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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非常美的女人, 乌鬓如云, 额心贴了淡金色的扇形纹饰, 下方一朵红色花钿, 在半垂着的朦胧如烟水的眉眼之上更是美得摄人心魂。 她叫柳缈, 被这里人称呼为“jiejie”。 “悲欢楼中的女人,不得嫁娶生育, 一旦被发现违反门规, 便会受到最残酷的责罚。你们在珍宝阁见到的那孩子大概便该是那女卫的孩子。” “她偷偷怀孕, 却未曾想到会被‘母亲’发现。” 柳缈说着摇摇头, 叹了口气:“若有身孕, 必须除掉……可这天下除了母亲, 又有哪个真正的母亲, 能对自己腹中孩子冷酷无情。” 煦日和风倒映在她眼里, 漾出一片浅光, 让人不自觉心生暖意。总觉得柳缈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所有人的母亲,带着悲悯的慈爱。 这两日相处下来,她的确是个亲切温柔的人,谁都可以在她面前撒几句娇,获得关怀。 可在这片温柔前,棠鹊非但没有展颜, 反而生出了几分难堪的难过。 “也不一定。”少女垂下眸子。 声音稍稍带了点冷锐,像是回忆到了不好的事,风吹在身上细细的凉。 片刻后,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脸颊,棠鹊愣了愣,抬起头,柳缈冲她微微笑着。 被这样温柔地抚摸脸颊,像是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那种母爱般的温馨在摧残她的淡然自若。棠鹊不知怎的更加委屈:“我就见过狠心抛弃自己孩子的母亲。” 存在在她记忆深处的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柳缈轻声,“也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苦衷。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骨rou分离?” 棠鹊不吭声了,她发现在柳缈面前,被她那种莫大的温暖笼罩,她总是像在风雨中颤抖已久的小草,被这阳光抚摸得想要哭泣。 她咬牙忍着鼻腔中的酸涩。 柳缈又温柔地拍了拍她脑袋,移开视线,看向其他人。 “想来你们应该也看见了这城中的四座黑塔,‘母亲’便住在最高的那座塔中。想要进去,必须先启动另外三座塔中的阵法。” “这三座塔中,住的都是悲欢楼内门弟子,约有三百余人。除此之外,城中还有千余外门弟子,可谓危险至极。” 说到这里,柳缈顿了顿:“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们,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卷入这件事。” 她已经连续劝他们两日了。 就因为知道棠鹊性格——哪怕把她拍晕了送出城,她也会为了她的朋友偷偷返回来——她是个天真却至情至性的女孩,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 所以袁婆婆才会将她带来这里。 与其等她偷偷涉险,不如把她放进她们能触及保护的地方。 眼下已经大敌当前,箭在弦上。 棠鹊摇摇头,果然坚持:“不,我们要去。” 苟七沉吟片刻:“对方约有千人,那你们呢?” “二十余人。”柳缈答。 在看见少年们心凉的这个表情后,又笑了笑,指尖在桌上轻轻画了个圈。 “但是,悲欢楼中约有三十人能为我所用,外门弟子约有两百人能为我所用。” 苟七沉住气:“那实力呢?” “我与袁婆婆是元婴期,除了你们外,其他人都是金丹期。” “至于敌人……悲欢楼每座塔中都有一名元婴期长老,其余弟子多是金丹期和筑基期。” 情况不算特别坏。 但人数差距还是太悬殊。 苟七面色凝重。 陆云停和他关心的点不太一样,只是盘腿坐在石墩上,侧过眸子。 “你们师门呢?”他托住腮,“围剿这么大个城,不可能只派你们这几个人过来吧?你们师门的增援呢?” 那少年似乎在猜疑什么。 孤身行走江湖的散修,思虑总是比其他人多一些的,没那么好糊弄。 柳缈笑了笑,没有隐瞒:“我们的师门便是悲欢楼。” 树叶缝隙间的一柱柱阳光洒落,垂在她身上,也垂在满园众多女修身上,袁婆婆、掌柜的、大家,恍若温柔中最刚硬的宝石。 “我们也都是想要推翻‘母亲’的——”柳缈抬起眼,恨声道,“母亲。” *** “别看‘jiejie’温柔,其实她是个非常果决强硬的人。”掌柜的说。 战前最后一日,柳缈将少年们算入了己方战力。 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想要打胜仗,不靠点脑筋不行,得分析战场情况、敌人分布、功法优势。 柳缈似乎非常信任他们,大大方方请他们来听作战计划。 话说回来,商讨作战计划这种事让啾啾来参与最好,她总是能最快得出最优解。 但……啾啾显然是没法参与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切都进入了虚空,茫茫然然,好像有记重锤砸在了她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让所有思绪都化为了碎片。 她不想去思考了,乌黑的瞳孔映着一点冷光。 她只知道,长久以来,她想要的东西都会飞向别人。 她想要的,从来没有真正属于她过。 那压抑许久的阴暗突然爆发,疯狂流转,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有人碰了她的东西。 她要把她的东西藏起来。