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如果那个沈云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小子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吧？

    傅宇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目视着白墨颜和夜子轩渐行渐远的背影，开始在心里祈祷着，沈云悠能够保住这条命。

    第117章 没有胜者

    夜子轩跟着白墨颜出了皇宫，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背着包袱，鬼鬼祟祟的在附近徘徊的人。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快速上前将那人给拦了下来。夜子轩上下扫视着眼前这个面带泪痕，有些面熟的女子，认真的想了想她的身份。

    “你是……司徒南的人？”夜子轩疑惑的猜测道，在看到那女子点了点头之后，夜子轩的目光不自在的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姑娘，这里危险，你还是离开吧。”白墨颜强颜欢笑的劝着眼前的人，可眼前女子的倔强程度，却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白墨颜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了夜子轩。夜子轩在接收到白墨颜的视线之后，垂下眼帘，意外的开了口，说道：“留在这也没用，他已经死了。”

    夜子轩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不准备再与她多说一句话。

    莫云听了夜子轩的话，猛地一愣。快速反映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莫云条件反射的追着夜子轩跑了过去，拦在夜子轩面前，大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敢咒我们家王爷死，你……”

    夜子轩目光清冷的瞥了莫云一眼，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因为她的这番话而变的更加不堪了。

    “他就在里面，自己进去找吧。”夜子轩低声打断了莫云的话，在她终于转过身子跑开之后，夜子轩紧皱的眉头才算是舒展了一些。

    白墨颜目送着莫云跑远，然后走到夜子轩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夜子轩的肩膀，两人并肩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莫云的心在听到夜子轩的那句“他已经死了”之后，就一直猛烈的跳个不停。莫云是跟着司徒南来到皇宫这边的，她从来没进过宫，也不知道究竟可以在哪找到司徒南，所以就一直等在外面。可现在，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耳边不断的回响着夜子轩刚刚所说的话，莫云慌慌张张的冲进无人把守的殿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寻着司徒南的身影。

    莫云大声的喊着司徒南的名字，直到嗓子有些沙哑了还是不曾停歇一刻。一个人彷徨无助的在宫内游走，当莫云听到武器相撞的声音之后，莫云连忙掉过头，快速的朝着那边跑去。

    遍地的尸体映入莫云的眼帘，吓的她立刻倒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

    司徒睿等人死后，现场的状况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而夜子轩的离开，也让很多人都打从心里松了口气。现在除了那些誓死追随司徒睿的心腹之外，剩下的绝大多数士兵都已经投降，不愿再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莫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了看眼前的状况，在没有找到司徒南的身影之后，她猛地向前跑去，目光僵硬的扫视着那些躺在地上已经变的冰冷的尸体。

    莫云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着司徒南还活着，所以当她看到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之后，她下意识的告诉自己，那个人不会是司徒南。

    傅宇恒从莫云一开始出现，就注意到她了。毕竟在这种时候，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家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傅宇恒沉默的看了莫云一会儿，看着她的视线不断的搜寻着地上的尸体，不知究竟在找谁，傅宇恒也就以为她是哪个官兵的家人而已。

    “把她带回去。”傅宇恒命令着身边的手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安珞曼，低声说道：“直接送到夜子轩那去。”

    夜子轩之前和白墨颜的对话，傅宇恒不小心听到了。那两人走的匆忙，没有将安珞曼带走，可傅宇恒却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现在，他是欠夜子轩一份人情的。这人情究竟该怎么还，究竟什么时候能还清，傅宇恒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傅宇恒吩咐完手下，就朝着莫云走去。可还未走到莫云的身边，他就看到莫云动作缓慢的走到了司徒南的尸体旁，然后倏的一下倒坐在了地上。

    “王爷……？”莫云小声的开口，小心翼翼的对着眼前的尸体说道。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莫云咬紧牙关，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

    司徒南的双眼直直的望着某一个方向，嘴角噙着一抹莫云很少见到的温柔笑意。莫云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顺颊流下。他不是告诉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吗？他不是说过，他比谁都怕死，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吗？

