芬声音大得差点把姜白震麻,“听清楚没有,酒醒之前不能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