    “王爷，王爷你醒醒。”莫云笨拙的把司徒南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他相处，他是她永远都不敢去轻易触碰的，是她永远都只能抬头仰望的。而现在，他却如此安静的躺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不会反抗一样。

    哭声渐渐放大，莫云不理会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诧异眼光，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随着莫云的哭喊，最后仅剩下的一些还在打斗的人们，也慢慢地停下了攻击彼此的举动。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道，将这个刚刚经历了一番疯狂而绝望战争的场地，渲染的更加让人心情沉重。原本明朗的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变的有些阴沉，闷热的风吹过人们的脸庞，使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痒痒的，期待着这场雨能够快些来临。

    眼前的一切让莫云觉得像是一场梦境，她从没有见识过尸山血海，也从没有体会过亲人的离去。从小在街头长大的她，唯一碰到的一个肯笑着对她好，给她一个家的人，只有司徒南而已。恐惧和绝望从她的心底迸发而出，攫住她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她放声的哭着，那些与司徒南相识相处的场面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与眼前的现实交错着，似是而非。

    远处的傅宇恒望着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子，一直不愿去想的一些事情，也开始不听话的涌入他的脑子。这场战争，失去亲人的又岂止她一个？

    莫云哭到手脚冰凉颤抖，也始终不想将司徒南的尸体放置到地上。抬头看着走到她身前的男子，莫云快速的抱紧司徒南的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目光尖锐的凝视着他，生怕他会将司徒南抢走。

    “你是他什么人？”傅宇恒低头与莫云四目相对，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莫云没有回答傅宇恒的问题，她看着傅宇恒明显与别人不同的着装，想了想，反问道：“是谁杀了他？夜子轩？”

    傅宇恒没想到会从莫云的口中听到夜子轩的名字，苦笑摇头，傅宇恒否决了莫云的猜测。“夜子轩，是为他报了仇的人。”

    傅宇恒说出的答案，让莫云有些不能接受。她追问着傅宇恒事情的真相，可当她真的知道了之后，却又有些后悔他告诉自己这些了。

    凄凉的笑意在莫云的脸上浮现，她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傅宇恒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决定离开。今天的事情，没有胜者。司徒睿如此，夜子轩也一样。

    “等等。”

    身后传来莫云的声音，让傅宇恒好奇的转过头去。莫云格外小心的放下了司徒南的身体，然后费力的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王爷给夜子轩的信，麻烦你了。”

    傅宇恒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接下了那封信。将信收好，傅宇恒没再询问莫云其他，大步转身离开。

    沈云悠是死是活还没有个消息，自己能不能安全的走出这个祈天国也还是个未知数。早只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断然不会来到这里。

    出了皇宫，傅宇恒朝着之前夜子轩带自己出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闷不出声，傅宇恒不断的在心里想着，如果沈云悠死了，那自己又该和夜子轩说些什么？

    事情本不该像现在这样发展，夜子轩本该是欠他们西王国一个大的人情。琉儿那个傻丫头的意外举动，让傅宇恒和傅宇风之前的计划不能够再继续执行。原以为夜子轩就算心狠杀了慕容琉，日后也不可能会问心无愧的去面对他们。而他们，则是可以继续找机会再把夜子轩留在身边。可现在……夜子轩杀了慕容琉的理由充分到任谁都不能再去说什么，也让傅宇恒觉得有些惭愧。

    夜子轩这个无所不能的棋子，他们是注定要失去了。事到如今，只要这颗棋不反将他们一局，傅宇恒都会觉得开心无比。

    傅宇恒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站在宅门外面，傅宇恒心情复杂的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走进了气氛压抑到想让他立刻逃开的院子里。

    杨博翔站在院子中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之后转头看了过去。在看到傅宇恒出现之后，杨博翔的眼底快速的划过一道寒光，速度快的让傅宇恒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自己看花了眼。

    【一更】

    第118章 司徒南的信

    杨博翔看了傅宇恒一眼，就又把头转了回去，没开口和他说什么。

    杨博翔之前见傅宇恒，态度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虽然傅宇恒也从没有要求和期待过他要那么做。但杨博翔现在的突然转变，却让傅宇恒真的是觉得有些尴尬。

    傅宇恒刚准备开口说什么，身后的大门就猛地又被人给推开了。旋漠如风一般冲进院子里，手上拎着的是刚刚从药房抓回来的草药。

    “回来了回来了，快看看我买的对不对！”旋漠冲进内院大声的喊道，没留意傅宇恒和杨博翔的不对劲，甚至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两人打一个，就跑了进去。

    旋漠穿过院子，跑到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旋漠将手上众多药包中的一个递给了陌羽翎，接着把剩下的药堆放到了桌子上。

    “看看是不是这个，不对我再去买。”旋漠顺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轻声问着陌羽翎。

    陌羽翎打开药包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瞄了一眼那满桌子的药材，陌羽翎蹙眉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我怕这一包不够，就多买了一些回来，还有其他的药材，以防万一你能用上。”旋漠焦急的看向屋内，在没有看到夜子轩的身影之后，才欲言又止的询问着沈云悠的情况。

    陌羽翎在听了旋漠的提问之后，眸光黯淡了一下。“出去，别在这里碍事。”她伸手将旋漠推出房间，冷声说道：“有事我会叫你。”

    沈云悠身上的伤，虽然有司徒南帮她挡了一下，但也是足矣致命的。而且最重要的，还有那剑上所簇的毒药。

    陌羽翎之前曾跟着姜镜红学了一些关于制毒解毒的知识，可是能不能解了沈云悠身上的毒，救回沈云悠的命，陌羽翎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巨大的压力，让陌羽翎不敢轻易开口对别人多说一句。

    陌羽翎走到床前，摸了摸沈云悠弱的像是马上要消失了一样的脉搏。想起夜子轩刚刚回来，又抱着大哭不止的沈智宸离开的模样，陌羽翎轻声叹了口气，弯下身子伏在沈云悠的耳边，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求着沈云悠一样，说道：“一定要醒过来，求你了。”

    宅子里的人数，比傅宇恒想象中要少很多。他和杨博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着夜子轩等人的去处。

    “京城里还有子轩的仇人没解决。”杨博翔简洁有力的回答着傅宇恒的问题，他也不想如此傲慢的对待这个西王国的王爷，可有些事情的发生，却让他身不由己的变成这样。当然，也还有他对自己的自责，也同样扰乱着他的心。

    如果沈云悠在走的时候他也一同跟着去了，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夜子轩没有指责他和白墨颜一句，但不代表他们两人就会觉得这件事是和他们无关的。

    “你让手下送来的那个人，叫安珞曼。”杨博翔沉默过后，再次开口同傅宇恒说起那个老太婆的事情。“在送过来见到子轩之后，就咬舌自尽了，快的让我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安珞曼的寻死，让夜子轩又一次遭受到了打击，也让救治沈云悠的担子，全落在了陌羽翎的肩上。现在他们能做的，除了等陌羽翎的结果之外，只剩下竭尽全力去找那些所谓的江湖名医。可谁心里都明白，对于这些个人，他们是不能抱有太大希望的。

    现在事情乱的一团糟，宸儿那个小鬼是眼睁睁的，看着云青山抱着满身是血的沈云悠进院子的。他小脸刷白的站在院子中间，手上还拿着从树上折下的树枝，摆着沈云悠曾教给他的招式，就那样怔愣的看着云青山大步走进房里，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怜的，让他们都不忍去直视……

    夜子轩抱着大哭的沈智宸走出宅子，走到偏僻无人的地界，才把他从怀里放了下来。

    沈智宸一直手脚乱蹬的想要逃回去，好不容易站到了地上，他想也不想的就要往回跑，可惜却被夜子轩给拽了回来。

    “我要找娘，我要回去。”沈智宸哭的眼睛都有些肿了，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着夜子轩，声音嘶哑的喊道。

    夜子轩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什么，生生的将那口气咽了下去，夜子轩动作缓慢的蹲下了身子，与宸儿四目相视。

    “不准哭了。”夜子轩动作有些生硬的给沈智宸擦拭着眼泪，拉住他不安分的小身子，夜子轩隐忍的说道：“吵到你娘，她要是生气了，不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你骗人，娘才不会生宸儿的气，她最喜欢宸儿了！”沈智宸挣扎着想要甩掉夜子轩的胳膊，反驳着夜子轩的话。

    “嗯，对。她最喜欢宸儿了，所以一定会回来。”夜子轩重复着沈智宸的话，嘴角微微上扬起来，又很快垂了下去。“是爹不好，让你娘受伤了，宸儿要不要打我出出气？”

    夜子轩的几句话，让沈智宸的手脚安分了片刻。小嘴一撇，沈智宸倏的抱住夜子轩的胳膊，泣不成声的说道：“你救救娘，宸儿不要娘死，娘说了，你最厉害了，宸儿要娘，你快救救她。”

    夜子轩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疼痛感从心口开始，无休止的蔓延。

    他最厉害了……

    夜子轩从来没有如此瞧不起自己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忍不住的想要唾骂自己一番。

    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宸儿说的那种话……？

    “你答应爹不哭，爹就带你回去找娘，好不好？”夜子轩心不在焉的哄着宸儿，“你这么一直哭，你娘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宸儿不哭，爹不会让你娘有事的，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她。”

    “你不骗宸儿？”沈智宸抹了把眼泪，沈云悠浑身是血的样子，始终没有办法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爹不骗你，这一次，绝对不骗你。”夜子轩信誓旦旦的点点头，说着连他自己都心里没底的话。

    眼前的孩子，是他连哄带骗，才让她为他生下的。可是他，又究竟真的为了她而做过什么？

    夜子轩抱起宸儿，不断的在心里质问着自己。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沉重，当他重新回到住处的时候，夜子轩安静的站在房门外面，和宸儿一起望着房间默不出声。

    沈智宸虽然答应了夜子轩不再哭，可是害怕的情绪却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消失。他趴在夜子轩的怀里，双手环在夜子轩的脖子上。眼睛哭的通红，泪珠还在眼圈里打转。沈智宸不敢眨眼，生怕一不小心，就又哭了出来。

    傅宇恒看着夜子轩回来，再三思索之后，还是决定走到他的面前。

    “给你的。”傅宇恒拿出那封莫云交给他的信，低声说道：“有个丫头让我给你的，说是司徒南写的。”

    夜子轩看了看傅宇恒，又看了看他手上的信，接了过来。抱着宸儿坐到石凳上，夜子轩皱眉打开信封。

    信封里除了一张写给他的信之外，还有一封折叠的比较小的，是给沈云悠的。夜子轩想了想，将那封司徒南写给沈云悠的信塞到了沈智宸的怀里。说道：“等你娘醒了，你就把这个给她。”

    沈智宸用力的点了点头，夜子轩打开那张宣纸，目光阴沉的看着上面陌生的字迹。

    “我已经忘了上一次称你为皇兄是在什么时候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些话除了你之外，好像也没有别人能说了。

    直到现在，我还是有些没明白，我究竟是怎么会和你联手的。对立了那么多年，也许也曾差点就死在你的手上。命运的捉弄让我们都身不由己，所以，可能在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也说不定。但是这条路，我却走的一点都不后悔。

    祈天国的皇位，你还是另选他人吧。我不适合当皇上，也不适合再在皇宫里生活下去。那里有很多你不愿想起的回忆，同样，也有我的。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祈天国能在你的治理下而变的强大。因为没承受过你曾承受的那些压力，所以也没办法享受你该享受的一切，很简单的道理。

    柳心如我应该会抢在你的前面杀了她，不要怪我，想报仇的人，不止你一个。而对于我而言，杀了她，似乎也并不仅仅只代表着报仇这么简单。四年前的事情，是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的错误。我没有你的勇气去反抗命运的捉弄，所以我对云悠动了手，所以，云悠注定不会是我的。

    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有说到最想说的重点。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京城这个地方我是真的待够了。至于云悠，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你也一定会好好待她。只是……若有下辈子，我定要与你争到底，也会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做过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却没办法当面和你们说一句对不起。原谅我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